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忠此时正与割据天平、泰宁两镇的朱瑄、朱瑾兄弟连年激战,朱氏兄弟也是中原雄藩,一度雄张山东,并有争天下之心。 朱全忠刚刚至汴州时,实力弱小,为借助朱氏兄弟的力量,曾经认他们为同宗,称其为兄长 但等朱全忠站稳脚跟后,便以朱氏兄弟重金招徕宣武军士为由,出兵攻打两镇。连番交战下来,朱瑄、朱瑾连吃败仗,遂向李克用求救。 李克用为阻止朱全忠势力扩张,遂与两镇结盟,公元894年,乾宁元年,李克用曾派遣骑将安福顺率领精骑五百,借道魏博,渡河响应;次年,又命大将史俨、李承嗣率万骑驰入郓州,迫使汴军大将朱友恭退兵。 乾宁三年(公元896年)闰正月,李克用应朱氏兄弟的求救,命李存信率骑兵万人再救天平、泰宁,由于河东与两镇并不接壤,便再次向魏博镇借道。魏博节度使罗弘信最初只想保境安民,朱全忠在公元889年、890年两次欲借道魏博攻打李克用,都被他拒绝。 朱全忠恼羞成怒,大举侵攻魏博,连战连胜,迫使罗弘信臣服。但魏博与河东间的关系并未断绝。 李克用此次借道也得到了罗弘信的默许,并未阻挠。但当河东军行至距魏州不远的莘县时,李存信没有约束好自己的部下,抢走了不少魏博放牧在野外的牛羊,朱全忠又趁机煽风点火,称李克用志吞河朔,其回军之日,便是进攻魏博之时,罗弘信听后遂发兵夜袭河东军。 李存信没有防备,损兵折将,大败而回,幸亏李嗣源殿后死战才未全军覆灭,李嗣源所部五百骑因此役所立战功被李克用赐名为“横冲都”。 魏博“自是与河东绝,专志于汴”。史俨、李承嗣所部也因魏博倒向朱全忠,归途被绝,无法撤回河东,李克用“深惜之,如失左右手”。 朱全忠则因有魏博作为后方屏障,不再担心河东军腹背袭击,可以专心致志对付朱氏兄弟。 四月,李克用大举出兵,在洹水畔大败魏博军,斩首万余,随后直抵魏州城下。罗弘信笼城据守,并向朱全忠求救。 朱全忠遂从郓州前线召回大将葛从周,命其率部援救魏博。葛从周率部进至洹水畔扎营,他知道沙陀骑兵来去如风,战力强悍,汴军骑兵难以与其正面抗衡,便命部下在营前开凿大量深坑。 等到开战,河东军以骑兵突击汴军阵地,结果战马纷纷踏入深坑,担任河东镇铁林军指挥使的李克用长子李落落被俘。李克用率亲兵突入敌阵欲救回爱子,结果也马失前蹄,差点被汴军俘获。其后,老谋深算的朱全忠拒绝了李克用赎回李落落的要求,而是将他交给罗弘信处理。 罗弘信明白这是朱全忠让他表态,便处死了李落落,断绝了首鼠两端的念头。十月,李克用再次出兵魏博,朱全忠命葛从周为先锋,自领大军于后,李克用只得含恨退兵。 失去河东的援助后,朱氏兄弟屡战屡败,泰宁、天平两镇属下各城都被汴军占据,他们只得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虽然发兵来救,但魏博节度使罗弘信却拒绝借道给河东军,泰宁、天平两镇因此再无振 作可能。 乾宁四年(公元897年)正月,汴军大将庞师古、葛从周合力攻打郓州,朱瑄深沟高垒,坚守不出。汴军遂掘开濠水,搜集船只架成浮桥,直抵城下,朱瑄溃围而走,行至中都县时被乡民俘获,献于汴军,后被处死。 葛从周又马不停蹄直趋兖州,朱瑾当时正与史俨、李承嗣劫掠徐州粮食供应军队所需,不在城内,结果守将康怀贞见汴军势大竟献城出降,朱瑾等人无法再返回,只得投杨行密去了。 朱全忠吞并天平、泰宁两镇后,其势力横跨河南、山东,愈发强大。李克用之前东征西讨,出尽风头,但除昭义外,却没有兼并更多地盘,反而常常跨境作战,徒耗实力,一来二去,朱全忠便占据了上风。 