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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斌 舞鹤游天 寿山石 5×5cm 2020年 古玺即秦统一以前的官私玺印，古玺印大体可以分为官玺、私玺、成语玺、图像玺和少数民族玺五类[1]，根据地域因素又可分为楚、燕、齐、三晋四系。目前已知，保留下来的古玺印有一万余件[2]，大多都是战国时期的产物。古玺印面形式多样，工艺精美，古玺文字多变，异体众多。 古玺风格多样，官玺风格以雄奇宽博、苍古凝重为主流，私玺则有自由活泼、精巧奇逸的趣味。古玺在形式上偏好装饰，印面讲究形态，文字追求奇趣，这些特点给我们今天的古玺印创作提供了很多借鉴。
周斌 为腹不为 老挝石 5.5x5.5cm 2020年 一、浅析古代玺印的风格 黄宾虹先生《古印概论》一文中对古玺的艺术特点概括如下：“古玺印文字奇特，结构精妙”，“一印虽微，可与寻丈摩崖、千钧重器同其精妙。”[3]古玺印的艺术风格我们可以从三个审美角度分析：一是风格多样、形式多变。楚系的雄奇浪漫，燕系的工整规矩，齐系的浑厚古拙，三晋的精巧细劲。地域风格之外，古玺印更有官印、私印，有界格、无界格，方形、长形、圆形、三角、心形等多样的形式，可供取法丰富；二是文字奇特，异体众多，气息高古。战国文字本身不仅具有高古奇特的美，而且异体众多，各国与各国之间乃至一地之内写法变化多端，文字可塑性强；三是章法布局灵动生气，变化无穷。一方面，由于古玺的章法“因字生形、因形造势，因势得法，变化无穷”[4]，章法无定式，章法多因字形的组合而自然的生发，所以字形的美与多变也构成了章法的精彩与丰富；另一方面古玺的印面形式多样，章法既是文字间的组合，又是文字与印面的各种形式以及边栏和界格的相互为用，相得益彰。因印面的形式不同，风格多变，所以古玺的章法也显得更为多变，灵动而生气。 从艺术的角度分析，古玺印文字的线条长短、粗细、参差、屈直和不同形式的交差配合，是形成不同意趣文字美的重要因素。玺印文字之间的穿插、呼应、虚实、疏密的对比，多种章法的关系使玺印文字在矛盾中形成了和谐的统一体，构成了古玺印或自然质朴、或精巧工稳、或直率、或含蓄、或粗犷不同的审美风格。由于古玺印兴盛于战国这个急剧变化，充满自由，异种思想文化并存，多种哲学与审美观念相互碰撞又共同发展的特殊历史时期，所以古玺的风格也不可避免的加上了这个时代的特色，自由而浪漫，风格多变。 古玺印的种种特点正符合了我们今天印人的审美需求。风格的多样，字法章法千变万化，自由而充满浪漫的气息不仅为我们今天取法提供了多种选择空间，更是符合我们这个时代对自由与个性的向往，有利于今天文人篆刻的写意抒情。两千多年的岁月也为古玺精神蒙上了神秘而充满高古典雅的面纱，构成了古玺印独特的“金石气”与“书卷气”，使得古玺印在符合自由与个性的同时，也不背离在儒家中庸思想下书法篆刻追求文人雅意的传统。
周斌 迁莺出谷 寿山芙蓉石 5x3cm 2021 二、浅析当代古玺印创作现状 古玺印对当代印人来说是一个既老又新的篆刻门类，古玺也是一个既古老又新奇的话题。古玺的老一方面老在其具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比汉印更为古老，另一方面早在明清流派印中，早已有印人开始取法古玺而进行创作；古玺的新在古玺印实际上是近几十年才被印人重新认识并去探索的，前辈印人对古玺的探索实际上是少之又少，更多的是模仿古玺的其形。八十年代罗福颐先生主编的《古玺汇编》和《古玺文编》出版，更多的印人才有机会接触到大量的古玺资料，今天随着更多古文字资料的出土，更多的博物馆与私人藏印的出版，以及古玺印与古文字考释研究工作的不断进展，古玺印才有条件为我们今天所取法。我们今天实际上是站在一个新的起点上去探索古玺，而这个探索空间也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为广大。 1、当代古玺印创作特点 当代古玺印的创作，是在当代文化特征与审美观念的大背景下，印人以继承战国古玺的传统为基础，追求个性与自我表现而形成的多元创作风貌，其在创作中呈现出以下特点： 其一，丰富的字法。