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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历史:老战士卜元和回忆如何扑杀既是兵又是匪的张汉武

 铁血老枪 2023-10-31 发布于上海

张汉武,朱码文俊村人,高小文化,其父张鲁瞻,在民国初曾随士绅朱际云剿过匪,同时又养匪、用匪、通匪,颇有心机。

张汉武受家庭影响桀骜不驯,曾做过国民党梁河乡乡长,1938年到如皋参加'抗战支队',搜括一些钱财跑回家,1940年秋,参加张成孝同志组织的淮涟游击大队任副大队长,1941年初暗中参与土顽暴动,后勾结西北乡土匪200余人祸害乡里,在我淮河大队特务连的不断打击下,至10月底,匪众仅剩50余人,龟缩在陈师庵东侧的东庵,欲投伪军又嫌中队长的官小,正举棋不定,时任淮海行署秘书长的朱一苇,利用世交关系争取其抗日,经谈判任命他为涟西保安司令兼涟西保安团团长,划7个乡为其防地。

收编后,他联络陈师伪军王银之,采取里外应合攻占了陈师庵据点,打死日军山横指导官,还攻打沙河、蒋庵、大关等据点,俘获收编伪军数百人,同时还网罗地痞流氓、土匪扩编为4个营,1个特务连,最多时达2500人。他领400余人粮饷不发给士兵,由其及营、连长分享,迫使士兵靠偷和抢来维持生活,白天算兵夜间是匪,同时又勾结伪顽,对我方阳奉阴违。群众对其深恶痛绝,称之为张团,以区别我军的其他部队。

我于1941年参加淮河大队宣传队,1942年后任地下情报员、联防队长、县、区武工队突击组长,因工作关系曾多次参与和张汉武部的斗争,现将我经历和了解情况回忆如下:

1943年初,唐锦仁同志任王集区第二联防队队长,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与张团相遇,张团的人不由分说缴了唐锦仁的枪。我方与张团是统战关系,张势力坐大,横行乡里,而我方武装力量薄弱,也奈何不了张团,以致唐锦仁气得掉泪也没得办法。

不久,王集区委书记陶硕夫同志要我做第二联防队队长,当时我18岁,父母早逝,两个哥哥跟国民党走了,孤身一人,正跟陆文银在一起做地下情报员。谁知刚上任,就遇到麻烦事,有一个叫沈养元的不听调遣,召不来,当时联防队都是有枪户轮流当值,时间一个月左右,士绅、悦安乡乡长罗运桥说:'没得法子,还得你去找呢。'刚当队长兵就调不来了,以后还有人来当兵吗?我火冒三丈,即刻带人去找他,正是夏天的傍晚,沈家的一家人正吃晚饭,态度很冷淡,我强压怒火,问为什么不去当兵,他说:'我当甲长'。我说:'兵是换期的,轮到甲长也要去。'沈只当没听见自顾吃饭,我的火气上冒,伸手拖他,他不服要与我缠蛮,其父扔下饭碗拖粪勺来铲我,我掏枪对准他们,吓得他一家不敢动手,随后我命令将沈带走。

在路上,我叫人用枪托揍他,打得他一瘸一拐的,中途遇见张团2营营长姜凤云,他伸着大拇指阴奉我说:'三子,行!'我颇为自得地说:'不来当兵,我就不信治不了他。'擦肩而过有10多步,他招呼我到路边,压低声音说:'路都不能走还能当兵?叫他回家吧'。我想也是,就放他回去了。

谁料到第二天沈养元躺凉床上到县政府告状,之后沈又到张团告状,张团3营营长王银之的三弟是个土匪头子,一伙30来人从不散伙,抢劫杀人,胆大包天,人称之'三阎王',顺口溜道:'三阎王杀人不抵偿'。原来沈家与他有瓜葛,仗恃'三阎王'撑腰所以拒不当差。果然,'三阎王'气势汹汹来找我算帐了,来3人,骑着自行车,穿着白褂黄裤子,盒枪斜插胸前,枪穗拖长长的,威风凛凛,到我住的士绅罗七爹家狂喊大叫,罗七爹见来者不善,谎称:'卜三走了,往东南去了。''三阎王'听罢掉头就奔东南追去。

