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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德克·巴莱》| 一种血性野蛮的骄傲解读!

 开画 2023-11-13 发布于广东

赛德克·巴莱

开画时间:中国台湾2011.09

文|蓝建丰

如果不是一部如此战斗的丛林电影,如果不是一支猎首血祭的部落悲歌,如果不是灭族誓反抗殖民统治的祖灵精神,他们不分部落操戈相向,也同仇敌忾抵抗外侮,用生命谱写图腾至上之歌。

尽管是斩首断肢的武装冲突,尽管是妇孺上吊的彩虹桥祭,尽管是部落残杀的猎场守护,他们不论老少纷纷缴上昂贵的头颅,选择一种骄傲的死亡,血赎灵魂归于祖灵的家。

这是在殖民统治之下,撕破二十年光鲜的文明外衣,用血肉之躯捍卫骄傲的野蛮,殊死肉搏到最后一口气的血性民族。然则电影很少留足这“一口气”的情怀空间,所有的痛苦、悲愁、生离死别都显得轻描淡写,很多人性的瞬间匆匆结束在山林间。相反地,全片充斥的更多是毫不犹豫的斩杀,深深的仇恨,快意的拼杀,连眼泪也绝不滴落到血染的弯刀……通观全片,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华语佳片。

茂林的山林,幽深的小径,陡峭的岩壁,清澈的溪流,彪悍的原住民,血性的图腾……这是一个不能用形容词堆砌来描绘的地方,绝对要通过影片来亲身感受森林的气息,附耳亲聆一个部落祖灵的呢喃。尽管观众看的是电影,但确如“亲身”般的感受,尤其是亲临电影院的人,大银幕有一种将观众包进山林的视听效果。然则这些山林是用血液灌溉的,也许是由于影片的母题是血性的,对于原住民在外侮眼里“生番”的本性刻画,是一种动物性的野蛮。但在观众眼里,我们显然可以审视这支部落的灵魂,从电影的角度加以解读,回溯人物的根性和出草动机,的确也显露出野蛮的本性,他们不惜灭族的代价以求对猎场的终极守护,他们以必死的信念浴血山林以求魂归祖灵之家。

“生番”的野蛮行动在银幕上呈现,血性得淋漓尽致,但影片没有深入到人物的内心活动,没有细致的英雄脉络的故事刻画,而是原发于精神内核的张力。这一切浓缩成一句话:血性如此,无可透析!因此,影片没有时间去表现小人物、小情调,甚至也没有突出大人物、大情怀。即便是第一主角的莫那鲁道都不是采用英雄式的表现手法,他绝对不是高大全的形象,也不扶道济世的英雄豪杰,而只是一个同样野蛮的部落头目,在马赫波有着绝对的地位和威严。这样一个莫那鲁道,是刀上染满猎物鲜血的勇士,他年轻的时候就是野蛮中的野蛮,因此被尊为部落的英雄。莫那鲁道不但在猎场上的霸气十足,对敌对部落的人也是杀气腾腾,这种过命的部落仇恨成全了日殖军统“以蛮制蛮”的镇压手段,造成了雾社祖灵子孙同室操戈的惨烈历史。

正如导演魏德圣所放弃的一面,我同样放弃对于电影矛盾机制的审视,以平常心来复原野蛮的血性。由于不了解历史事件,也没有打算去探究雾社事件的背后,只看待电影本身。从人物塑造上来讲,莫那鲁道尽管是一号人物,却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大人物,他甚至没有真正成长为雾社的精神领袖,是等在彩虹桥那头的祖灵之家,成为部落族人共同的灵魂归宿。也就是说,莫那鲁道领导族人反抗的根本,是图腾的精神力量,是族人的共同信念和理想:赛德克,巴莱!

