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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是记录历史，印证过去的载体，是不可或缺的形象档案。我爸爸就留存了不少老战友的照片，照片中的人物与他或多或少都有些关联和交集，其中的不少人我还认识。我爸爸去世后，也许是为了保存和好奇的缘由，我打算拍下来并数一数到底有多少张这样的照片。拍着拍着，数着数着，当数（拍）到第五十七张时，我的目光长久地停在这张照片上，片中人穿着朝鲜民族服装的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是谁？为什么这个打扮？还好，照片背面写着他的名字：韩大海。噢，原来他就是让我爸爸常常念叨的韩大海呀。今天我就讲讲第五十七张照片中主人公的传奇故事。 
我知道韩大海的名字还是在3年多前。2020年春天，一位精神矍铄、举止谦逊，有着文艺工作者气质的老阿姨，在一个中年男子的陪伴下，来到了我们家中坐客。我发现，我父母与她很熟悉，问这问那、忆昔说今、相谈甚欢。从他们的言谈话语中，我知道了她是38军114师的老兵，身边的是她的小儿子。一个多小时后，他们依依不舍地告辞了。我好奇地问老爷子，这个阿姨是什么情况？我爸爸沉默良久，缓缓地说道：她是我战友韩大海的老伴，在114师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咳！他们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在我爸爸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和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的追问下，韩大海的形象渐渐有了轮廓，闻所未闻的往事如潮水般地涌到了眼前。韩大海，祖籍是朝鲜的江原道尉珍郡，1927年3月出生在中国。他的前辈因为忍受不了日本军国主义血腥的殖民统治和压迫，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初举家迁到了中国的东北，最后辗转到了吉林蛟河。在一家人咬紧牙关、辛勤付出和吃苦耐劳地耕耘下，他们的生活渐渐有了好转。可万万没有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在韩大海7岁那年，父亲被土匪野蛮地杀害了，母亲无奈改嫁远走他乡，韩大海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善良仁慈的叔叔、婶子收留了韩大海这个苦命的孩子，靠着他们做小生意的积攒下来的微薄收入，供韩大海读了小学和中学，为了让韩大海有一技之长，今后能够自强自立，独立生存，养活自己，还把他送到长春学了一年的音乐，这也为韩大海未来发展道路埋下了伏笔。
韩大海（前排右一）南下时在天津与战友合影 1945年10月，他在蛟河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地方武装，12月底一支军队路经韩大海的家乡，看着这支士气高涨、装备整齐、纪律严明的队伍，特别是他们对老百姓态度和蔼、亲如一家的作风，让韩大海有了离开地方部队到主力部队想法，觉得在那里才能大显身手，杀敌立功。经过努力，他义无反顾地加入到了东北人民自治军第七纵队十九旅五十六团（第38军114师342团的前身），成为了三营八连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恰好与我爸爸在一个连队。因为韩大海头脑灵活、作战勇敢、又有文化，在战斗中表现出色，到八连两个月就被提升为副排长。尤其是在一下江南的其塔木攻坚战中，他身先士卒，率队猛冲，在纵深战斗中，被躲藏在身后敌人开枪击中，一发子弹从后背射入，从前胸射出，韩大海一头栽在雪地上，倒在了血泊中，昏迷不醒。等韩大海苏醒过来，发现已经躺在担架上，正准备送往牡丹江的后方医院。韩大海清楚，一旦被送到远离前线的地方，再想回到一线部队非常难，他恳求医务人员，把他留在部队治疗，也许是他命大，这发穿身而过的子弹，是擦着肺叶边缘，如果治疗得当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就这样韩大海在师医院躺了两个多月，伤癒归队。后来韩大海数十次参加战斗，多次立功授奖，虽然又两次负伤，但都没有伤筋动骨。1947年8月，考虑到韩大海是学音乐的科班出身，在文艺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放在基层连队有点大才小用和专业不对口，所以，他被调到了师政治部任宣传员，49年6月被任命为师宣传队副队长，开始了他以琴为枪的战斗生涯。