我当时正在屋里睡午觉,罗七爹叫醒我:'快走,三阎王样子不好,要动你手。'我一听火冒三丈,一咕碌爬起,问跟我一起活动的联防队员王月家、马大三:'你们敢不敢跟我去见三阎王,打死他,得他盒子枪和自行车,我们投八路去。'他俩态度坚决一致同意,随后提枪就走,刚走不远,有人喊我,原来陶硕夫、袁改、李正球、陆文银来了。陶问:'你们干啥去。'我说:'杀三阎王'。陶说:'搞不得,搞不好要吃三阎王亏。'他的话未说了,李正球就说:'老陶怕死鬼,上次唐锦仁枪被抢去就忍气吞声,这次找上门你还软,你叫人躲哪里去?'其他几人都赞同李正球意见,陶被动也就同意了,说:'你们3人都换上好枪,千万不要先动手,这地方人家力量大,我们躲人膀弯里过日子,弄不好无安身之地。'随后陶硕夫把自己的白朗宁手枪换给我,其他人也都换了好枪。

这天下午正是区长张景文在马徐庄树林里召开干部会,所以'三阎王'听了罗七爹的话确信我也参加了会议,到了会场就跟张景文要人,张景文解释说我没去,'三阎王'哪里相信。

我到会场时,见'三阎王'一手扶车把,一手扶车鞍盛气凌人,拧着脖子嚷:'我要见卜三。'张景文劝说:'这事怪卜三,我要处理他叫你得过,你先回去。''三阎王'仍不依不饶,一定要交出卜三。我从'三阎王'背后靠了过去,用白朗宁手枪对准他胸口说:'我卜三今天来给你认认,有本事你显吧!'横气十足的三阎王被我突然出现惊愣住了。我连珠炮地责问他:'我的兵我不能管吗?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力来管我?你是我的上级吗?哪个派你来的?区长陪礼还不行?人都怕你我不怕你,你凭偷、凭抢逞什么威风?'我的话噎得他哑口无言,在大庭广众之下大丢面子,竟一言不发,调转车头就走了。

会场开会的乡、村干部有200多人,都非常紧张,害怕开枪真打起来,未料到'三阎王'软下了。几天后,'三阎王'自感丢了脸没法在张团混,进城投敌当了汉奸,时间不长私自跑回张团不知搞什么鬼,回城后,日寇对他行为产生怀疑,把他活埋了。人人害怕的'三阎王'就这样送了命。

朱一苇、陶硕夫等人经常对张汉武做宣传教育工作,要他抗日,不扰民,但张汉武阴奉阳违,脚踏几条船,骨子里倾向国民党,在此情况下我方曾设想'借刀杀人'之计,除掉这个毒瘤,派遣王兆真、李正球打入敌据点,任东联乡、军田乡伪自卫队长,寻机挑拨日伪与张汉武的矛盾,以达到削弱、消灭张汉武的目的,可是时间不长,朱码炮台发生意外事件,参加军训的东联、军田乡自卫队受不了伪警官的体罚和敲诈,张正涛等人深夜用斧头砍死三、四个警官。事发后,涟城日军对王兆真、李正球产生怀疑,他俩在敌方无法安身,遂撤离炮台,不久王兆真被害,此计即告流产。

1944年初,张汉武欲投郝鹏举当和平军,带2500人到沙河据点接受淮阴伪团长韩雄、张健盘点验,张还传话我方,他所带去的千余人得日本人装备后,预谋在淮阴吞并韩雄部,再取代郝鹏举独霸苏北,再投共产党,为人民立大功。对他梦呓般的鬼话,我党根本不相信,决定扑灭张团,再不能养痈遗患,调遣主力部队及淮涟地方武装消灭张汉武。

这个时候我在王集区队,经常跟陶硕夫一起活动。一天晚上陶硕夫从县里开会回来,大家都问:'带什么货回来?'估计有战斗任务,陶硕夫说:'你们经常说我们没有兵,这回叫你看个够。'我们只当笑话,区队两个连实际只有一个连,2连是个空架子,县独立团也就几百人,主力四支队也就1000人左右,那能叫我们看够。

晚饭后,陶硕夫带我和唐锦仁走了20多里路,来到沈口西南一家孤吊吊的深宅大院,进去后在锅灶口休息,三人坐在柴禾上拉呱聊天,半夜时分,陶硕夫说:'弄饭吃。'我说:'半夜三更吃什么饭?''嗨,要打大仗,到时没有饭吃的。'听他这话,还真有大仗打呢。

刚吃过饭,就有两批骑兵来找陶硕夫联络,过后陶带我们去沈口,进了庄子没有一点声音,静悄悄的,陶硕夫拽我一下,我再仔细看,各家屋前、路旁、草堆旁都是荷枪实弹的新四军,鸦雀无声,人真不少。到村头大场上,站有3个穿军大衣的人,问:'是陶硕夫吗?'陶硕夫答应一声迅及赶过去,他们4人蹲下用大衣撑起遮住光打电筒看地图,之后部队就出发向东。一路上,在蒋庵、沙河、大关据点方向都留兵把守,阻击敌军。至花园又留一部分兵力,又继续向东至八尺沟,又用大衣罩住灯光查看地图,10多分钟后,北边张庄方向有枪声、火光,一袋烟功夫,汤庄方向有5匹马疾驰而来,询向4支队司令部在哪儿,陶硕夫说:'在郁圩'。

