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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超人:贾雨村蜕变的注解

 写乎 2023-11-02 发布于四川

作者:郑丽莉

《儒林外史》中的匡超人是作者吴敬梓花费笔墨最多的一个人物。《儒林外史》作为一本连环画式的小说,每个人物的故事约平均2回,就连作者自况的人物杜少卿,其故事也只占2回篇目,而匡超人的故事从第十五回开始,到第二十回结束,足足有六回。足见作者对于这个人物的重视。

贾雨村第一次罢官后是如何蜕变的?《红楼梦》并没有写出具体经历,而匡超人的故事恰好是贾雨村的注解。那么,匡超人是如何从一名淳朴孝顺的年轻乡间书生,一步步变成一名虚伪绝情的官僚的呢?就让我们走进匡超人的故事。

一、梧桐引凤

故事的伊始,匡超人从老家温州乐清乡间跟随一个卖柴客人来到杭州记账,因为客人消折了本钱,自己也失业,没有挣得回家的盘缠,流落在西湖旁边拆字为生。他长得“虽则瘦小,却还有些精神”,头戴一顶破帽子,虽然摆着拆字摊,却不专心做生意,手里只拿着一本书在看。

此时的匡超人就像寓居葫芦庙的贾雨村,虽然鄙巾旧服,也掩盖不住他独特的气质。贾雨村迎来了他的贵人甄士隐,而匡超人也吸引来了他的贵人马纯上。

马纯上见匡超人看的书恰好是自己编选的《三科程墨持运》,就坐到拆字摊前,和匡超人攀谈起来。得知匡超人的经历后,马纯上爱惜这位贫苦好学的少年,便赠送盘缠与本钱,让匡超人回乡,寻一些小本生意奉养父母。匡超人感激不尽,洒泪而别。

二、穷且益坚

匡超人回到故乡,面对的是一个四分五裂,益加破败的家:三房的叔叔惦记上自家的地皮,串通原来的业主要以低价赎房,父亲匡太公不依,在祠堂争论时被毒打一顿,回来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大哥在三房的威逼利诱下,贱价卖了房子,又见生计日益艰难,就和太公分家另过。匡太公老夫妻俩没有儿子奉养,柴米不继;三房又三天两头来催一回,太公每日又惊又气,病一日重似一日。

面对此情此景,匡超人没有丝毫哀叹,反而先安慰老父亲:让匡太公不要为这些事情焦心,也不要惧怕三房的人,自己回来了,可以应付他们,太公且安心养病;并且告诉太公自己得到马纯上先生的资助,日后自己可以做一些小本生意和父母过活。

第一餐,匡超人就买了一只猪蹄,回家小火煨烂,先拿给太公吃,剩下的,请了母亲和哥哥进来吃。

自此之后,匡超人每夜都与父亲同睡,夜里在一旁读书,侍奉父亲吐痰、吃茶、出恭,断断续续直到4更天才睡下。睡下不过一个更头,就起床杀猪、磨豆腐,到天明赶集做生意去。渐渐地,家里的日子有了起色,大家能够吃得上荤菜,太公因为有匡超人的奉养,病也渐渐好多了。

此时的匡超人令人敬佩,他事亲至孝,勤奋踏实。他不像范进一般,只顾读书,不理生计,弄得坐吃山空,而是先整理家业,靠着杀猪磨豆腐来营生。面对三房催逼要房,他也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而是用一番又中听、又委婉、又爽快的话语,劝解走了三房的人。生活的艰辛,没有磨灭匡超人的意志,他在夜间侍奉父亲时,还不忘忙里偷闲地挑灯读书。“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句话用来描述此时的匡超人再合适不过了。

三、否极泰来

  所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中国古人有着朴素的观念,认为人的祸福际遇是自己修得的。这个道理也不难明白,用今天很流行的一句话说,就是“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你若精彩,天自安排”。那么,接下来,迎接匡超人的会是好运吗?

