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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肝熄风法为主治疗癔病性昏厥的体会-摘

 柴桂苓 2023-12-29 发布于山东

1.中医对癔病性昏厥的认识

中医无癔病性昏厥之病名,对于类似本病的记载,多见于郁、厥门中,例如《素问·六元正大论》说:“木郁之发……甚则耳鸣眩转,目不识人,善暴僵仆”,《素问·生气通天论》: “阳气者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 厥”,“阳气者烦劳则张,精绝,辟积于夏,使人煎厥”,宋·许叔微《本事方》中说:“人平居无疾苦,忽如死人,身不动摇,默默不知人,目闭不能开,口噤不能言,或微知人,恶闻人声,但如眩冒,移时而寤……名曰郁冒,亦名血厥,妇人多有之”,并指出此由“血少气并于血,阳独上而不下,气壅塞而不行,故身如死,气过血还,阴阳复通,故移时而寤”,可见古代医家已认识到木郁血虚、恚怒烦劳可导致阳气暴张、阴阳偏颇、气血乖乱,出现猝然僵仆昏厥、血乖乱,出现猝然僵仆昏厥、默不知人、移时而寤之症,且患者以女性为多,这些从症状、病因病机和性别差异的记载,与今之癔病性昏厥的临床见症,均颇为相似。

古代医家还指出之所以出现突然僵仆昏厥之症是与肝风内动有关,并认为肝风内动是其发病的主要机理,提出用咸味介类、有情之品以滋阴潜阳,平肝熄风的治疗法则,这是前人在长期临床实践中的经验总结,如《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暴强直,皆属于风”,《类证治裁》说:“风依于木,木郁则化风”,《临证指南医案》痉厥门中指出:“薄厥、煎厥”是由“动则阳升,内风绕旋不息”所致,并谓:“病起嗔怒……因怒则诸阳皆动,所见病源,无非阳动变化内风而为厥,故凡厥证,多隶厥阴肝病”,“余用咸味入阴和阳,介类之有情潜伏,颇见小效”。

以上文选记载了古代医家对类似癔病性昏厥的症状、病因病机和治法的论述,根据这些论述,用之于临床辨证治疗癔病性昏厥,确获良好疗效。

2.病案举例

病例1姚××, 女, 32岁, 1979年5月11日初诊。病起岁余,初因产后匝月,家中口角相争,自觉胸闷气塞,四肢麻木,日久渐感精神郁抑,夜眠不稳,烦躁易怒,心悸眩晕,大便坚燥,耳有幻听,夜闻人静之际,常觉户外有人唤呼。至上月5日突然四肢酸麻抽搐,继则周身僵直,二目紧闭,昏厥不语,经用西药后于20分钟后苏醒,赴某县医院神经科检查,诊为癔病性昏厥,因治乏效邀余诊。患者面色枯萎,目涩少神,神情郁抑,整日浥浥不乐,心悸善惊,时或烦躁易怒,五日来连发昏厥、抽搐三次,醒后眩晕肢麻,胸闷心慌,咽中梗塞,似有物阻,苔薄根微腻,舌质红,脉沉细弦。证属脏阴亏虚,肝风内动,夹以气郁痰阻致厥。

治则: 滋阴平肝、定痉熄风为主,辅以理气化痰。

生地20克, 百合15克, 白芍12克, 白蒺藜10克, 钩藤10克, 石决明30克(先煎), 广郁金10克, 明天麻10克, 九节菖蒲3克, 玫瑰花3克, 白僵蚕10克, 广地龙10克, 4剂。

二诊: 服药四日仅昨日发生四肢轻度抽搐一次,十余分钟后自行停止,未再出现昏厥,眩晕胸闷见减,再拟滋阴养脏,平肝熄风。

生地20克, 百合15克, 白芍12克, 三角胡麻10克, 炙甘草10克, 钩藤10克, 淮小麦30克, 石决明(先煎)30克, 明天麻10克, 大枣7枚, 广郁金10克, 熟枣仁10克。

三诊: 上方连服15剂,烦躁郁抑、心悸胆怯、眩晕幻听等症显减,夜眠较安,大便转润,唯四肢时有酸麻,苔薄舌红,脉细濡,遂于上方去决明、钩藤、天麻,加阿胶、归、杞,续服30剂而获临床治愈,二年后随访未复发。