天要亮时我们到北边陆槽坊,九时左右,消息传来,我主力部队全部消灭张汉武部队,张团班长以上的、穿黄军装、镶金牙、留分头的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共计打死200余人,张汉武漏网了。听说张汉武在情急中将一口袋钱撒了,在士兵抢钱之际,他带小婆子跳墙而逃。

扑杀张团的第三天晚上,县警卫团团长张胜武带部队匆匆来到区里,集合王集、跨河区队一同去捕捉张汉武。根据可靠情报张汉武躲在大关西的大园,我们迅速赶到大园,这个小庄子只有3户,部队将这3家团团围住,张胜武团长命令每家进去一个排进行搜索,县警卫团各人枪上刺刀、手榴弹准备好,门砸开后,屋里的女人、小孩惊恐万分,嚎啕大哭,乱成一片。

我们在屋后警戒,深夜什么也看不见,在吵嚷声中,我突然听见院墙上有声响,我对区队朱正东连长说:'有动静',朱连长说:'是猫吧?你去看看'。我押一发子弹在枪夹里,嘴里衔一发,手中又拿一发,向屋墙角搜索,说时迟,那时快,隐伏在院墙上的张汉武等人见有人来,慌忙跳下墙头,手中的快慢枪'哗'地打过来,我见不好,迅及伏倒,对着黑影连连开枪,连打3发未击中,在一片枪声中张汉武等人逃出重围,消失在黑夜中。随后张胜武集合队伍说:'人既跑了就撤离,不能扰民。'由于夜里天黑搜索不仔细,张汉武手下还有四、五人躲在附近,在第二天早饭后才跑了。

张汉武带10余人跑至王营伪军张健盘处,过了一段日子,派手下原营长解如宾捐献一些枪支、弹药给我抗日政府,并找淮海区党委、涟水县政府,表示愿意回来继续抗日。

1944年秋,张汉武回到家中,带口信找王集区大队长王观涛谈谈。王观涛带我等四人,骑着自行车到张汉武家,张穿黄大衣、黄军装,腰中揣着快慢机,王观涛身上揣着双快慢机。我们进屋后,张汉武很是客气,给每人递烟倒茶,然后拔出快慢机,双手递给王观涛说:'枪我用不着了,给你玩吧。'王观涛挡回说:'枪你还需要。'谈了一会,在张家吃了中饭,午后,王观涛带张汉武等人骑自行车去涟水县政府见朱一苇县长。

张汉武表示悔过愿为抗日做工作之后,朱县长安排他住在县政府附近。10多天后,我地方干部见优待张汉武,非常不满,在县政府发牢骚说:'县政府法令不公,张汉武民愤极大,为什么不法办,反受优待,依我看暗地把他埋了。'张汉武听人传话,惶恐不安,不辞而别,南渡黄河,到淮安县政府找赵心权县长避难。

不久,张汉武由赵心权县长介绍去3师干校受训。受训结束,张汉武任淮、淮、涟政工总队长,1945年5月伪军徐仲宪部800余人盘踞在淮安县石塘、赵徐据点,张汉武利用旧部张世尘、孙洪适提供的情报,拔除淮安石塘、赵洋据点。在解放淮安城战斗中,又奉劝伪营长谷一鹏率五、六十人反正。

两淮解放后,张汉武滞留淮安,住淮安县政府旁边的一人巷,1946年初,涟水开展反奸运动,王集区群众要求公审张汉武,通过苏皖边区政府李一氓主席批准,决定逮捕张汉武。

涟水县公安局副局长普罗等4人到淮安张汉武住处,张汉武很狡黠,故作热情地招呼说:'局长来有什么公干?'普罗敷衍说:'来淮安办事,顺便来看看你。'张汉武常年不离枪,这时手中的白朗宁枪早已握在手中,他的4个亲随卫兵也都到屋里虎视眈眈的,普罗见不得手就告辞。张汉武不让,挽普罗等人吃过晚饭再走。吃饭时张也警觉得很,手枪一直缩在袖中。