114师宣传队部分演员合影 韩大海先后参加了四战四平、辽沈、平津、渡江、广西和滇南等战役，他利用自己的专业特长和出色的组织能力，把114师宣传队搞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在与兄弟部队联欢和为驻地群众演出时受到了大家的赞美和好评。一九五0年三月底，韩大海随同114师进入到湘西剿匪，他率领师宣传队的同志进村入寨宣传我党我军的剿匪政策，用文艺演出的形式教育感化受蒙蔽的群众。真是事事难料，情况突变。中央的一项重大决策，改变了韩大海和数万解放军官兵的命运。当时，韩大海正计划筹备一台高质量的节目，为了庆贺剿匪胜利做准备，当他夜以继日、加班加点紧张排练的时候，六月初的一天他突然接到师政治部的紧急通知，命令他和全师的近百位朝鲜籍同志携带所有个人物品和个人材料迅速赶到河南郑州集中，具体的任务不得而知。到了郑州韩大海才弄清楚搞明白，中央决定：在四野部队中的朝鲜籍的干部战士，立刻返回朝鲜，加入朝鲜人民军。的确，从50年初开始，四野以朝鲜籍为基础组成的156师、164师和166师已经成建制移交给了朝鲜方面，同时四野所有部队的朝鲜籍的同志也将分批分期返回到朝鲜。因为114师刚参加完滇南战役和正在湘西剿匪，所以该师的朝鲜籍同志几乎成了最后一批加入到朝鲜人民军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官兵（注：四野共有五万多人回到朝鲜，加入到朝鲜人民军的行列）。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让韩大海既激动又兴奋。朝鲜是他的故乡，是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那里有他的父老乡亲，是他的根啊！如果不是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他也不会来到中国，眼下，能够为朝鲜的祖国统一和保卫家园做出贡献，他怎能不高兴呢。可是，当真要离开中国，离开血浓于水的生死战友和老部队，他心中也是万分的不舍和纠结，他在写给114师政治部领导的信中道出了肺腑之言：接到去朝鲜的命令，我哭了好几次，想回去又真舍不得离开你们。回忆参军以来，是你们培养、教育我，如今要与共同战斗的战友分开，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返回朝鲜前，路经北京时在天安门留影 在1950年6月上旬，韩大海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地来到了魂牵梦萦的朝鲜。站在朝鲜的国土上，回望鸭绿江对岸中国广袤河山，他心情复杂、眷顾留恋，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生他养他、培育他成长、锻造他成为坚定革命者的伟大国家一一中国。很快，韩大海被分配到朝鲜人民军第13师团。朝方也是知人善用，他被任命为该师团的宣传队长，授朝鲜人民军陆军上尉军衔，继续干他的老本行。朝鲜人民军第13师团，是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开战前几天在新义州组建的新部队，全师团下辖19、21、23联队和一个炮兵联队（注：朝鲜人民军的联队相当于团级单位），总兵力9千余人，师团长是抗联老战士崔勇进少将，当时该师团担负朝鲜人民军总预备队的重任。
朝鲜人民军奋勇前进
朝鲜战争爆发后，朝鲜人民军势如破竹、奋勇南进、捷报频传。美军加入战争后，第13师团于七月二十日在37度线以南的清州投入战斗，给美军第24师以重创，并迅速攻占了大田，不久随其他部队打到釜山防御圈的西侧，战争形势对朝方比较有利。在这期间，韩大海像在中国的解放战争一样，带领宣传队员们深入前线，舍生忘死为部队演出，鼓舞官兵的士气。他后来回忆：战争进行得非常激烈和残酷，他所在的宣传队也是伤亡严重，一次美军飞机轰炸，他眼睁睁着看到6名队员被炸身亡，真是惨不忍睹啊……
9月6日美军在仁川成功登陆，釜山防御圈的敌人大举反攻，朝鲜人民军腹背受敌，战局发生了惊天逆转。韩大海所在第13师团被敌人打垮，部队伤亡惨重、处于崩溃的状态，只能零零散散地向北突围、撤逃。这是韩大海一生中最黑暗和悲哀的时刻。
11月初，韩大海等几个人，躲避着敌人围追堵截，九死一生，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跑到了中朝边境附近。当他发现有中国军队在向南开进时，他急切地到处询问：我的老部队38军来了没有？当得到确切的消息，38军已经入朝参战。此刻，韩大海的心情无以言表，感慨万分，追寻老部队愿望十分迫切。他一路打听，东问西找，终于在距离中朝边境几十公里的明文洞找到了38军114师师部。