按: 该患者郁证日久,木郁风动,气逆痰阻,发为突然抽搐僵直昏厥,初诊以肝风内动为主,乃脏阴肝血亏损,肝体失养而现刚直之性,证属本虚标急,治宜平肝熄风、止痉化痰,佐以滋阴养脏之品,取标本兼顾之意。药后僵直昏厥减止,眩晕胸闷亦缓,而神情抑郁,悒悒不乐,心悸善惊,正是“脏躁”之征,肢麻抽搐,原为“血虚风动”之兆,故予甘麦大枣汤加归、地、百合、阿胶、胡麻、杞子养血润燥,缓肝之急,调治月余而愈。


病例2孟××, 女, 40岁, 1969年12月27日初诊。

患者二年前因鼻腔大出血至休克,经省某医院抢救脱险,嗣后眩晕心悸烘热,烦躁易怒,夜眠不佳,至69年6月13日因教事烦劳,情志太过,突感牙关紧急,周身强直,昏厥倒地,送入医院人已苏醒,医谓其虚,嘱服参剂,遂购别直参1支(约15克),分二次一日服完,当晚即连发昏厥二次,每次时间约20分钟,经某县医院住院一周,因昏厥频发而转省某医院神经科,诊为癔病性昏厥,经予中西药及多方治疗乏效,遂返家乡来余处治疗。

时患者每日出现昏厥,少则一二次,多则三四次不等,若起坐更衣稍动,即感面赤烘热,牙关紧急,继则周身僵直,双目紧闭,不能言语,屏气或作过度喘气,每延及15~30分钟,苏醒后眩晕头痛,心悸咽干,烦躁胸闷,大便坚燥,苔薄根黄腻,舌质红绛,脉细弦滑数,证属阴血大亏,厥阳内风鼓动而为厥,致使痰从厥生。

治则: 滋阴潜阳、柔肝熄风,佐以化痰之品。大生地15克, 阿胶珠12克, 石决明(先煎)20克, 白蒺藜10克, 炙鳖甲(先煎)20克, 钩藤10克, 生牡蛎20克(先煎), 白芍12克, 清炙草6克, 广郁金10克, 茯苓10克, 九节菖蒲3克, 鸡子黄1枚(冲), 3剂。

二诊: 三日来发生昏厥二次,眩晕头痛见减,起坐稍动,不再即感面赤烘热、牙关紧急而欲发为昏厥,上方奏效,守原方再进五剂。

三诊: 五日来患者仅发昏厥一次,眩晕、头痛、心悸、烘热大减,咽干舌燥,夜间睡眠均较前好转,然时感咽中梗塞,胸闷不舒,苔薄舌红,脉细弦兼滑。是属阳亢风动之势已衰而痰气郁滞,拟滋阴熄风、理气化痰继之。

生地15克, 白芍12克, 炙草6克, 钩藤10克, 白蒺藜10克, 天麻10克, 石决明20克(先煎), 阿胶珠10克, 玫瑰花3克, 绿萼梅6克, 广郁金10克, 菖蒲3克, 炙鳖甲20克(先煎),10剂。

四诊: 十余日来昏厥未再发生,诸症大减,患者便食睡眠正常,生活已能自理,遂于上方去决明、钩藤、菖蒲、玫瑰、绿萼梅,加杞子、当归,带药30剂出院,另嘱购阿胶一斤,加酒糖烊化为胶,早晚一匙冲服。二年后患者 探亲相遇,诉述自出院后回校任教,身体日趋健康,病未复发。

按: 该患者因失血过多,阴血亏虚,加之情志太过,肝气郁勃,导致阴阳造成其偏,厥阳内风掀然鼓动而为厥。患者服参进补而昏厥越频,是因提升太过,助其偏亢,以致厥阳内风绕旋不息,故病发越甚; 起坐稍动,即感面赤烘热,牙关紧急而发作至厥,乃“阳气者烦劳则张”故也; 治以平肝熄风、滋阴潜阳,佐以化痰之品,方取阿胶鸡子黄汤化裁,以咸味入阴和阳、介类有情潜降,叠进十余剂,烘热僵直昏厥减止,乃阴血得充而亢阳得潜,肝风平熄而气顺痰消,遂以滋养阴血而告愈。


病例3章××, 女, 54岁, 1979年4月19日初诊。患者七年前因家事争执,曾突然倒地发为昏厥不语,周身僵直之症,经某医院诊为癔病性昏厥,经治而愈。此次因与乡邻争吵,暴怒之下,突然倒地,昏厥不语,前医曾投四逆散一剂,无效而邀余诊。