字法，也可以称之为篆法，文字是篆刻的载体，字法是篆刻最基本的因素，也是使印人在创作中具有自身个性风格的基本条件。当代印人对古玺字法的取法和应用是多元的，不仅能够从楚、燕、秦、齐、三晋各系古玺中进行取法，还有人将金文，甲骨文很好的融合到古玺印式中。当代印人对字法的理解也不再局限于某一地域或者某一种文字，而往往把多种古文字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正如李刚田先生所说“篆法不追于纯粹，形式追求统一。”把先秦古文字丰富的字法、具有自身风格的书法和当代的艺术审美观念相结合，构成了今天印人多元的篆刻字法系统。
周斌 西溪问樵客 老挝石 5.5x5.5cm 2021年 其二，千变万化的章法。章法，也可以称之为整体的布局安排。前文已经谈过，先秦古玺丰富的章法一方面来源于字法的多变，另一方面是因为古玺印面形制多样，巧施边栏界格，文字、形式、及边栏界格一起构成了古玺万千万化不拘一格的章法。当代印人在充分发掘古代玺印章法特点的同时，更加注重多方取法，甚至将大写意画和现代书法以及现代艺术中的符号和几何观念引入到古玺创作中，使印面空间对比更加强烈，形式感更加丰富，视觉冲击力更加强烈[5]。 其三，不拘一格的刀法。尽管一方印章的字法和章法再好，如若没有与之相应的精湛的刀法去表现，那么其艺术效果也终将会大打折扣。当代的古玺印创作更加追求刀法的精湛，已不再仅仅局限于传统的冲刀和切刀，而是不断去探索既能符合古玺印文字线条特点又能够表现刀情石趣和自我个性的更为丰富的刀法。甚至已不再仅仅满足于刻，更是将铲、磨、刮、削等非刀法因素应用于印中，从而形成了更加丰富而淋漓的艺术效果。
周斌 曾为梅花醉 老挝石 6x6cm 2019年 2、当代古玺印创作的弊端 我们要全面认知当代古玺印创作，不仅要认识到当代古玺篆刻技法的发展和繁荣，也必须清醒的认识到受到当代文化种种不良风气的影响下，古玺印篆刻具有的种种弊端。 其一，忽视篆法及书意。在篆刻创作过程中，篆法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古玺印人篆书的水平直接影响了篆刻的高度。像清代的邓石如、赵之谦等前辈印人，不仅篆刻技巧精湛，更是非常著名的书法家，其成功的主要原因就是具有印从书出的思想。忽视印章的书意及篆法，从古至今一直受人批评，当代古玺印人能够全面掌握篆书的很少，能够把自己篆书风格与印章风格相结合的更是少之又少，这是当代古玺创作最大的弊端之一[6]。 其二，不懂古文字基本知识，违背古玺字法结构。文字是篆刻的载体，古玺文字一方面上承商周春秋文字，下启秦汉篆隶文字，另一方面，由于特殊的时代、地域、材料等因素，有很强的自身独特性。所以，学习古玺印必须首先掌握战国古文字的系统，了解楚、燕、齐、三晋各系文字的繁化、简化、异化、同化[7]，这个系统既不能完全同于《说文》，更与今天的汉字系统迥异。当代古玺印人遇到字典没有的古玺文字时，往往由于不能掌握古文字学常识而随意造字，或是对古文字进行无原则的夸张变化、打破重组，这不仅使入印文字看起来极不自然，更有甚者错字连篇。对原生态篆书的变化从某种意义上是对古玺创作用字的突破，但无原则的变化更多的是带来错字连篇和文化缺失的乱象。
周斌 遥识楚人家 老挝石 5.5x5.5cm 2021 其三，过分夸张的形态。在当代重个性重表现的艺术观念和展厅效应的影响下，当代古玺印创作往往过于追求展厅视觉效果，从而造成了过分夸张的形态，在印面上表现为刻的极大或极小以引人注目，在文字上表现为过分的夸张的点线和造型，在章法上表现为过分夸张块面和空间的对比，刀法上则表现的过分的破碎。“疏可走马，密不透风”虽然是前人探索出的优秀艺术观念，但过分的夸张只会造成自然美的丧失，造成文人雅意的丧失而变得低俗不堪。过分的对比夸张变化在打破传统字法、章法、印面形式束缚的同时，也造成了一种新的篆刻观念上的程序化。 其四，虚拟的表象。