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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帝义熙三年） 【原文】 初，魏主珪灭刘卫辰，其子勃勃奔秦，秦高平公没弈干以女妻之。勃勃魁岸，美容仪，性辩慧，秦王兴见而奇之，与论军国大事，宠遇逾于勋旧①。兴弟邕谏曰：“勃勃不可近也。”兴曰：“勃勃有济世之才，吾方与之平天下，奈何逆忌之！”乃以为安远将军，使助没弈干镇高平，以三城、朔方杂夷及卫辰部众三万配之，使伺魏间隙。邕固争以为不可。兴曰：“卿何以知其为人？”邕曰：“勃勃奉上慢，御众残②，贪猾不仁，轻为去就；宠之逾分，恐终为边患。”兴乃止；久之，竟以勃勃为安北将军、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鲜卑及杂虏二万余落，镇朔方。 勃勃闻秦复与魏通而怒，乃谋叛秦。柔然可汗社崙献马八千匹于秦，至大城，勃勃掠取之，悉集其众三万人伪畋于高平川@，因袭杀没弈干而并其众。 勃勃自谓夏后氏之苗裔④，六月，自称大夏天王，大单于，大赦，改元龙升，置百官。 夏王勃勃破鲜卑薛千等三部，降其众以万数，进攻秦三城已北诸戍，斩秦将杨丕、姚石生等。诸将皆曰：“陛下欲经营关中，宜先固根本，使人心有所凭系。高平山川险固，土田饶沃，可以定都。”勃勃曰：“卿知其一，未知其二。吾大业草创，士众未多；姚兴亦一时之雄，诸将用命，关中未可图也。我今专固一城，彼必并力于我，众非其敌，亡可立待。不如以骁骑风驰⑤，出其不意，救前则击后，救后则击前，使彼疲于奔命。我则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岭北、河东尽为我有。待兴既死，嗣子阁弱，徐取长安，在吾计中矣。”于是侵掠岭北，岭北诸城门不昼启⑥。兴乃叹曰：“吾不用黄儿之言⑦，以至于此！” 【注释】 ①逾（yá）：超越；超过。②御：驾驭；统治。③畋（tián）：打⑤骁(xiāo)：好马。 ⑥启：打开。 ⑦黄儿：姚邕的小名。 猎。 ④《史记》和《汉书》：匈奴是夏后氏苗裔淳维的后代。 【译文】 当初，北魏国主拓跋珪消灭匈奴部落首领刘卫辰，他的儿子刘勃勃投奔后秦，后秦高平公没弈干把女儿嫁给了他。刘勃勃身材魁梧伟岸，容貌漂亮，仪表堂堂，生性善辩，聪慧机智。后秦王姚兴一见到他便觉得是一个奇才，同他一起谈论军队，国家的大事，对他的宠爱超过了功臣旧属。姚兴的弟弟姚邕劝谏说：“刘勃勃这人不可以过于亲近。”姚兴说： “刘勃勃有拯救乱世的才干，我正要和他一起平定天下，你们怎么这样反感猜忌他呢？”于是，任命刘勃勃为安远将军，让他协助没弈干镇守高平，并把三城、朔方等地的各夷人部落和刘卫辰的老部下三万人交给他统辖，让他严密监视北魏的行动，等待机会。姚邕坚持争辩，认为千万不可这样。姚兴说：“你怎么知道他的为人呢？”姚邕说：“刘勃勃对待上级，傲慢无礼；对待下属十分残忍，贪婪狡猾，不讲仁义，轻率地决定去与留的问题。这样的人，超越分寸地宠爱，将来一定会成为边疆的祸患。”姚兴这才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但时间一长，又任命刘勃勃为安北将军、五原公，把三交地区的五个鲜卑部落以及其他杂族二万多部落交给他，让他镇守朔方。 刘勃勃听说后秦又与北魏通好，便愤怒了，于是图谋叛变后秦。柔然可汗郁久间社卷向后秦敬献八千匹马，走到大城的时候，刘勃勃把马匹全部抢走，并把自己的三万多部众全部集结在一起，假装去高平川打猎，却借机突然袭击杀死了没弈干，并且收编了他的军队。 刘勃勃自称是夏后氏的后代，六月，自封为大夏天王、大单于，下令大赦，改年号为龙升，设置文武百官。 大夏王刘勃勃攻破了鲜卑首领薛千等三个部落，收降他的部众一万多人。他又进攻后秦三城以北的几个边境要塞，斩杀了后秦将领杨丕、姚石生等。他的部将们对他说：“陛下如果打算夺取关中，那么应该首先巩固自己的根基，使我们的人心有一个寄托凭借的地方。高平山高河深，地势险要，土地富饶肥沃，可以在这里定都。”刘勃勃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的宏伟大业才不过刚刚开始，士卒部众还不够多。姚兴也是一个时代的英雄，他的将领又都肯为他卖命，关中是极不容易图谋到的。我现在如果只是固守一个城池，他一定会全力向我发动进攻，我们人少，绝不是他的对手，灭亡就立刻到来。不如像现在这样战马驰骋，来去如风，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他们营救前面，我们便袭击后面；他们营救后面，我们便袭击前面，使他们疲于奔命，自顾不暇，我们却游击四处，猎取现成的食物，从容自若。这样不到十年，岭北、河东地区便都是我们的了。等到姚兴死后，他继位的儿子，昏庸懦弱，我们便可以慢慢攻陷长安。这些都是在我的计划中的事。”从此，他们侵扰抢掠岭北地区的居民。岭北各个城池，白天也不敢打开城门。姚兴于是叹息说：“我不采用黄儿姚邕的话，才到这了个地步！” 【读解】 养虎遗患，虎大伤人。 刘勃勃是匈奴首领刘卫辰的儿子，北魏灭刘卫辰后，勃勃投奔后秦，后来成为流寇，祸乱人民。 刘勃勃身材伟岸，相貌堂堂，善于言谈，可谓有才有貌，没弈干把女儿许配给他。秦王姚兴也很喜欢他，以为发现了人才，“与论军国大事”。姚邕劝谏，认为“奉上慢，御众残，贪猾不仁，轻为去就，宠之逾分，恐终为边患。”(后来这些预言得到证实)。姚兴不听，一意孤行，任命勃勃为安北将军、五原公……镇朔方”。 勃勃听说秦与魏通好，大怒，于是忘恩负义，反戈相向，杀人掠货，偷袭杀害了岳父没弈干，并且公然称帝。有人劝刘勃勃建立根据地，定都高平，但他自诩有远见卓识，认为“大业草创，士众未多，”“若专一城”，“亡可立待，”因此“不如骁骑风驰，出其不意……游食自若”，攻打长安宜从长计议。刘勃勃在草原流动作案，造成“岭北城门不昼启”，姚兴后悔不迭。 “君人不可以不慎取臣，匹夫不可以不慎取友”(《荀子》)。刘勃勃有才有貌，唯缺德。这样的人，才能越高对社会危害越大。有才无德的人是危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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