虽然在河中方向,李克用出兵击退了保义节度使王琪与汴军的进攻,暂时保住了女婿王珂的位置,但在幽州,他却再次遭受了一次巨大的失败。 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依靠李克用的支持方才上位,但不甘心赋税除供给本道军队外,其余全部输送至晋阳,便起了二心,谋求自立。 当时因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起兵犯阙,昭宗出幸华州,结果被镇国节度使韩建控制,成了傀儡天子。李克用欲再次匡扶唐室,便催促刘仁恭出兵相助,“欲与之共定关中,奉天子还长安”,刘仁恭却以契丹入寇为由屡次推脱,李克用不断派来使者催促,但数月后幽州兵马仍无动静。 李克用修书一封,切责之,刘仁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囚禁了河东使者,又准备尽杀河东留在幽州的戍将。 消息传来,李克用大怒,他在八月间自率大军攻打安塞军,幽州大将单可及率兵来救。 过去几年间,河东军对幽州军屡战屡胜,李克用也因此颇为轻视对手,认为单可及不足为敌,两军交战时,他喝得酩酊大醉,结果在木瓜涧被幽州军伏兵击败,此役河东军损失惨重,伤亡过半,加上之前因道路断绝失去的史俨、李承嗣所部精锐骑兵,河东军可以说是元气大伤,李克用再也无法与朱全忠抗衡。 刘仁恭则在击败李克用后,又于光化元年(公元898年)三月出兵夺取了沧、景、德三州,夺下义昌镇后以其子刘守文为义昌留后,“兵势益盛,自谓得天助,有吞并河朔之志”。 李克用所属昭义镇的邢、洺、磁三州被魏博镇下属相、魏、贝等州环绕,魏博倒向朱全忠后,无疑使昭义失去了屏障,将直面汴军的进攻。 光化元年(公元898年)四月,在魏博军的支援下,葛从周先是在巨鹿城下大败河东军主力万余人,随后短短数日又连克邢、洺、磁三州,斩首两万,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李克用命李嗣昭、周德威将步骑两万出青山口,欲夺回三州,结果再为葛从周所破,只得退回河东。 当时朝廷下诏,让朱全忠、李克用两镇“相与辑睦”,李克用此时已有认输打算,但又“耻于先自屈”,便想通过王铬为中间人来进行和谈,但此时朱全忠如日中天,已有代唐之志,自然一口拒绝。 十二月,昭义节度使薛志勤病死,被李克用视为“饥则为用,饱则背飞”的李罕之因在李克用麾下始终不能得一镇节钺而十分不满,趁机率兵夜入潞州,欲以既成事实获取昭义帅位。后见李克用不允,又请降于朱全忠。 当李罕之举路州附于朱全忠时,野心日益增长的刘仁恭也再次行动,加快了兼并河朔的步伐。 光化二年(公元899年)正月,除留一部防备李克用外,他尽发境内之兵十万人,大举进攻魏博,尽屠贝州万余户,又围魏州。魏博节度使罗绍威(罗弘信之子)先后求救于朱全忠、李克用两人。 朱全忠此时正在前往徐州途中,以抵御杨行密发起的攻势。他得到刘仁恭大举南下的消息后,急忙调兵遣将去救魏博。 三月,汴军将领李思安、袁象先利用幽州军的骄傲轻敌,设伏兵大破刘守文于内黄,斩骁将单可及以下幽州军三万人。 此时,葛从周率精骑八百从邢州赶回,千里奔袭进入魏州,刘仁恭见此十分害怕,于是急攻馆陶门,葛从周率部出战,出战前他对守门者道:“大敌在前,何可返顾!”命关闭城门背水一战,随后便率军连破幽州军八寨,迫使刘仁恭父子烧营而遁。 汴、魏两军长驱追击,成德镇亦出兵邀击,幽州军大溃,自魏州至沧州的五百里路上,到处都是幽州军的尸体。 