当代古玺印创作虚拟的表象表现在：（一）很多古玺印人在篆刻创作中一味地去模仿古印、模仿前辈印人、模仿获奖印作，而不去探究其更深的原因，不去通过艺术思想、书法、篆刻技巧、学习方法、时代因素等多角度挖掘更深的内涵；（二）我们在追求艺术多元化、张扬个性、求新、求变的同时却造成了流于形式缺乏内涵和深度的问题，我们时时刻刻地在不断的创新，却造成了有创新无发展的局面[8]；（三）我们今天更多的印人一味地学习篆刻技法，而不去丰富相关的文学文化修养，在展览中我们总是能看到一个内容不知道被多少个印人反复刻过，或者很多印作都离不开几个常用字的拼凑，内容毫无生气。即便有些印作乍一看视觉冲击力很强，用对比夸张的观念去分析亦感觉很“精彩”，但是多看几眼便不免让人厌烦，虽可看却不可品味，虽具有视觉冲击力却不具有文心。 徐复观先生说过：“一个艺术家最基本的也是最伟大的能力，便在于能在第一自然中看出第二自然，而这种能力的有无、大小，决定着艺术家能否在自己生命中升华出第二生命，及其升华的程度。”当代古玺印创作却往往具有貌合神离的弊端，印人学的非常像，但与古玺中的精神却相去甚远，更别提升华出新的艺术生命。[9]
周斌 百善孝为先 老挝石 5.5x5.5cm 2020年 3、当代古玺印创作的发展 对于古玺印创作的发展我认为关键在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技巧和字法，一是在字法、章法的取法上要渊源有自，刀法应该游刃娴熟；二是要具有扎实的古文字学理论知识与运用能力，做到用字正确，并通过高超的书法形成自己独特的字法；三是要具有良好的古典文化和文学修养，入印文字词句优雅，寓意深刻，能给人以反复吟咏的余地。而另一方面是创作思路，古玺印创作模式不应以均衡为宗旨，而应强调变化，在创作思路上应以强调表现性为主而不仅仅是再现性，对构成，视觉效果乃至作品的抒情都有刻意的追求，从而形成作品的写意性。 当代古玺印创作具有非常优越的条件，随着当代古玺印创作的研究不断深入，当代篆刻也会具有一个全新的古玺取法系统，创建出和秦汉印风格不同的古玺印审美风格，创新传统的审美格局，之后印学不仅仅局限于印宗秦汉，还会具有印宗古玺，这一定会成为当代印人对印学和篆刻做出的贡献。
周斌 嘉言善行 老挝石 5x5cm 2020年 四、结束语 更多古玺资料的发布，更多古文字资料的出土，展厅的时代，现代社会追求自由、个性与表现的观念等等，种种因素构成了今天古玺印创作的面貌，也更新了整个篆刻领域。在汉印和流派印篆刻系统发展到极致的背景下，可以说，二十一世纪的篆刻是古玺印的时代，这个时代具备了以往任何时代都不可能具备的条件，所以，作为当代印人，我们应该从多个角度、更高的立足点出发，深入的思考与实践，克服当代古玺印创作的种种弊端，肩负起发展古玺印的使命，为篆刻一事做出我们这个时代应有的贡献。
周斌 到处云山是我师 寿山芙蓉石 5x5cm 2019年 参考文献： [1] 曹锦炎，《古玺通论》，上海书画出版社，1995年。 [2] 施谢捷，《古玺汇考》，安徽大学博士论文，2006年。 [3] 黄宾虹，《古玺概论》，《东方杂志》，1930年。 [4] 魏杰, 杨帆, 孔德帆,等，《重温古玺印——当代古玺印创作丛谈》，《中国书法》，2012年11月， 赵明。 [5] 杨帆，《当代古玺创作的现状及前瞻》，《宜宾学院学报》2014年3月，95-99页。 [6] 魏波，《古玺形式美的发展与时代特征》，中国美术学院硕士论文，2011年。 [7] 何琳仪，《战国文字通论（订补）》，江苏教育出版社，2003年。 [8] 李峰， 陈靖，《关于当代古玺创作的思考》，《中国书法》，2012年11月。 [9] 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华东师大出版社，2001年。 作 者 简 介
中国书协理事 中国书协篆刻委员会委员 京华印社副社长 西冷印社社员 河南省书协副主席兼篆刻委员会主任 河南省书画院艺术家 京华印社简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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