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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乐叔

 三驾马车1966 2023-12-06 发布于河南
根乐叔
刘向军
还是在我读村子里小学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村子里有“四大师傅”:杨师傅、回师傅、胡师傅、董师傅。据说这“四大师傅”的称呼是由公社里的一个干部叫出来的,因为这“四大师傅”都很有个性,村干部们平时不好管理他们,而公社里的这位干部很有些杀气腾腾地批评这“四大师傅”,警告这“四大师傅”如果有谁再不听管理的话,他可就要出手收拾他们了。
于是,少年的我对我们村子里的这“四大师傅”肃然起敬,也很为生活在这样的村子里而自豪。
董根乐,正是这“四大师傅”之一。比起另三位师傅来,我们家与根乐叔家离得最近,我们两家早先都住在村子官路东侧的地坑院里,相距不过几十米。
那时我的年龄那样小,对根乐叔只有仰慕的份儿,没有和他说话的资格。关于根乐叔的种种传奇我都是从大哥那里听说的。
印象最深刻的是大哥讲述他和根乐叔一起进到东山里为生产队里割草沤肥的时候吃饺子的事情。那一次,他们吃的居然是羊肉饺子,大锅里的饺子出锅了,平时连玉米面也吃不饱肚子的庄稼汉争先恐后地端着碗围着锅台争抢着吃。根乐叔抢到了第一碗饺子,转身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大哥第一碗饺子还没有舀到碗里的时候,根乐叔已经端着吃空了的碗又站到了锅边。那一次根乐叔到底吃了多少饺子不知道,但是大哥看到根乐叔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想让吃进肚子里的饺子变得瓷实一些,往下走一些,可以再吃一碗似的。这个真实的故事使根乐叔在我心目里变得更加神勇,他如此的好饭量,当然是英雄好汉必备的。
但很快,我就有机会与董师傅“交手”了。
那是一年的夏末,一天午饭时分,我和几个小伙伴来到了东场上那一大片玉米地中间的一颗大核桃树下。我知道这棵大核桃树是根乐叔的,但实在馋得厉害,站在比我的身高高出一倍的玉米丛中,我们感觉到四周很安静、很安全,于是决定对核桃树下手。
虽然核桃满树,但是树太高了,于是我就像猴子一样抱着树干爬了上去。可是,爬到树杈上一看还是够不着,于是我又小心翼翼地往树枝上爬去,好容易爬到了树枝梢头,就专注地伸直了手臂要摘核桃。
“好狗日的,谁在偷核桃!”
根乐叔!我虽没有和他说过话,但他的声音我太熟悉了。
怎么办?情急之下,我只好从几米高的树枝上跳到了地面,然后和几个小伙伴提着竹筐穿过玉米秆的缝隙向家里拼命地逃去。
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到院子里的时候,根乐叔双手横执一把铁锹正怒气冲冲地站在场顶上,不断地大声训斥我们。我们钻进窑洞里不敢吭声。母亲从窑洞里出来,一边斥责我们,一边仰头向场上的根乐叔赔不是。
再后来,我就离开村子外出读书、工作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根乐叔的交往。
晚年的根乐叔成了我家的常客,因为他和我的父亲成了书法爱好者。他时不时地跟着父亲学写毛笔字,也时不时地拿着他的作品让父亲指点。我这才发现根乐叔是一个很灵巧的人,他显然有写字的天赋,很快他就能写一手像模像样的毛笔字。
根乐叔去世前最后一次串门来的还是我家。那天他忽然来到我家,和父亲、大哥开心地聊了许久,然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回到家后不久,大约半天的功夫,根乐叔就在床上溘然辞世了。
根乐叔的去世使父亲失去了一个可以开心交流书法的老友,父亲很难过,我们也很难过。
莫非根乐叔知道自己将要远行,那天特意到我家向我的父亲——他的“大哥”和老师——诀别吗?
2023.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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