葛从周乘破刘仁恭之势,自土门关攻入河东,别将氏叔琮兵锋一度攻至榆次县,李克用命周德威为将前去迎战。 周德威,小名周阳五,是河东战将中的后起之秀,“为人勇而多智,能望尘以知敌数。其状貌雄伟,笑不改容,人见之,凛如也”。 汴军当时宣扬能生擒周阳五者为刺史。氏叔琮麾下有一骁将陈章,外号陈夜叉,喜欢骑一匹白马,穿一身红色铠甲,在军中十分醒目,他每次出战,都称要生擒周阳五。 李克用告诫周德威看到骑白马、穿红色铠甲的人,千万要当心! 周德威大笑:“陈章此人只会说大话,怎么知道这刺史不是我来当呢?”两军接战前,周德威下令部下见到陈章便佯装败退,自己则换了衣服藏身士卒中,陈章不疑有诈,提槊急追,周德威等陈章从身边经过时,“挥铁槌击之,中章堕马,遂生擒之”。 河东军士气大振,连败汴军,迫使氏叔琮退兵。不过,泽州却被朱全忠部将河阳节度使丁会占领,昭义五州至此全部落入朱全忠之手。 昭义镇是河东重要屏障,也是太行山防线的基础所在,李克用急忙命藩汉马步军指挥使李君庆夺回潞州,结果被丁会击败,他一怒之下,诛杀了李君庆及其属下将领多人,改命李嗣昭为藩汉马步军指挥使。不过,李罕之虽得昭义帅位,却未能在这一位置上待多久。 六月,他便患了重病缠绵病榻。朱全忠趁机徙其为河阳节度使,李罕之扶病上路,刚行至怀州便病死了。 八月,河东大将李嗣昭发起反击,又收复了泽、潞二州。 光化三年(公元900年)四月,朱全忠以葛从周为主将,集合泰宁、天平、宣义、魏博四镇的十万大军攻打河北藩镇中桀骜不驯的刘仁恭,很快便攻下德州,又围刘守文于沧州。 刘仁恭只得卑辞厚礼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虽愤于刘仁恭反复无常,但也知道朱全忠若得幽州,河北尽入其囊中,河东将再也无法与之匹敌,只得出兵援救。 不过,他还想观望一段时间再作打算,于是只命周德威率兵五千攻邢、洺二州,以分朱全忠兵势。 但在沧州城外的老鸦堤,葛从周指挥汴军大破前来援救刘守文的刘仁恭,斩首三万,俘获幽州将领百余人。 李克用这才命李嗣昭率主力五万人大举发起进攻。李嗣昭先后在内丘、沙门河两战中击败汴军,攻下邢州。 朱全忠只好命葛从周撤沧州之围,移兵西击李嗣昭,又自领中军三万人渡过洺水,驻于邢州城外。 李嗣昭见汴军主力尽出,自知难以抵挡,遂弃城而走,没料到葛从周已在必经之路青山口设伏,河东军受到汴军邀击,大败而还。 朱全忠挟连胜幽州、河东两军之势,随后便向成德、义武进兵。朱全忠欲控制这一地区,守住河东军东出太行的主要孔道,将李克用的势力压迫至太行山以内。他首先以王镕勾结李克用为由开始侵攻成德镇,汴军进展顺利,很快便渡过了滹沱河,攻至镇州城下。 王镕惊惧万分,只得请和,交出了儿子王昭祚及大将梁公儒、李宏规之子作为人质,还献上了二十万匹文缯用来犒赏汴军。 成德既服,朱全忠遂以张存敬为将,会同魏博军再伐幽州,连下瀛、景、莫等州共计二十城。 但汴军行至瓦桥关时遇到大雨,道路泥泞难行,便借道祁沟关。 义武节度使王部(王处存之子)与刘仁恭之子刘守光关系不错,便派其叔叔后院都知兵马使王处直率兵尾随汴军,准备与幽州军夹攻汴军。 张存敬命游奕骑且战且引十余里,执义武骑将甄琼章,随后又命大将氏叔琮移兵西攻义武、下深泽、拔祁州,前锋进抵定州城下。 王郜急忙调王处直所部拒之,又向河东告急。 李克用再以李嗣昭为将,率兵三万下太行、拔怀州、攻河阳,欲迫使朱全忠回军相救,一度攻克河阳外城,但此时汴军救兵已到,李嗣昭只得退去。 