仁川登陆后，大批朝鲜人民军被俘 当韩大海见到师政治部的首长和熟悉的同志，他跌跌撞撞，健步如飞地奔跑过来，一头扎进师政治部主任余琳的怀里，忍不住失声痛哭、抽泣不止，大滴大滴的泪珠滚滚落下，近两个月来的艰辛、委屈和困苦一齐涌上心头，仿佛有一肚子的话向久别的亲人哭诉。
此时的韩大海衣衫褴褛，骨瘦如柴，长长的头发盖住的耳朵；他腰带上插着手枪，行军背囊露出了小提琴的琴颈（这把琴是他在长春学习时购买的，一直带在身边），肩章也只剩下了一个。大家看着只离开了不到半年时间的韩大海，与国内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心疼难过地够呛，他的老战友更是掩面而泣。不知过了多久，韩大海才平静了下来，余主任关心地问：别着急，慢慢说，你们打算去哪？同行的一个人民军中尉回答：我们去找人民军的部队。韩大海猛地抬起头，挥动着手臂，气愤地大声说道：人民军在哪？我们的部队在哪？的确，当时朝鲜人民军主力损失殆尽，有一些部队被困在38线以南，虽然临时组建了几个师团的部队，但他们战斗力低下，完全不堪一击。在平壤沦陷后，人民军的部队建制已经完全混乱，余部正在向中朝边境撤退。韩大海这时已经下定了决心，哪也去不了，就留在38军与美国鬼子干！他擦干眼泪，哽咽着，紧紧握住余主任的手，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走了，哪也去不了，回归老部队，重新上战场！韩大海坚定地表态，让周围的人吃惊不小。眼下韩大海是朝鲜人民军的军官，现在要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还没有先例和政策支撑，实在不太好办，余主任他也很难自做决定。但他又一想，韩大海原来就是我们部队的人，暂时收下也说得过去。余主任犹豫了片刻，严肃地问：韩大海同志，你确定要留下？我们可是中国军队。韩大海使劲地点了点头。果断地回答：我死也不走了，坚决留下！余主任深深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我找师里首长商量商量吧，再决定你的去留。师首长经过认真研究，原则上同意韩大海先留在114师，理由是：韩大海是从我们部队出去的，知根知底，现在情况紧急特殊，他回来有情可原；当前师里正缺少的朝语翻译，韩大海精通朝语，看得懂朝文，熟悉朝鲜的风土人情，对我们下一步作战大有帮助；今后等局势好转了，韩大海再回去找朝鲜人民军也不迟。
韩大海与朝鲜人民军联络员合影留念 就这样，韩大海脱掉朝鲜人民军的服装，换上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衣服，重新回到了38军114师，担任师首长的朝语翻译和联络员。韩大海由朝鲜人民军加入到中国人民志愿军中来，别的部队是否有我不清楚，但在38军绝对是头一份。韩大海随部队参加1一4次等战役，他尽职尽责，出谋划策，详细介绍朝方的情况和美军的作战特点，积极参加审讯战俘的工作，受到了师首长的多次表扬和褒奖。三次战役后，朝鲜人民军的部队开始逐渐恢复建制和参加战斗，师首长曾找他谈话，问他何时走？什么时候回到人民军去？韩大海使劲地摇头摆手，决绝地表示不回去了，就留在老部队干到底。其实，韩大海心中也有难言之隐，有不为人知的苦恼和担忧，他觉得：朝鲜人民军完全照搬苏军的模式指挥部队，上下级等级分明，管理上教条生硬、长官意识浓厚，而且打仗死板，欠灵活；他原来所在的部队，中国来的同志比较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工作方式有些别扭，不太好相处。另外，这个时候回去，怕朝方不理解，找麻烦、受审查。所以回去的事，被他一拖再拖，一推再推，到后来，谁也不提了，韩大海完完全全成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光荣的一员。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军营趣闻，从天而降。在抗美援朝时期114师还发生一件有影响的事，后来的结局又让韩大海火了一把。1951年3月中旬，38军完成了第四次战役中的所有战斗任务，部队奉命北上到朝鲜肃川地区休整。从6月开始在铁岭军留守处待命的各师宣传队和一些女同志陆陆续续来到朝鲜前线，部队的日常工作秩序也逐渐恢复正常。8月的一天，由当地政府组织的一支慰问团来到了114师的驻地。在进行文艺演出时，一个朝鲜女学生的表演引起大家的关注。她朝鲜舞跳得非常专业，歌声甜美动听，引得部队官兵阵阵掌声和叫好声，无疑她的表现是最精彩和出色的，受到大家一致的好评和热烈欢迎也属名至实归。但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演出结束后，她提出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棘手问题：强烈要求参加志愿军，今天就不走了，而且说她考虑很久了。此言一出，让在场的师首长惊愕不已，难以置信。部队入朝时就有严格的规定，绝不允许在朝鲜招兵买马、更不能收录当地的百姓加入到志愿军中来，这是必须执行的严格纪律。