时患者昏厥不语已二日,面色潮红,双目微闭,周身僵直,两手时呈不规则舞动,喘气,苔薄白,舌边尖红,脉沉弦兼数。证属气逆阳升,肝风内动致厥。

治则: 顺气开郁、平肝潜阳熄风。

枳壳6克, 乌药5克, 沉香5克, 石决明20克(先煎), 代赭石(先煎)20克, 花槟榔6克, 钩藤10克, 木香3克, 佛手片10克, 天麻10克,2剂。

二诊: 服上方一剂昏厥、僵直即消除,然感胸闷不舒,时以叹息为快,自觉口苦头眩,烦躁易怒,苔薄黄,脉弦数。是为肝气郁勃,内热由生,宜疏肝理气、开郁清热继之。

柴胡5克, 白芍10克, 当归10克, 玫瑰花3克, 丹皮10克, 焦山栀6克, 白菊花10克, 茯苓10克, 生草5克, 石决明20克(先煎),5剂。

按: 患者暴怒气逆而厥,属气厥实证,面色潮红,周身僵直,乃气逆阳升风动所致,故予五磨饮子顺气开郁,伍以决明、赭石、钩藤、天麻平肝熄风潜阳,药后昏厥僵直消除,而口苦眩晕、胸闷烦躁易怒,乃肝经郁火萌动为患,以丹栀逍遥散,叠服五剂而愈。

体会与讨论

癔病性昏厥主要在精神因素作用下起病,属临床常见的癔病之一,癔病多属中医郁证范畴,“情志之郁、因郁而病”是其发病机理,所以本病由郁证日渐久深而成者临床上非属鲜见。此类患者,往往先有一段较长时间的郁证病程才致出现昏厥,而在昏厥频繁发作间又复兼有郁证征候,这说明本病可由郁致厥,厥中兼郁、郁厥俱见,较之郁证之仅郁不厥是有其明显区别的。从临床实际看,本病的暴病突发,每由暴怒惊恐、气机逆乱而致; 久病屡发,多由郁证日久、木郁血虚或阴虚阳亢极造其偏所致,而其中肝风之动,实可因暴怒气逆阳升而风动; 虚可因脏阴肝血亏损、阴虚阳冒或血虚而风动,故此形成了本病发作时除出现突然的一时性昏厥外,尚可见到周身僵直、面色潮红、牙关紧急甚或四肢痉挛、抽搐等风动之征。

根据中医厥证理论,谨守病机,分别标本缓急,采用平肝熄风、顺气开郁、滋阴潜阳、养脏润燥等法治疗本病,诸法中平肝熄风是其关键。所谓平,即平顺之意,中寓“惊者平之”“有余折之”“高者抑之”之意,只有折其有余,抑其偏亢,方能使阴阳两者恢复其正常的制约关系,以达到“阴平阳秘”。盖肝为风木之脏,既主疏泄气机,又司贮藏阴血,是为将军之官,向有刚脏之称,故若木郁血虚、气逆阳升,引动肝风,即可呈现肝体刚直之性,发为突然僵直昏厥之症,治以平顺肝木,合镇、潜、柔以熄风, 中寓直而使曲、刚而使柔之意,使阳得潜藏而风自熄,肝木平顺而气机畅顺,从而促使机体恢复其正常生理功能。在郁厥俱见证中,若不以平顺肝木结合柔肝潜阳以熄风,则阴阳不能恢复平衡,机体也就不能恢复正常的生理功能,若妄用峻补,助其偏亢,势必导致气逆阳升越甚,昏厥频发。

治疗根据患者不同的症情,分别处以不同的治则方药,对郁证日久,脏阴肝血亏损而肝风内动,以致僵直昏厥者,采用滋阴养脏、平肝熄风法治之,常选地黄、百合、白芍、蒺藜、天麻、决明、钩藤、僵蚕等,如病例1; 对于阴血大亏、阳冒风动而昏厥者,采用育阴潜阳、平肝熄风法,每用生地、白芍、甘草、蒺藜、钩藤及阿胶、鳖甲、决明、牡蛎、鸡子黄等 介类、血肉有情之品,如病例2; 缘于暴怒气逆阳升风动者,则采用顺气开郁、平肝熄风法,常用五磨饮子合决明、赭石、钩藤、天麻等,如病例3; 对于昏厥时兼见四肢抽搐痉挛者(癔病性抽搐),可加僵蚕、地龙、全蝎、蜈蚣等品定痉熄风。至于本病发作时往往夹以痰阻,可在平肝熄风、损有余补不足的基础上,稍佐化痰之品,如郁金、菖蒲、竹茹、陈皮等均可随证选用,正如《景岳全书》痰饮篇云:“不知痰之为病必有所致之者,如因风因火而生痰者,但治其风火,风火熄而痰自清也; 因虚因实而生痰者,虚实愈而痰自平也”,此外嘱病人移情易性,使能在一个安定的环境中接受治疗,可以提高疗效,加速病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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