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晋孝武帝司马曜(362年—396年11月6日),字昌明,东晋第九任皇帝(372年—396年在位)。383年在谢安等的辅佐下,击败前秦大军,赢得淝水之战的胜利,保全了东晋王朝的国运。死后庙号烈宗,谥号孝武皇帝,葬于隆平陵。 (晋孝武帝司马曜像 来源:网络) 晋武帝司马曜是东晋这个奇芭王朝的第九任皇帝,也是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任皇帝。公元372年,他老爹晋简文帝司马昱上任不到一年,就被权臣桓温吓得忧惧而死,年仅11岁的司马曜继位,直到396年,这位喜欢喝酒的皇帝在宿醉中被宠妃张贵人用被子活活捂死,享年35岁,在位24年。 东晋立国的基础就在于世族门阀的支持,王、庾、桓、谢等世家大族相继与司马氏皇族“共天下”,军政大权尽在世族流转,皇权不振,造就了东晋一朝特有的门阀政治,“晋主虽有南面之尊,无总御之实,宰辅执政,政出多门,权去公家,遂成习俗”,在司马曜继位前后,司马氏的皇权已极度衰微,以致“政由桓氏,祭则寡人”,也就是说军政大事桓温说了算,你这个皇帝管管礼仪,当好傀儡就行了。 司马昱临死前,甚至给桓温下了遗诏:“少子可辅者辅之,如不可,君自取之”,这个小孩子就交给你了,你愿帮他就帮他,不愿帮他你自己坐了那把椅子就是了。 这司马昱也真够大方的,拱手就把司马氏的江山给让出去,你以为桓温是诸葛亮呢?诸葛亮是不好意思,但桓温可真没有“不好意思”这点觉悟。 桓温当然不是诸葛亮,他确实也已有倾移晋鼎,自己当皇帝的念头。 桓温是世家大族谯国桓氏的代表人物,继颖川庾氏之后崛起,凭着灭成汉的功劳,又屡次北伐而声威大振,掌握了朝政。 司马昱病危的时候,桓温正驻军姑孰,也就是今天的安徽当涂,准备北伐。 幸好桓温当时不在中央,司马昱给他下的那张“君可自取”的诏书,被侍中王坦之当着司马昱的面一把撕得粉碎。 王坦之是世族太原王氏的代表人物,他心里明镜似的,这样的诏书一下,桓温立马就敢坐上那把龙椅。 作为门阀政治集团的代表,这是王坦之,也是别的世族所不愿看到的一幕。 所谓门阀政治,就是把皇帝高高捧起,而世族轮番掌政,也就是“王与马,共同天下”的政治模式,这个“王”,也就是世族可以换,但这个“马”,也就是皇族司马氏不能换,因为那毕竟是皇统所在,还得打着这个旗子各家世族才能获取政治、经济利益。 这一点其实是从东晋之初就确立的,就差世族和皇族签一纸约书了。 在其他世族的逼迫下,司马昱不得不另发了一道遗诏:“家国事一禀大司马,如诸葛武侯(诸葛亮)、王丞相(王导)故事”,大司马即桓温,让桓温以诸葛亮和王导为榜样,好好辅政。 发完这道诏书,司马昱就闭眼了。 其他世族也认可了这份诏书,你桓温辅导小孩子没问题,只是你别掀翻了咱们这个牌桌就好,你现在掌握大权,你就在桌上,但你不能当庄家,庄家只能是皇帝。 命悬一线的东晋王朝就这样被世家大族联手给抢救了回来。 司马曜,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下继位的。 但偏偏是这个司马曜,在他执政中后期,竟然打破了门阀政治这道魔咒,伸张了皇权,“政由己出”,还渡过了王朝最大的一次灭国危机——面对北方政权前秦的百万雄师以降维之势的打击,竟然以少胜多,逼得苻坚大帝身死国破! 为什么这个司马曜实现了司马氏皇族的梦想——打破高门大族“宰辅执政”,重建皇族政治,实现集权而“政由己出”的呢? 想当初东晋初立,晋元帝司马睿就曾致力加强皇权,但遭到士族社会的强烈反击而无法成功,开国皇帝尚且如此,他司马曜一个在王朝已逐渐走向没落的皇帝何德何能如此呢? 是他有过人的才干吗? 显然不是。 史载他“溺于酒色,殆为长夜之饮”“醒日既少,旁无正人”,就是说司马曜这个皇帝啊,一贯沉溺于酒色,白天黑夜的喝,清醒的时候很少,他身旁也都是奸佞小人。 可见司马曜根本没有什么过人的才干,更谈不上以德以治国,甚至连独立执政的基本能力都不具备。 但也确实是他完成了“政由己出”的皇权政治的再造。 当然,皇族和门阀的斗争,肯定得有一个过程,并非司马曜一上台就操控了朝政。 说来也巧,司马曜继位刚仨月,就发生了彭城人卢悚聚众起事的事件,彭城就是今天的江苏徐州,这个卢悚是个道教徒首领,自称“大道祭酒”,纠集了三百多教徒,竟然就攻入了建康的宫殿,还打开了武器库,抢夺了不少兵器,准备大干一场。 