慰问志愿军时的朝鲜人民演员 朝鲜的女性通常以温顺贤惠、吃苦耐劳、讲究礼数而著称。但这个叫赵允顺的女孩子，模样俊俏清秀，聪明伶俐，虽然只是个十六岁的中学生，但骨子里有着坚强和倔犟的一面，她讲起话来头头是道，句句在理。首长回绝她说：你要参军可以到人民军去，那里也收女兵嘛。她不慌不忙地回答：他们都走远了，我找不到他们，参加你们的队伍不是一样吗？反正都是打美国鬼子！首长严肃地指出：咱们不是一国人，你到我们的部队就是外国人啦，政策和纪律是不允许的。赵允顺脖子一梗，胸有成竹、满不在乎地说：什么你们我们的，你们来到我们的国家和我们共同打击美国鬼子，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根本不应该分你我。见劝她不听，首长把负责接待和已经调回到师宣传队的韩大海叫过来继续做她的工作，并叮嘱韩大海要注意方式方法，既不收留她，也不要伤了女孩子的自尊心。韩大海费尽了口舌，苦口婆心地劝导，道理和好话说了一箩筐，仍然说不动赵允顺。无奈，领导们只能用了缓兵之计，明确告诉赵允顺：如果你父母同意，当地政府允许，我们就收下你，否则，绝对不行！这个主意不错，也非常给力。的的确确，朝鲜是个很传统的国家，父母之命，长辈之言，绝不能违背，况且朝鲜地方政府有着无上的权威，必须服从。赵允顺气得直跺脚，很不情愿地走了，大家也是松了一口气。
有句名言：有志者事竟成。让人万万没想到，第二天赵允顺又回来了，也不知道她采取什么手段和方法说服了她的父母，他们不仅同意她参加志愿军，而且还亲自把她送到了部队，当地政府也出具她可以加入志愿军的函件。此情此景，让师里的首长也是骑虎难下、无话可说；承诺的事，终要兑现啊。经过研究，大家一致认为：反正我们部队早晚要回国，等走时候，她再回家也行，况且现在师宣传队正缺少跳朝鲜舞唱朝鲜歌的演员，赵允顺的加入，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
在朝鲜前线演出时留念
金达莱的芬芳终于在军营荡漾， 赵允顺如愿以偿地加入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成为38军这支英雄部队的一员；她能歌善舞，善良纯朴，是宣传队的台柱子。战士们亲切地称她为战地百灵鸟，军中舞凤凰。军里首长看到她的演出，也称赞她演得好，当了解到了她的情况后，还开玩笑地说她是38军的"国际主义战士……"。在之后战火纷飞的两年中，她经常深入前线，抬担架、送弹药、救护伤员，她的歌声常常在坑道里和前沿阵地上唱响，深受广大官兵们的喜爱。鉴于她的出色表现，师里给她记了三等功。岁月匆匆、光阴似箭，1953年6月初，在38军临近回国的前夕，又一个大事情发生了，搞得师首长措手不及。韩大海和赵允顺庄重地向师政治部提出了结婚申请。这薄薄的一页纸，无疑又是一枚重磅炸弹，惊得大家瞠目结舌。过去看两个人走得比较近，也有人传他们在谈恋爱，但大家普遍认为两人在一个单位工作，同根同族，习俗相同，彼此有个照应很正常，用不着大惊小怪。但万万没想到，韩大海、赵允顺之间心生恋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爱情的花朵早就在两人心中绽放；韩大海喜欢赵允顺贤淑聪慧，能歌善舞；赵允顺敬慕韩大海多才多艺，待人真诚。两颗年轻人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靠在了一起，彼此之间已经到了难分难离，生死相依的程度。
