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叔故事：看不见的乘客

原创 小跃子 跃叔 2023-11-05 09:00 发表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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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十年代开始，进城打工变的普遍，乡镇县城都有直通省会大城市的客车，那时可没高速，许多地方未开隧道未架桥，山路七弯八绕，要走好几个小时。

我们镇有三趟发往西安咸阳的客车，分别是早上六点、八点、十点，错过时间就要去县城客运站坐车。

最早那趟班车稍微特殊，五点多去远处的村子跑一趟，再回镇客运站等到六点出发，也就是说那些村子的人不用赶去镇上，在村口就能上车，值得早起。

我们村在大山里，班车到不了村口，必须赶到外面村子才能乘车，我和师父想要进城就得四点起床，五点之前到达候车位置，我赶过几回。

司机售票员是两口子，与师父很熟，跑客运时就来找师父求护身符，因为客车是他们自家买的，挂在客运站名下，这种跑远路的多少会遇到怪事，不得不信这些，不得不找师父。

“就现在这个时间点，天还没亮，鸡才刚叫，指不定有什么东西上车呢。”师父低声跟我说。

“给车上搞点辟邪的东西，他们不就上不来了吗？”我问师父。

师父回答，乘客很杂，人员流动频繁，布置的辟邪东西指不定被谁搞丢，而且辟邪之物可能会得罪那些东西，还不如捎他们一程，反正乘客多了或者天亮后他们就走了，很少惹事。

售票员接过话茬，她说正常人看不到那种东西，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上车，就算看到了也要装作没看到。

有一回车上上来一对母子，孩子忽然指着后座问她，那个老爷爷有座位不坐，为什么站着。

她和司机往后一看，哪有什么老爷爷，瞬间便想明白了，让那对母子坐在靠前的位置，她陪母子俩聊天，走了几分钟后她问孩子，孩子说老爷爷不见了。

我听得神奇，时不时回头往后座看，师父抽空拍了我脑袋一巴掌，“乱看会出事的。”

车子从镇上出发的时候乘客并未坐满，这是正常现象，后面路过的镇子或者县城都可能上客，慢慢就拉满了。

这趟路程几个小时，弯道很多，不停上山下山，很容易犯困，也没有休息服务区，客车偶尔会在野路边停下，乘客在果园树林上厕所什么的。

从西安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乘客不一定都是本县城的，还有半道下车的，所以断断续续走走停停，下客或者上厕所，加上又是个阴雨天，让本就漫长的路程更漫长了。

车子到了中间县城，下了几个客人，听说前面山路发生车祸堵车了，先在这个县城边休息一会看看情况。

“按照以往经验，小车祸几小时，大车祸就麻烦了，要绕村里小道，等等看吧，天黑之前别想回去。”售票员说。

现在的国道都有许多山路，以前的国道更多，这地方还有煤矿，大卡车来来去去，本就多下坡路，再一遇到雨天雪天，不出车祸才稀罕，跑长途的见怪不怪了。

“所以仔细一想，外面游荡着的孤魂野鬼能少么？”司机说，似乎见过不少怪事。

堵车堵了三个多小时，许多客车停在这个县城边修整，于是出现一些小商贩，提个筐子，里面装着饼子咸菜，水果方便面什么的，十分有经验，可见车祸的频率。

终于，道路恢复畅通，客车重新出发，但天也马上黑了，乘客们没了聊天的心思，或闭着眼睛假寐，或看最前面车载小电视里放的电影，气氛有些沉闷。

师父忽然碰了碰我的胳膊，“别回头，觉察到什么了吗？”

我很惊讶地摇了摇头，师父这样问，说明发现了东西，可是车上乘客不少，我感受不到阴气，看来我的本事还不到家。

师父悄悄掏出一面圆镜子，巴掌大，斜斜靠在车窗上。

车厢里灯光昏暗，半路下了几拨客人，有位置空缺，后排中间位置很少有人愿意坐，正好空着。

镜子反射到那里，座位前站着一个瘦小黑影，脖子弯着弧度，似乎低着脑袋，而边上坐着的客人完全没觉察到这个黑影的存在。

我多看了几眼，黑影似乎觉察到我的目光，微微往边上挪了挪，但并没有离开或者消失。

师父赶紧收起镜子，低声跟我说：“别多看，就当没看见。”

我更不解了，赶紧问师父，这是个阴魂，都敢来人多的地方，不把他“收拾”掉吗？

师父叹了一口气，“都是可怜之人呐。”

师父说，因车祸而死的人，尸体被收走了，魂魄回不去家，就成了孤魂在外游荡。

本来阴魂怕人气，可这阴魂竟在乘客不少的情况下上车，可能真想回家，他的脖子微垂，不一定是低头，还有可能是伤到脖子了。

“人气旺的时候他们不敢害人，带一程无妨。”

师父说，不过又补充解释，人少就不一定了，毕竟因意外而死，难免有个带怨气的，半夜爬到只有司机的车上，可能引发车祸之类，就是害人报复，所以跑长途走夜路的司机比较信玄学，随身带着护身符之类的玩意儿。

虽然师父让我假装没发现，可还是忍不住想回头看，只是肉眼什么也看不到。

又走了一截，天已经完全黑了，又下了几拨客人，空位更多。

师父再次掏出小镜子，我知道他的意思，往镜子上一看，黑影还在。

师父稍微转动镜子，角落又出现一个黑影，更高大些，只有半截右臂，也垂着脑袋，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阴雨天，湿气阴气较重，车走的也慢，都是山路，阴魂上来的概率就大。”师父说。

“那他们什么时候下车？”我问师父。

师父摇了摇头，“说不定，其实阴魂和人区别很大，他们想回家没那么简单，除非家里叫魂，否则就是漫无目的地游荡，搭车也只是想回家的潜意识作祟，等到了风水好的地方，或者有镇物的地方，亦或者他们感到熟悉的地方，就下车了，不一定能回家。”

我回头看向那两个黑影存在的位置，空空如野，但仿佛又有两颗归家之心在跳动。

客车快到我们县城地界，师父才回头看了一眼，说他们离开了，师父一直不敢回头，怕吓到他们。

落叶归根，中国人对家乡的感情是刻在骨子里的，乘车是为工作或者回家，他们同样也有回家之心，悲哀的是能不能回去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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