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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会议室里挤满了人，却安静得出奇。办公室李然经理在念完了“在新的环境下提高工作效率的若干措施”新的规章制度后，整个会议室陷入沉默。 参会的人个个表情木然。有人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看；有人低着头数着会议桌上裂开的缝隙，用指甲清理缝隙里的沙子；有人微微抬着头，目光锁定在房顶墙角的蜘蛛网上，勤劳的蜘蛛没心情听人讲什么，正在忙碌地修补蛛网；也有人盯着掀开半边帘子的玻璃窗，窗外随风晃动的树叶在颤抖不停；个别带着笔记本的人，写满了整张纸，混乱潦草的字堆里隐约可见：六个月没发工资，还打鸡血！严肃考勤，迟到扣一百！优胜劣汰，早点投胎！ “现在进入讨论环节，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所提意见我会如实汇报董事长决策！”李然公鸭般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清晰地回荡。 没有人吱声！有人挪动了一下屁股，凳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显得特别刺耳。李然狠狠地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瞪了一眼。 依然静寂，大家都在等着她宣布进入下一个环节：每个部门自己报优化的人数。 “老杨头，你疯了？”一声凄厉地呼喊声传进会议室，有人抬起头左看右看，寻找声音的来源。 “老杨头，放下，不要剪掉花啊！”呼喊声再次传来，靠窗的人循声站起来朝窗外一看，惊讶地喊起来：“不好了，楼下有人打架！” “打架？”会议室里一阵骚动，静坐的人们一窝蜂地朝窗户边挤过去往下看。楼下大门口前的花圃上，断枝残花铺了一地，有两人正扭打在一起，一个穿着破旧工装花白头发的人，一个穿保安制服的人。“刘保安打老杨头！”“不是啊，是老杨头打刘保安！”“他们怎么打起来了？”“呀！花圃的花全被砍了！” “我们在开会！回到座位！”李然大声喊起来，可没人听她的，都看着楼下议论纷纷。 楼下花圃上，老杨头怒目圆瞪，冲着刘保安喊道：“我都58岁了，怕你个鸟！”刘保安试图夺下老杨头的手里的大剪刀，连连喊道：“老杨头，别冲动，有话好好说！”“说你个头！你又做不了主！”老杨头手一缩想甩掉刘保安抓着大剪刀的手。刘保安死死地抓着不放，两人一推一攮，刘保安左手趁势抓住了老杨头的山羊胡须，用力一摔，老杨头站立不稳“嘭”地一声倒在地上。 “不要打啦！”此时才有人喊出来，见老杨头倒地，纷纷挤出会议室往楼下跑。 等众人跑下楼来到花圃前，刘保安双手是血蹲在地上发愣。老杨头手里还抓着大剪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们怎么回事？” “老杨头把花圃的花都剪断了！我拦都拦不住！”刘保安气喘吁吁地喊道。 有人上前查看老杨头，用脚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他没反应。“有血啊！”眼尖的人看到老杨头着地的后脑勺有红色的血迹，慌忙叫起来，“快叫救护车！” 刘保安听到有人喊叫救护车，吓得瑟瑟发抖起来。理智清醒的人连忙拨打电话急救。 没人敢再去动老杨头了，于是有人问起刘保安来。“他为什么要剪掉花圃的花啊？” “不知道啊，我从办公室巡逻到大门这里时，他正咔嚓咔嚓地剪个不停，快把整个花圃剪完了！我看到了就喊起来，他还不停下来，我就去夺他的剪刀，他不给，我手还受伤了！”刘保安举着双手带着哭腔喊道。 “你快去包扎一下！”有人扶起刘保安。 很快救护车来到，护士小心地将老杨头抬上车送去医院。李然连忙叫了一个同事跟过去。 由于突发情况，会议没法继续开下去了，李然即使喊破嗓子也喊不动他们再回到会议室，之前能召集到他们到会议室，是动用了不去开会扣两百的大招，他们才来的。现在散了，只好任其各自回办公室。 不到十分钟，老杨头发疯剪掉办公楼大门前花圃的花，还跟刚进来不久尽心尽职的董事长家亲戚的刘保安干架三百回合的事像一阵风吹遍了各个办公室。 不到二十分钟，老杨头发疯的原因被人推理出来了：今天是公司园艺专职工人老杨头上班的最后一天，上个月这个时候人事行政部已跟他约谈好了，必须得走。老杨头当时苦苦哀求说，再熬一年半就退休了，只发最低基本工资他也愿意干下去，可人事部铁了心要优化他，无论他怎么求情都没同意。