晚饭后,普罗一行人直接去淮阴向李一氓汇报逮捕张汉武'不得手'情况,李一氓说:'回去找能打的人,顽抗就打死他。'普罗连夜赶回涟水。

张汉武第二天一早也到了淮阴城谒见李一氓,李一氓在刷牙,见张汉武很意外问:'老张,怎么到这儿的?''主任啊,这几天不如意,晚上睡不着觉,吃老百姓,穿老百姓。不做事,想想实在对不起毛主席,对不起共产党。所以一早赶来想请主任安排工作。''老张思想进步了,要工作了,干什么工作好呢?'张汉武想了想说:'我在哪工作好呢?也不知人家要不要?这样吧,我到解放第4军去工作。'解放第4军是盐城战役起义的原伪军孙良诚的部队,李一氓听了暗想:苍蝇与屎逗劲,聚到一起去了。就答应写信介绍他去滨海东坎解放第4军去报到。随后又写信速送涟水,通知派人去东坎追捕张汉武。

那天晚上王集区委住在楚庄,离我家一里多路。深夜,通讯员跑来喊醒我,我立即起身赶到区委。陶硕夫书记、唐锦华区长都在,还有县警卫团的张胜武团长。我问张胜武:'团长找我干什么?''大事要办,现在就去东坎抓张汉武,还有王久田(区大队副)、王寿林、高成美。杀张汉武主要靠你,你任务最重。这次有奖励,缴获的东西作为奖品。'听张团长的口气,可见追杀张汉武的紧迫性。

4人到齐后就出发,其时是正月底,天气连连下雨,道路泥泞不堪,4人骑一辆自行车,谁走累了,就骑车当休息,一路上,风雨交加,破衣服上甩满泥巴,活像个要饭的。这年年景不好,饭也吃不饱,我们走得很费劲,从佃湖过了废黄河,在河堤上,被站岗的民兵拦住,讯问我们从哪里来的,我掏出李一氓的信函,信封很大,上面有红框子,边上写'李一氓'三字,民兵一看还了得,非常热情地把我们带到大关区公所招待吃饭、休息,还替我们站岗,第二天精神十足,继续冒雨赶路,中午时分,几经周折找到东坎解放第4军军部,这里的兵和官都是黄军装,军部门口站岗厉声问:'干什么的?'我们说:'苏皖边区政府派我们来有公事。'递上信封,带班的一个军官接过拆开看了,对着站在雨地中的我们很不耐烦地说:'这事我们不管,你们到政治部找薛主任。'我们就按他所指的方向,摸了有3里路才找到一座2层小楼的政治部,薛尚实主任40来岁,胖胖的,他很热情,不像军部的人冷冰冰的,也不嫌我们浑身泥巴让进屋里,安排人打水给我们洗脸洗脚,这时候天还在下雨,他得知我们来意后说:'人还没到,他要来必须先到我这里来报到,到时把他们捆起来交给你们。'随后安排我们4人到军部招待所即阜东旅馆住下,吃住条件很好,淮海区调来到4军工作的10多个团级干部也住这里,我们常在一起聊天。晚上看戏(4军有京剧团,天天晚上唱京剧)。等了20多天,没见张汉武影踪,无功而返。原来张汉武从李一氓处回来第二天到益林,转道去上海,凭着李一氓的介绍信经南通过江而去。

1947年国民党军占领涟水,张汉武从镇江回涟水任伪一区区队长,带领还乡团反攻倒算,涟水解放后逃到板闸任保安团营副,后改编到顾锡久的123军544团任运输连连长,在苏州被我军打垮,他逃至杭州,做木柴生意,1950年7、8月又回上海,潜伏在闸北路蓬布桥草行401号,化名余步文,籍贯淮安。

1951年开展镇压反革命运动,他惶恐不安,每次出门,他就叫女人在窗口摆花之类东西作暗号,如有情况,就把花取下。头一天晚上他见窗口有花,一切正常就回来了,第二天早上(农历3月初一)他站窗口突然见公安人员上楼来,慌忙逃跑,跑上四楼,用脚揣弯窗上的铁条跳窗而逃,上海弄堂房屋多给他溜了。张汉武隐伏弄堂一家屋顶上,他估计没事了,就从房上跳下来,谁知被屋主老奶奶看见,拽住他不放,怀疑他是小偷,这家东西曾被盗,老奶奶正气呼呼的,张汉武解释说:'我不是小偷。'老奶奶哪里相信,嚷道:'你还我家东西。'张汉武着急挣扎要走,老奶奶更怀疑:'你不是小偷,你怕什么?'纠缠中有人喊派出所民警来,派出所民警听口音是苏北人,怀疑是流亡地主、还乡团,带回去根据通缉公文一对照,四方脸,白生生的矮胖子,门面牙包一磁牙,嘴上有疤,40来岁,正是张汉武,当即逮捕,押回涟水,1951年5月公审后镇压。

(王继华整理,涟水文史资料第十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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