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姚建林 杜老四年轻时在城里拉洋车，妻子玉秀在家种几亩薄地，一家人生活虽然清苦，倒也安稳。 这一天，杜老四像往常一样在街上拉客的时候，忽然从小巷里窜出一条人影。一个戴着礼帽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冲他招手，“喂，拉洋车的，快，送我到威远镖局！”杜老四拉着车迅速来到男人近前，他这时才看清那汉子一瘸一拐的，一条腿俨然受了伤。 男人艰难地迈开腿，一屁股坐上车，一对玉米粒的小眼睛滴溜溜转动，闪着光芒。杜老四攥紧车把，大步流星地在街道上奔跑起来。走到南门口，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忽然拦住去路。一名警察问，“拉车的，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跛腿的男人从这儿过去？”杜老四一怔，脸上很快堆上笑说，“我一路上拉了这位老板过来，路上没看到你们要找的人！” 另一名警察看了一眼车上端坐的压低帽檐的汉子，冲杜老四一摆手，示意赶紧离开。杜老四点头哈腰，甩开大步，忙不迭地离去。 到了威远镖局，络腮胡的汉子下了车，双手抱拳冲杜老四一拱，说，“兄弟今儿表现不错，多谢了！”说话间，一边从身上摸出几块银元，交到杜老四手中。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杜老四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城里的住地，一名亲戚风风火火地跑来找到他，带来一个噩耗：玉秀出事了！杜老四急忙询问怎么回事。亲戚告诉他，黑风山上的土匪王胡今天下山来，窜到独门独院的杜老四家找吃的。见到玉秀，王胡顿生淫念，欲行不轨。玉秀拼命反抗，无奈身单力薄，惨遭蹂躏。后有村民发现土匪踪影，王胡跳墙逃遁，一条腿摔伤。被恶人玷污了清白，玉秀深感屈辱，含恨投河自尽。 杜老四闻言，两眼一黑，身子差点跌倒。他问，“那王胡可是一个一脸大胡子，一对小眼睛，高个子的男人？” 亲戚说，“不错，就是这个模样，这小子经常下山祸害百姓，化成灰我也认识！怎么，你也见过他？” 杜老四哀叹一声，默然不语，心中懊恼不已。心说，自己岂止是认识？可惜有眼无珠，在警察眼皮底下放跑了恶人。 回家办完了老婆的丧事，杜老四一下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有人说他又去了城里拉洋车，也有人说他去庙里当了和尚，还有人说他上山投靠了共产党，当了游击队。 时光荏苒，一晃20余年过去了。这一天村口螺蛳河渡口上来了一个人，在外漂泊多年的杜老四回来了。杜老四孑然一身，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渡口上原来的船夫杜老四的叔父新殁，杜老四回来接管了渡口。杜老四摆渡和他的叔父一样，大人收两文钱，小孩一文，如果随身的东西多，另收一文。村里人临时没钱的，年底就以粮食相抵，多少杜老四并不计较；实在困难的，杜老四索性不收钱，免费渡人过河。 江南梅雨的季节，螺蛳河上河水猛涨。正躺在渡口小屋里打盹的杜老四忽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他走到岸边察看，村庄方向冒起一股浓烟，眼前来了几个人，一下跳到了船上。有人冲杜老四大喝，“快开船！”这些人一个个獐头鼠目，凶神恶煞，显然并非善类。杜老四数了一下，一共有7个人，为首的是一位满脸络腮胡50多岁的小眼睛男人。 杜老四架起双桨，迎着湍急的河水奋力向对岸划去。前几天一场大雨，显然上游的河水水位在上涨，杜老四每划一下都有些艰难，那几个人不停地催促，“快点，再快点！” 船划出七八丈远，后边岸上来了一队官兵，有人冲杜老四喊，“船家，快划回来，船上的人是黑风山上的土匪！”杜老四其实早已猜到这伙人是土匪，特别是那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虽说身材有些发福，他一眼认出此人正是自己寻觅多年的仇人王胡。男人之辱，丧妻之恨，这些年来自己经受的种种磨难，那一刻一齐涌上心头。杜老四恨不能马上冲上去，一下结果了仇人的性命。可是不能，眼下自己势单力薄，寡不敌众，鲁莽行事，非但伤不了王胡，自己反倒有性命之虞。怎么办，把船划回去吗？各种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踌躇间，杜老四手上略有松懈，他忽然感到脖子上凉飕飕的，一把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后颈上。“老实点，不准停，快划！”站在身后的一个汉子厉声喝道。 杜老四心头默念：前世因，后世果，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他一使劲，小船继续往前划。 “快停住，抓住土匪重重有赏！”岸上的官兵接着喊。 忽然一个浪头打过来，小船剧烈晃动起来。说迟时，那时快，杜老四一把打掉身后那名土匪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钢刀，双脚用力一蹬，船身失控，小船一下翻了。船上的人全部落水，惊叫声响成一片。 杜老四会水，湿漉漉的脑袋很快从水里露出来，他去寻王胡的身影。7名土匪中，有4名土匪当场淹死，还有两人在水里挣扎，王胡拼命地向对岸游去。官兵中已有人下水，捉拿落水的土匪。杜老四一个猛子扎下去，很快游到王胡的身边，一把薅住他的衣衫，将他的脑袋用力往水里摁。王胡呛了水，双手不停地扑腾，一拳打向杜老四，杜老四闪身躲过。王胡又急又气，嘴里骂骂咧咧，“船家你疯了么，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你这恶棍，20年前害得我妻离子散，枉我瞎眼救你性命，你我之仇不共戴天！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杜老四咬牙切齿地说。说话间又去扯拽王胡的大腿，两个人在水里缠斗在一处。 这时候官兵中已有人来到身边，几个人戮力将王胡和其他落水的土匪一一抓上岸。 活捉的土匪没有好下场，王胡和另外两名土匪被砍了头。一连几日，连同4名淹死的土匪，7颗头颅被挂在城门上示众。 杜老四因为捉拿土匪有功，被奖赏500大洋。杜老四回到村里，在玉秀的坟前祭奠一番，告慰老婆的在天之灵；他卖掉渡船，用得来的银洋在河面上建起了一座简易木桥。做完这一切，杜老四隐身而去。他去了哪里，这一次村里人谁也不知道。 【作者简介】姚建林，网名冬月之恋，湖北黄石人。业余喜爱写作，喜欢小说、散文和诗歌，作品散见于微刊。华文原创小说签约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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