如何解决韩大海和赵允顺婚姻问题，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考虑到部队马上要回国，他们的问题必须要解决，抓紧时间处理。韩大海出生在中国，45年秋就参加了解放军，虽然在朝鲜人民军服役了半年时间，但后来又回到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中来，军籍国籍还说得过去。关键是赵允顺，她军籍在中国军队，国籍却是在朝鲜，这是个非常敏感的问题，一旦处理失当，关系到国与国的关系，后果严重，马虎不得。师政治部主任余琳是个既讲原则又讲感情的首长，他处事果断而且勇于担当。对于韩大海与赵允顺的婚姻问题，他既没有简单粗暴的阻止，也没有不负责的草率行事。他清楚，韩大海的国籍军籍没有大毛病，主要是赵允顺的国籍问题比较复杂麻烦。现在，一个朝鲜人嫁给中国军队的朝鲜族人，于情于理说的过去，况且他们都在中国军队工作，彼此之间有着很深的感情基础，成全他们义不容辞、理所当然。对此，师政治部分别向军和志愿军总部请示，同时向朝鲜有关部门打报告，说明情况，表明态度。经过一系列复杂繁琐的程序，最终上级机关批准了韩大海和赵允顺结婚，并同意赵允顺前往中国工作和生活。赵允顺能够来到中国，除了她身在中国军队中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和师首长的鼎力相助外，再加上抗美援朝的特殊情况，更主要的是当时新中国还没有严格的户籍管理和复杂的国籍认证制度。如果放在现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有情人终成眷属，韩大海和赵允顺结婚之事最终划上了圆满句号，方方面面是皆大欢喜。可有意思的是，祸不单行，难堪的事不断，回国后不久审干工作和建档立卡制度全面展开，很快韩大海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他的党籍问题首当其冲。按照中朝双方达成的协议，中国共产党党员加入朝鲜人民军后，自动转为朝鲜劳动党（共产党）员。但从朝鲜劳动党党员再转成中国共产党党员就没有了依据。无奈之下，韩大海这个46年就入党，现在的营职干部，只能选择第二次入党。他的老战友，比他入党还晚的我爸爸成为了他第二次入党的介绍人。因此，在相当一部分同志心中都觉得不可思议，心生疑惑和不解。从1954年开始，野战部队军以下的各级宣传队逐步解散和撤编，韩大海和赵允顺也失去了施展才华的舞台，再加上军委命令部队的女军人绝大多数要在55年上半年前必须转业和复员。对此，赵允顺于54年底以排职干部的身份离开了部队；被授予大尉军衔的韩大海也于56年转业回到了地方。
从部队到地方是一条命运的分水岭，开始两人被分配到黑龙江省公安厅，也许是割舍不掉喜欢文艺的情怀和向往，他们主动请求去牡丹江工作，成为了牡丹江行署文工团的创建者。韩大海被任命为文工团的副团长，赵允顺担任舞蹈队队长兼指导教师。
征途漫漫、道路曲折，他们后来的发展之路走得异常艰辛、极不平坦，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和出身问题，几乎在历次运动中都受到了冲击和刁难，其中的苦辣酸甜只有当事人知道……1986年初，我爸爸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找到了韩大海一家，看到他生活的艰难，工作不顺，听他讲述几十年来的所受到的不公正的遭遇，心中非常的难过和痛惜。经过有关方面的不懈努力和我将军爸爸的亲自证明，压在韩大海和赵允顺身上的所谓问题被彻底地清除，韩大海最后按照处级干部离休，赵允顺也享受到她应该得到的待遇。
1995年夏，邵宝殿司令员与韩大海在哈尔滨亲切交谈。 2019年10月韩大海走完了他极不平凡和波澜壮阔的一生，带着光荣与梦想走向永恒。弥留之际他断断续续吟唱着《38军军歌》和《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让围在他身边的亲人热泪盈眶，感动不已，也许他的思绪又回到了战火纷飞的烽烟年代和激情燃烧的岁月。是啊！韩大海的一生跌宕起伏、大起大落、苦难辉煌，但他憎爱分明、坚定信念、矢志不渝；他爱岗敬业、关心他人、才华横溢；他信守承诺、教子有方、护爱家庭。他的一生是一篇感人肺腑的诗歌、是一曲响彻云霄的交响曲，他告诉人们如何面对艰辛坎坷的生活，如何永无止境地追求理想和光明。
牡丹江报纸介绍韩大海和赵允顺的长篇报道
2009年登载的文章 如今，已经八十九岁高龄赵允顺阿姨仍在牡丹江过着恬静安然的生活，改革开放后，她与韩大海伯伯曾多次往返于中朝两国之间，为鲜血凝成的中朝友谊添砖加瓦、锦上添花；孩子们继承了他们的基因，在文艺方面表现出极高的天赋和素养，是远近闻名的艺术家。韩大海和赵允顺是38军这支英雄部队一道绚丽多彩的风景线，他们坎坷浪漫的经历令人动容，凄美的故事会长久地传下去……
赵允顺在朝鲜访问时，朝方赠送的礼品。
感谢韩大海的小儿子韩伟哲同志提供有关资料和照片。
作者邵小兵近照 如果您对38军历史感兴趣，请您关注38军子弟后代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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