从莫那鲁道长年收集火柴的行为来看,他当然是早就存心起意的,但是雾社事件的导火索,是外侮列强对图腾的大不敬,日警吉村对口水发酵的米酒的唾弃,转而成为对“生番”的鄙视和侮辱,最终激发了马赫波的联社反抗。面对灭族的灾难,莫那鲁道显得谨慎而被动,眼看族人众志成城,他简单地提醒了最深重的灾难后果,毕竟没有一个人承担得起灭族的责任。莫那鲁道在猎场上武勇成为英雄,在日殖统治下传教德赛克巴莱的精神建立威望,最后负起灭族罪愆率众大出草,在这三个阶段中,先是在骄横中树下死敌,之后在忍受中静心狩猎,关键时刻在出草时失于策略,因此雾社事件最终以部落悲剧收场,又幸而以抗日之名流芳后世——其实在大陆却鲜有人知,真有点两岸隔天的味道。

如果较真的话,雾社事件的领导失败,莫那鲁道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大的失策是联社抗侮上,莫那鲁道竟然抛下了一句“你起的头”而将联社重任交给一名战士——显然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有何舌战能耐。影片并无赋予莫那鲁道其它战备重任,这一游说更应该由最有威望的他来做,相信祖灵的精神在他口中更有感召力,联社的结果就不只是一半,甚至有可能避免铁木瓦力斯部落的仇杀,起码不是助外侮猎首残杀同族。这才是本片最大的悲歌,也是痛煞观众的情感软肋。试想如果《集结号》里“汉奸”成群,九连遭到十九连的抑杀而瓦解战线,那影片还怎么看得下去?尽管这样的假设很不恰当,但这里对比的不是剧情合理化的问题,而是影片不应该凌驾于观众的情感之上。

一个雾社祖灵,两个仇视部落,在同样是“血祭祖灵”的精神归依里,却在外侮火力镇压之下,不适时地横刀相向、戮力残杀,涓涓小溪上的大拼杀,彩虹桥上又如何共归于祖灵之家?这种野蛮究竟可以对谁骄傲?真不知道影片的价值走向出于对史料的尊重,还是体现了野蛮血性的反证。与之相比,还有更具争议性的内容,男孩巴万的转变,这一少年英雄形象没有说服力,有的却是冲锋陷阵以及最后“狼牙山战士”式的壮举。巴万虽然在日殖学校中备受日本同学的折辱和老师的毒打,影片没有展现这一幕,只通过巴万的讲述和醉酒来交代。巴万转变为少年勇士之后,在战场上的武勇厮杀,影片倾注了更写意的镜头,这种具有英雄诗意的镜头运用,比同一战场上莫那鲁道的表现更为深刻动人。这样的少年英雄,竟然也是削竹捅杀老师且妇孺不放的野蛮——尽管大出草是通杀日本人,一个不留,但是这个戏份落在巴万身上,也确实有碍一个少年英雄形象的塑造。

实际上,影片中没有一个人物的成长是充分而完整的,每一人的心理刻画都有所欠缺。故事横跨二十年,包含了三代人的成长,影片时长更是超过四小时,偏偏没有一个人物是丰满的。也许这就是电影的诚意所在,将一种战时的真实有节制地展现出来,尽量接近原住民生态的的真实,而不是一味追求好莱坞式的人物脸谱化。没有精彩的战略和战术,没有斗智斗勇的桥段,甚至连日本司令和军官的指挥才能都叫人怀疑,行军将令看起来还有点昏庸无能,飞机大炮的火力也有些孱弱无力。这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抗日战争,是原住民反侮杀日的武装大出草。这是雾社祖灵的子孙们,为了守护猎场家园的决战,为了血赎灵魂的生命图腾。

本片在台湾和大陆上映的日期相差较多,前后都不在一个年份,加上两岸媒体往来不通畅,宣传效应无法越过台湾海峡,票房也是天差地别。这对于导演魏德圣来说,多少也是有所遗憾。画面上满是仇恨的斩首残肢,注定了这不是一部老少咸宜的电影,而妇孺不放的大通杀也将一些人拒之门外,但这可能是男人们的狂欢盛宴,我对片名——“赛德克·巴莱”也有另外一种理解:看吧,真正的男人!

最后有一点不得不提,对于具有民族图腾的群落,绝对是不可侵视的。也许成吉思汗,也许希特勒,也许西藏,也许新疆,也许日本,也许台湾……一切民族信念的力量,一切超越生命的理想,一切栖息祖灵的灵魂,皆无可侵侮,要么武力灭族,要么和平自治。也许对《赛德克·巴莱》有无数种解读,但是这一种却是最有危险张力的,如果放下对电影的种种理解,回到根本性的命题上,那才是要引起深刻反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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