这事儿听起来很夸张,几百个平头老百姓,就这么闯进了皇帝的殿庭,还把弹药库给端了! 但这事儿还就这么发生了。 好在有几位将军及时赶到,把这几百个道教徒给干死了。 事儿不大,看似偶然事件,但背手的原因,却不可小视。 因为卢悚他们打的,是要复立海西公司马奕的旗号。 司马奕是被桓温废掉的晋废帝,下台后封了个海西公,给迁到了苏州居住。 很明显,卢悚他们是冲着桓温来的。 这让在朝中的王坦之,还有谢安,就是陈郡谢氏、大名鼎鼎的“东山再起”的那位,看到了与桓温对抗的可能。 当时的朝政局势是这样的——王坦之、谢安在朝中理政,桓温独霸军权,太原王氏、陈郡谢氏、谯国桓氏三大家族控制着东晋帝国的运转。 王氏谢氏虽居中央,但无军事力量,所以对桓温颇为忌惮,卢悚起事,让他们看到了桓温的不得人心,客观上增强了他们对抗桓温的决心。 一直到第二年的三月,桓温才由姑孰进京,风传他要诛王谢、代晋室,王、谢也是严阵以待。 但桓温因北伐的不成功,可能心里也没那么大底气了,回来后不久就病倒了,然后就上表要求皇帝给自己“加九锡”,也就是九种特殊的礼器,一般这都是权臣禅代的前奏。 谢安他们给桓温施了个“拖”字诀,找各种理由拖着不回复,拖了两三个月,到373年七月,结果就把桓温拖死了。 也是小皇帝司马曜命好,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初登皇位的危险期,而且三大家族也去其一了。 桓温虽然死了,但桓氏一族还有其弟桓冲等人,为防止桓氏继续专权,王坦之、谢安请出了崇德太后“临朝摄政”,支起了皇族的架子,这样朝政实权就由谯国桓氏逐渐转移到了太原王氏、陈郡谢氏手中。 到了375年,王坦之也死了,王氏后继乏人,没什么能干的人才,朝中大权尽归谢安,而桓冲则领兵在外,权力结构比较平衡。 这一年,司马曜14岁了,开始张罗婚事。 司马曜娶的是太原王氏名士王濛的孙女王法慧,而司马曜的弟弟琅邪王司马道子,则迎娶了王坦之的侄女。 兄弟俩娶的都是太原王氏家女人,这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因为世族只有谢氏、桓氏两家执掌权力,一文一武,若他们一旦联合起来想搞点事儿,那作为皇族来说,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打破双方的势力均衡,就只能引入第三方势力。 太原王氏随着王坦之的去世,虽然在朝中势力减弱,但毕竟是世家大族,把这支走下坡路的力量拉入到皇族中来,以此制约桓氏、谢氏,可谓是一招高棋。事实上,也正因此,埋下了司马曜后期政局形势的伏笔。 376年,崇德太后归政司马曜,而谢安则以中书监录尚书事,成了名副其实的宰相。 虽然当了宰相,但谢安依然面临着无兵可用的窘境,桓冲盘踞在荆州需要防范,而这时北方的前秦政权也是日益强盛,对东晋虎视眈眈。 谢安开始布局谢氏掌权的政治格局,377年,他让自己的侄子谢玄担任了兖州刺史,镇守广陵,也就是今天的扬州,两年后又兼任徐州刺史,驻北府,今天的镇江。 谢玄则开始整合管内的流民首领,招募了刘牢之、田洛、孙无终等日后影响南朝政局的诸多骁将,组建了以流民为主的军队,即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北府兵”。 我们都知道著名的淝水之战发生在383年,事实上,在司马曜登基以来,就一直面临着前秦的不断攻击,早在373年,东晋西部的益州和梁州就被前秦攻陷,随着前秦逐步统一北方,对东晋更是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从378年一直到淝水之战前夕,双方就没断了打仗,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时而起,或许是迫于外在压力,这一时期东晋内部倒是呈现出了几分团结的气象,北府兵在战争中经受了锻炼,而桓冲也与谢安配合默契,共同抵抗了前秦的进犯。 而这时的司马曜,已由一个小孩子长成了大人,淝水之战时,司马曜已经22岁了,作为一个皇帝,他也能看懂点形势了。 383年8月,淝水之战爆发,谢安以一派名士风度,以八万北府兵在正面战场对抗前秦号称百万之师,而桓冲则在长江中上游牵制前秦的部分兵力。