老天爷似乎开了个玩笑,一天夜里,匡超人家所在的村子里失火了,原先不富裕的家直接变成了一片瓦砾场。所幸,在匡超人的镇定指挥下,一家人都安全逃离了火海。刚巧,匡超人那晚不曾睡下,本钱还带在身边。于是,匡超人带着一家人在大路边租了半间屋住下,依旧杀猪、磨豆腐过日子,晚间边侍奉太公,边读文章。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晚二更,乐清县的知县刚好路过匡超人的家门口,乡野地方,万籁俱静,匡超人的读书声分外分明。知县十分感慨:想不到在乡村地面,还有人在夜深时分苦功读书。于是,在庄子上的公馆住下后,知县就传唤了保正过来询问。

匡超人的事亲至孝在村子里已经是人尽皆知,这名保正平时也十分感佩匡超人,就把他的事迹告诉了知县,并告诉知县匡超人既不是秀才,也不是童生,只是个小本的生意人。知县怜悯匡超人是个孤寒之士,又是个孝子,就吩咐保正转告匡超人,让其去应考,如果会做文章,自己来提拔他。

否极泰来,匡超人顺利的过了童生试、复试,被取为案首,中了秀才。知县格外赏识他,叮嘱匡超人自己会继续资助他去府考,院考。因为匡超人良好的品行,给自己带来了好运,此时的匡超人有了秀才功名,又受到知县赏识,前途似乎一片大好。

故事如果到这里打住,匡超人的故事就是励志的典范:孝悌亲人,自立自强,还不忘读书明志。只可惜,“福兮祸之所伏”,接下来的事情往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也让匡超人一步一步开始蜕变。

四、福兮?祸兮?

匡超人应考归家没有多久,就听到知县被罢官的消息。匡超人连忙去城里看望恩师,没有想到因为百姓想要留住这位知县,鸣锣罢市,围住了来摘印的官要夺回印信,把城门关了,闹成一片。匡超人没能进城,却得到自己被诬告成带头闹事的人的消息。

原来,这个世道是那么的黑暗,一位受百姓爱戴、懂得为朝廷查贤访才的好官,反而被朝廷罢官,甚至因为百姓罢市留他,还被定性为“贼首”;而匡超人,这位守孝仁悌的青年,也变成了带头闹事的“刁民”,不得不避祸他乡。

知县的罢官似乎是匡超人堕落的契子。匡超人又流亡到了杭州,“蓬生麻中,不扶则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如果说第一次流落杭州,是匡超人腾飞的起点,那么第二次流亡杭州,则是匡超人人格堕落的开始。他先是结识了景兰江等一帮以诗文混迹侯门的“名士”,学会了沽名钓誉;后又认识了包揽诉讼、毒害良民的恶吏潘三,在潘三的指使下,假造印信,拐卖逃出的婢女,乔装打扮,进入考场帮人当“枪手”。在景兰江和潘三们的熏陶下,匡超人逐渐变成了一名爱慕虚荣、虚伪绝情的封建知识分子。

景兰江和潘三们的“教育”很快就在匡超人身上见到了成果。考取教习后,面对上司的许婚,匡超人贪慕富贵,隐瞒了自己已经娶妻的事实,停妻再娶。潘三事迹败露,被抓入监牢,辗转托人,想见匡超人一面,一叙苦情,也被匡超人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潘三哥做的这些事,便是我做了地方官,也要访拿他的……”实际上,他是害怕自己先前帮潘三伪造印信、买嘱抢手的事情被捅出来。

说也奇怪,“堕落”后的匡超人反而青云直上,仕途亨通,得到了进京任职的机会。

在赴京的江船上,匡超人与同船的人谈起了各家的选卷,他先是把马纯上的选卷贬低了一番,然后又自命不凡地说自己的选卷如何好,自己的文名是如何了得,最后,无不得意地提起,家家户户读书的人,都供奉着“先儒匡子之位”。

同船的人笑了:“所谓先儒者,乃已经去世之儒者,今先生尚在,何得如此称呼?”这一笑如同轻轻的一根刺,挑破了匡超人吹的牛皮 。至此,匡超人的故事也结束了。同船人的笑声何尝不是作者之笑?只不过这笑中带着几分悲悯、几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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