奇怪的是，那天老杨头从人事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还乐呵呵地说站好最后一班岗、顺利交班。原来是谋划着到今天才发飙啊！ 不到三十分钟，老杨头发疯的深层次原因也在各办公室流传。门口花圃是老杨头每日细心呵护，养得绿叶繁茂、鲜花常开、生机盎然，是公司唯一充满活力的地方，最有面子的地方，现在被老杨头亲自咔嚓几下给剪没了。既然公司和高层领导不要面子，他也不给你留面子，下狠手断了生机。 老杨头也真能忍，隐忍一个月不发，一到爆发则惊天动地！李然听到这些，想想就不寒而栗。 李然在办公室里着急地走来走去。老杨头送去医院了，跟去的同事说还没苏醒。办公室里到处流传着老杨头和他的下场的揣测。更可怕的是大家都看在眼里，如果效仿他，会不会又跟着出现一个老李头、老王头？如果隐藏着隐忍不发突然哪个头哪天发飙，那是要地动山摇啊！ 李然觉得事态严重，必须马上把这个情况和可能出现的情况汇报给董事长。 电话那头的董事长没有听完李然的第二句话，一阵咆哮传过来，“一定要严肃处理，行政、法务、保安联动起来！” 李然悻悻地放下电话，看来领导层已了解这个事。她心里更慌张了。还好，跟去医院的同事短信告诉她，老杨头醒了。李然心下稍安。 她左思右想，叫来了清洁工米姐。米姐是公司的老人了，工龄长，认得的人多，董事长也曾经在李然面前夸过米姐做事细心耐心对人热情。请她来居中协调再好不过了。 米姐对老杨头熟悉得很，一开口，滔滔不绝的话出来了。 老杨头在这里二十年了，当时公司还没转型时，他都在，比我还早几年。没转型，是说没被咱董事长收购之前。老杨头原是园艺工人，是打整厂区的花花草草，很多人都认识他。说话豪爽，生活大大咧咧的，但遇到事情容易较真。但有一样，厂区的花花草草打整得那叫一个绝！厂区里灌木丛，他经常修剪出一些活蹦乱跳的小动物，像真的跑在灌木丛上一样。据说门口那个花坛还是他设计的，叫六角坛也叫六瓣花。他最用心种植养护，每天我们都能看到鲜艳的花，每天都有好心情。 李然苦笑着点点头，办公楼门口的花坛常年常绿，花开四季。企业困难，已经两年都没给他拨款了，也不知老杨头从哪搞来的种子和肥料，使得花坛还保持生机。 李然邀请米姐下午跟她一起过去慰问一下老杨头，米姐马上同意了。 走到半路，跟过去医院的同事电话过来说医生检查完了，老杨头轻微脑震荡，现在已恢复，已出院回家了。只要不情绪激动，应该没什么事了；如果情绪再激动，只怕引起中风。李然眉头紧锁，她和米姐只好直奔老杨头的家。 老杨头住在一个老的小区，家在一楼。门口摆了几十盆花，有的含苞欲放，有的开得正艳，看着赏心悦目。米姐开心的喊起来：“老杨头，我们来看你了！” 老杨头躺在屋内没吱声，他爱人刘洁迎出门，米姐一把抓着刘洁进得屋内。老杨头侧身躺在床上面朝墙壁，不理他们。 李然安慰了老杨头几句之后，出来门口等着米姐跟他们闲聊。她们聊了半个小时才出来，米姐悄悄地说老杨头心情好一点了。 李然拉着刘洁到屋外的椅子坐下来，再次安慰了刘洁几句之后，掏出手机看着行政和法务统计后发给她的一堆数据，汇总起来，老杨头要赔偿五万四千块。 李然耐心地跟刘洁说老杨头造成的损失，刘洁听完之后楞在那里，家里哪有钱来赔啊？老杨头工资本来就不多，经常摆弄花草又大手大脚的，平时的生活仅靠自己两千多的退休金。 刘洁想着想着哭起来了。米姐连忙过来安慰着刘洁，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米姐说话了：“你再跟老杨头说下，叫他别闹了，闹下去谁都讨不到好。刚才我跟他聊时，他也有些后悔，太冲动了！” 刘洁连忙点头回道：“我再劝劝他，可要赔这么多钱，也赔不起啊！不会要去蹲局子吧？” “也可能会！”米姐笑道，“再闹下去，真会！” 刘洁不敢说话了。李然从包里掏出一个布袋子，用手掂了掂，递给刘洁，说道：“我有个提议，你考虑一下。老杨头自己的医药费和刘保安的医药费，你们负担！应该不多。”刘洁点点头。 “我这有一包花的种子，具体是什么花我也不知道，等老杨头身体好一些了，把这些种子种了，等长大些，快开花时送回公司！咱们两清！不知这样处理你们觉得行不行？” “好好好！”刘洁满口答应。米姐和李然走了。刘洁拿着布袋子进屋给仰卧在床上的老杨头看。 “老头子，你别再闹事了。你看这是什么？” 老杨头抹了一把山羊胡须，伸手解开布袋，看到用泥土包着的种子，仔细辨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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