定州方面,王处直最初率军屯于沙河,坚壁不战,但孔目官梁汶以为王处直胆怯,逼迫其出战,结果大败,死者过半。 汴军遂直抵定州,很快攻陷了外城,王郜见势不妙,出奔晋阳,义武残兵遂推王处直为留后。 王处直迫于形势,只得向朱全忠低头,送去了自己的从孙作为人质,上缴了节度使的旌节,同时,还献上三十万匹绢,杀牛备酒犒赏汴军。 此时,刘守光的援军也来到易水畔援助王镕,张存敬再显名将本色,一战破之,杀幽州军六万余人,幽州军元气大伤,“由是河北诸镇皆服于全忠”。 天复元年(公元901年)正月,朱全忠再遣张存敬为将,突袭河中镇,连克位于河中镇北部的晋、绛二州,以重兵扼守绛州,切断了河东援兵之路,然后大军向河中进发。王珂夫妇连连向李克用告急,但此时河东已不比往日,竟无力击破汴军阻拦。 李克用只得对女儿道:“今贼兵塞晋、绛,众寡不敌,进则与汝两亡,不若与王郎举族归朝。” 二月,走投无路的王珂开城出降。由于王珂之父王重荣对朱全忠有恩,所以碍于情面,朱全忠不得不先假惺惺先去王重荣墓前哭坟。而朱全忠见王珂准备面缚牵羊出迎,朱全忠又连忙阻止王珂。 王珂见朱全忠如此这般念旧情,也就安下心来,举族入汴。但不久后,朱全忠突然遣王珂入朝,王珂不疑有诈,欣然上路,行至华州,被朱全忠派来的刺客杀死。 朱全忠夺取河中地区后,不但隔断了李克用与关中李茂贞等藩镇的联系,使李克用侧翼被汴军包围,还由此“北阻晋阳”,直接威胁河东腹心,李克用的霸业从此中途衰落。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短短数年间,李克用便一蹶不振,他的盟友或死或叛。 其实,如果当年他选择吞并幽州、河中,便可从容布置防线,在河北更是占据优势,其战略形势将完全改观,渡河南下击灭朱全忠不是没有可能。 朱全忠之所以实力不断扩大,与他稳扎稳打,攻下一镇或自领节钺,或以亲信代之有很大关系。 但是悔之晚矣,李克用只得放下身段,遣使送上驼马、弓箭、银器等礼物,想与朱全忠言和。但老谋深算的朱全忠也不会让他休养生息。 天复元年(公元901年)三月,朱全忠回到汴州后不久便组织起一场六路伐晋之战。六路大军分别是: 第一路由氏叔琮统领五万汴军主力,自太行攻入河东; 第二路由魏博大将张文恭统领,自磁州新口攻入河东; 第三路由葛从周统领泰宁、天平两镇兵马,会合成德军自土门关入井陉道,攻入河东; 第四路由张归厚统领洺州兵马,自马岭攻入河东; 第五路由王处直统领义武军,自飞狐口攻入河东; 第六路由侯言统领河中兵马,自阴地关攻入河东。 面对朱全忠的六路大军,李克用左支右绌,河东军很快便全线崩溃。氏叔琮攻入天井关后,连克沁、泽、潞三州,昭义节度使孟迁、沁州刺史蔡训以及都将盖璋、李审建、王周等人纷纷出降,泽州刺史李存璋弃城而走,汴军很快攻至晋阳城下。 此时,张归厚一路兵马也攻下辽州,别将白奉国会合成德兵马也攻入井陉关,拔承天军,与氏叔琮烽火相应。 氏叔琮在晋阳城下数次挑战,城中大恐。当时晋阳城下的汴军越来越多,李克用忧愁焦虑,却又无计可施。 幸好李克用在光化三年(公元900年)时曾大修晋阳城堑,城防坚固,李嗣昭、李嗣源两将更在危急时刻,率精骑每日夜袭汴军营寨,“左俘右斩,或燔或击”,使汴军疲于奔命。 永安军使、雁门以北都知兵马使李存进也率军来援,在洞涡驿击败汴军。 此时,又逢连日大雨,汴军粮草转运困难,患病的士兵比比皆是,“军多足肿腹疾”,氏叔琮只得下令撤退,其余几路人马也先后退兵。周德威、李嗣昭以精骑五千蹑之,杀获甚众。 但对朱全忠来说,此次失利不过小挫。 