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奇迹被谢安下着棋喝着茶就这么创造出来了,关于这一部分,想了解详情地可以看看这篇()。 谢安是胜了,但他没预料到的是,这次大胜,却也是他代表的士族门阀走向没落的开端。 前面咱们说了,司马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作为皇帝,他自然也感受到了皇权不被这些执掌朝政大权的门阀大族们所重视。 就在淝水之战中,司马曜发布了一条诏书:“以琅邪王司马道子录尚书六条事”,这充分反映出当时朝局的诡异。 谢安此前以中书监录尚书事,也就是当了宰相,那么偏偏这时候让自己的弟弟、年仅二十岁的司马道子“录尚书六条事”,参录、分录尚书事,也就是要分谢安宰相之权的意思了。 可见司马曜这时已对谢安产生了不安之感。 而这背后,还有太原王氏的身影。 王国宝是王坦之的儿子,司马道子的王妃则是王坦之的侄女,而王国宝还是谢安的女婿;司马曜的皇后则是太原王氏又一名士王濛的女儿,看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可见门阀士族是如何与皇族互相渗透的。 王国宝这个人丝毫没有名家大族的气质修养,“少无士操”,一点节操也没有,虽说是谢安的女婿,但谢安“恶其倾侧”,很讨厌他,“每抑而不用”,王国宝因此对自己的老丈人恨之入骨,屡屡在司马曜和司马道子面前说谢安的坏话。 而谢安在淝水之战胜利后,声望达至鼎沸,又拥重兵,就好比之前的王㻻、王导而化作了一人,这太吓人了! 所以司马曜推出了自己的亲弟弟司马道子。 而另一件奇怪的事情是,谢安立了这么大功,却迟迟没有封赏,遭遇了功高不赏的窘境,直至两年后,才“论淮淝之功,追封谢安庐陵郡公,封谢石南康公,谢玄康乐公,谢琰望蔡公,桓伊永修公,自余封拜各有差”,而这时谢安已经死了! 以谢安政治家的眼光,自然能看懂司马曜的所思所想,但谢安与之前那些权臣不同的是,此人始终抱有名士心态,似乎不太在意权力的得失。 淝水之战胜利后,挟巨大声望,谢安自知拥重兵又居高位,加之司马道子一步一步地进逼(关于司马道子具体如何压迫以谢安为代表的士族阀门,史书并没有记载,只是说“时会稽王道子专权,而奸谄颇相扇构,安出镇广陵之步丘,筑垒曰新城以避之。”)于是在第二年八月,自请北征,并出镇广陵,谁想到在385年竟然就去世了。 谢安之所以如此,一方面固然有名士心态,“虚旷依违在有无之间”的名士气息浓厚,不屑于与小人争权夺利,另一方面,也有不得为之的原因,那就是造化弄人,淝水之战后,谢氏一门的英俊之士竟然相继凋零,“事平之后,安卒于十年八月,玄卒于十三年正月,石卒于十二月,而玄年仅四十八,尤为可惜。自此晋无人矣。” 谢氏英才几年之内一一离去,谢安纵有多大的雄心,也无济于事了,所以退出江湖,在广陵“筑垒曰新城以避之”,就是造了一个类似自己早年隐居东山的新城,彰显自己的意趣,以躲避庙堂之中的残酷权力游戏了。 谢安死后,司马道子成为了扬州刺史、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接管了谢安的一切职权。 谢玄死后,他所节制的徐、青、兖三州也先后被司马道子(兼领徐州刺史)和谯王司马恬(青、兖二州刺史)这两位皇室成员瓜分。 而桓氏则随着桓冲的去世也进入了一个低谷。 太原王氏则借与皇室的联姻重新进入权力游戏,但人才不济,也只能依附于皇室搞一些小动作。 就这样,司马曜终于完成了皇权的回收,重新打造了皇族政治。 司马曜能实现皇权的伸张,其根本原因,并非是他的能力,而是历史阶段的产物而已,那就是居于执政地位的门阀世族的整体衰败。 事实证明,尽管司马曜“威权己出”,但他根本不是一位合格的皇帝,大权在握之后,他和司马道子沉湎酒色,把宫廷搞得乌烟瘴气,又信奉佛教,宠幸僧尼,朝政日益昏暗。 当皇权没有了外部的士族的制约,皇族内部必然还会掀起权力的分配之战,司马曜和司马道子表面上一起喝酒唱歌,暗地里却也是互相争斗,表现形式是司马曜皇后出身的王恭一系和琅邪王妃出身的王忱、王国宝一系之间的斗争,以至形成了后期的“主相相持”格局,也埋下了东晋灭亡的伏笔,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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