不久后,他便又兼领河中,加上原来的宣武、宣义、天平,一人身兼四镇节度使,其麾下大将也多有领节钺者,号称当时自蒲、陕两州往东一直到大海,南至淮河,北至黄河的广阔地域间,全都是朱全忠的领土。 为彻底挟制天子,朱全忠又开始谋划将昭宗迁至洛阳。 虎踞关中的强藩李茂贞则与韩全诲等宦官勾结,欲请天子出幸凤翔。 十月,朱全忠以清君侧之名大举出兵,直指长安,韩全海情急之下竟直接劫持天子投奔李茂贞去了。 朱全忠率大军在河中稍作停留后,先迫降韩建,又至长安,宰相百官尽皆出迎。 最后,他以迎驾为名向李茂贞发起全线进攻。 李茂贞连战连败,便以天子名义下诏征调江淮兵马,结果使者在半路上尽被戎昭节度使冯行袭杀死。 另一强藩西川王建虽然许诺救援,实际却是趁火打劫,出兵欲夺李茂贞山南诸州。 只有李克用知道唇亡齿寒之理,出兵援救,先攻晋州,击破汴军一部;天复二年(公元902年),河东军又攻下隰、慈二州,进逼晋、绛两州。 这一番攻势果然使得朱全忠还军河中,但不久后,朱全忠调兵遣将,命侄子朱友宁会合氏叔琮,出兵击之,欲彻底消灭这一心腹大患。 汴军军容雄壮,行军的部队长达十里,河东军则不过数万人,又是深入敌境,军心不稳,周德威初战失利,心知形势不妙,遂以骑兵殿后,让李嗣昭先行撤退。 氏叔琮、朱友宁抓住战机,果断出击,河东军行至半途,被汴军追及,一番激战后河东军大败,“诸将溃散,无复部伍”,兵仗辎重几乎全部丧失,连李克用之子李廷鸾也被汴军俘获。 汴军遂乘胜再次攻入河东。 李克用听闻李嗣昭兵败,命李存信率亲兵接应,行至清源遇到汴军,结果众寡不敌又退回晋阳。 汴军气势如虹,连取慈、隰、汾三州,再围晋阳。 汴军大举攻城,在晋阳城西北建造攻城器械,又四面设立营寨,将该城团团围住,可以说是势在必得,欲一举击灭北方最后强敌。 李克用在城头指挥,连日继夜不休息,几乎到了崩溃边缘。但氏叔琮则是“每行围,褒衣博带,以示闲暇”。 接连遭受打击的李克用信心丧失殆尽,生怕城破后成为瓮中之鳖,便召集诸将商议走保云州之事,麾下诸将中分作两派,李存信主张不如先退入北方达靼部,以后再慢慢策划反攻,李嗣昭、李嗣源、周德威则极力主张坚守。李克用难以决断,还是妻子刘夫人的一番话打消了他的疑虑。 刘夫人道:“李存信不过是北川的牧羊小儿,他怎么会有什么深谋远虑,大王过去常常嘲笑王行瑜轻易离开根据地,最后死于人手,今天怎么又要效仿他了。当年大王在达靼,几乎不能保全自己,幸好朝廷有事,才有机会回到中原。今天大王一旦出城,恐怕马上就会有不测之祸,怎么可能还会有到塞外的机会!” 此时,李克用之弟李克宁也回到了晋阳,他激励众人道:“此城吾死所也,去将何之!”军心这才安定下来。 李嗣昭等将不分昼夜,不断攻击汴军营寨,斩杀敌将,拔取敌旗,迫使汴军应接不暇,只得据寨防守,汴军军营中再次爆发疫病,死者甚众,朱友宁、氏叔琮只得烧营退军,李克用再次渡过难关。但河东经此一役,“自是克用不敢与全忠争者累年”。 天复三年(公元903年)正月,李茂贞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不得不向朱全忠低头,交出了天子。 朱全忠将昭宗一行带回长安后,尽杀宦官,又以天子名义下令各镇诛杀监军宦官,只有河东监军张承业、幽州监军张居翰、清海监军程国柔、西川监军鱼全禋及致仕严遵美等人被李克用、刘仁恭、杨行密、王建保全。 张承业是同州人,乾宁二年(公元895年),李克用讨伐王行瑜等人时受命往返于朝廷与河东间,与李克用结下深厚情谊,随后便留在河东担任监军。当时,朝廷诛杀宦官诏书行至各镇,李克用将其藏匿在斛律寺,杀了一个死囚敷衍。 昭宗被朱全忠弑后,李克用复用其为河东监军。张承业始终忠于唐室,殚心竭力辅佐李克用父子二十余年,为其征收赋税,召集兵马。李克用十分敬重他,临终前还将李存勖托孤于他。 不久后,朝廷又赐朱全忠号“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加守太尉,充诸道兵马副元帅,晋爵梁王。 次年正月,朱全忠杀司徒兼侍中、判六军十二卫事、充盐铁转运使、判度支崔胤、刑部尚书兼京兆尹、六军诸卫副使郑元规等人,又胁迫昭宗迁都洛阳,彻底控制了朝政。 但此时,实力大损的李克用不复当年雄心,只是与李茂贞、杨行密、王建、刘仁恭、赵匡凝等以兴复唐室为名移檄往来,相互联络,结成联盟,以求自保。 朱全忠为绝后患,遂命统领禁军的左龙武统军朱友恭、右龙武统军氏叔琮两人谋杀昭宗。 八月,朱友恭、氏叔琮两人带兵入宫,昭宗被龙武牙官史太所弑,诸王宗属数百人也同时遇害。 朱全忠立年仅十三岁的辉王李祚(后改名李柷)为帝,是为唐昭宣帝。朱友恭、氏叔琮作为爪牙却没得到好下场,不久后,朱全忠为塞天下之谤,将两人处死。 朱友恭原名李彦威,从小便跟随朱全忠,因“为人颖悟,善揣人意”,被朱全忠收为假子,他受义父密旨弑君,本以为可以借此功劳更上一层楼,没想到朱全忠却以成济(三国时弑魏帝曹髦者)之罪归之。临刑前,他愤怒地向天控诉道:“天若有知,他日亦当如我。” 天祐二年(公元905年),朱全忠又率兵击败了忠义节度使赵匡凝、荆南节度使赵匡明兄弟,吞并了江陵等地,控制了长江中游。 此时天下藩镇中,王建但知闭门自守,李克用、李茂贞、刘仁恭元气大伤,杨行密也于年底去世。朱全忠环顾天下已无对手,自觉春秋渐老,又无得力的继承人,遂加快了篡位步伐。 次年,朱全忠在平定魏博兵变后,再次兵发沧州,大举进攻刘仁恭。 刘仁恭尽发境内百姓为兵,仍不能解围,只得向李克用求救,使者络绎于途,前后百余批。 李克用最初痛恨刘仁恭反复无常,不愿出兵。 其子李存勖谏言,为了对抗朱全忠,不能再增加敌人,需要拉拢刘仁恭这样势力,才符合河东军的利益。 李克用听后才决定出兵相救,遂命周德威、李嗣昭会同幽州军攻打路州。 河东军攻至路州,守将昭义节度使丁会虽于黄巢之乱时便在朱全忠麾下作战,算是其心腹大将,在汴军地位中地位颇高,但他却心怀唐室,听说昭宗遇弑后,曾下令命潞州将士为昭宗缟素恸哭。 他对朱全忠为人十分了解,知其暮年后开始猜忌功臣,遂开始谋划自保之道。 此时,他见李嗣昭率军前来,便举军降于河东。 朱全忠听说潞州不守,急于称帝的他烧营而还,结束了此次对刘仁恭的征伐。 天祐四年(公元907年)三月,朱全忠不装,摊牌了,终于篡位,废唐昭宣帝为济阴王,建国号为梁,改元开平。 此时,天下藩镇中,惟河东、凤翔、淮南用“天祐”年号,西川则使用“天复”年号,其余诸镇均以梁为正朔,称臣奉贡。 朱全忠深恨李克用,称帝后不久,便下诏削夺李克用官爵,又命保平节度使康怀贞率兵八万会同魏博兵攻打潞州。 八月,朱全忠见潞州久攻不下,改命李思安为潞州行营都统,率河北兵南下,筑长围以困潞州。 河东援军主将周德威虽反复出击,迫使梁军闭壁不出,但却始终不能解围。 公元908年,正月,李克用在晋阳病死,终年52岁,李克用终其一生,都始终以身为李唐的宗室自豪,帮助天子重返长安,拒绝挟天子以令诸侯,力图延续唐王朝统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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