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是这样的:“太阳病,下之后,脉促胸满者,桂枝去芍药汤主之”。下面的内容在《宋本》里边是第 22 条同,在《康平本》里这两条是同一条内容,是一段文字。我们就把这两段文字放到一块来学习。下面的内容就是“若微恶寒者,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主之”,这条在《康平本》和《宋本》有很重要的一字之差,《康平本》第 22 条开头,也就是这仅有的一个症状“若微恶寒者”,那么《宋本》是“若微寒者”,没有这个“恶”字。这里边差别不小,咱们在学习的过程中会具体的讨论。这两条在《康平本》里边也是顶格的条文。 顶格的条文我在平时习惯把它整理了之后,我确定为这是一级条文。我在整理资料的时候,比如说《伤寒论》我有一个资料,就是《伤寒论》的条文明细,就是把每一条条文都拆开,这一个条文它自己就占一页,如果我想找第 21 条,打开这个文件夹找到目录的第 21 条就行了。但是我目录当中有一个名字啊,这个名字其中就分 ABC,凡是顶格条文呢都属于 A 级的。在春节前后开始跟刘观涛老师交流的时候,他曾经有一个建议:按照《康平本》的这种分类,是不是把每一条前面加一个小人头。比如说那个退一格的条文加上张仲景的头像,退两格的条文加上王叔和的头像。这种方式想得非常得好,很奇妙啊。随着学习的深入,我们会发现这个东西也不是百分之百可靠的。比如其中大部分方剂都是降一字格的,方子和方后注基本上都是降一字格这种排版方式,但是有的方剂是顶格的,有的方剂是退两格的,这是一种情况。还有的段落,同一段落的文字出现了前边的文字是退一格,就是降一字格的,最后几个字是顶格的,这就明显的肯定是抄错了。考虑到有抄错了这方面的原因,所以有一些条文还不能简单地去把它套上去。比如第 140 条,那条就完全是以脉定证,它是退一字格排版的,按我们简单的分类大概就属于张仲景的文字,但那绝不是出自张仲景之手,一看就知道是王叔和写的。所以我们不能机械地、过于依赖于某种形式上的东西。随着我们学习的深入,这些问题都会碰到,碰到的时候我会跟大家详细的来做分析。 特别是通过今天的学习啊,大家能体悟到这么一点,我们之所以讲每一条的时候都会提到《康平本》,是因为《康平本》的价值随着我们学习的深入,你会越来越体悟到它的重要性。 这两条我们也做一个直译,用我们今天的话就是说:太阳病误下之后,表现为脉促胸满的,为桂枝去芍药汤主之之证;如果同时又伴有微恶寒的,为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主之之证。 下面呢我们解读一下: “太阳病,下之后”,这肯定是误治。尽管咱们学的条文不多,但是碰到这类情况我已经跟大家说了,太阳病的正治是发汗,如果用泄下的方法治疗,这就是误治。误治的结果或多或少就会造成里虚的情况。但是我们现还不能完全这么说,应该说它不仅表证不能得以解除,而且它还会伤到里,也就是说对人体的整个消化道系统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是伤害的结果会是多种多样的,有的是表仍不解,还需要去解表,比如人体平素的体质比较好,下上一两次还不至于到影响大局的情况,虽然有一点变化吧,但它主要还是表证,就要继续解表。按照经方的治疗原则,应该还是服桂枝汤了。但是也可能会造成各种各样的变证,这个地方呢就是其中之一,相对说这是比较特殊的一种情况。因为这个地方主要是讲表证为主的,经过下了以后表证还没有完全好,但是又有了新的症状,是这么一种情况。 下面的症状是“脉促”,这个“脉促”历代的注家有多种解释。但解释最多的就是按照王叔和的“数中一止”,也就是说脉跳的很数,然后它还会出现停跳的,就是出现间歇的情况。实际上这种脉象严格地说应该叫做结脉,而且这个脉像跟本条里的方证(方剂的适应证)也不相吻合。那是循环系统出了问题,心脏出了问题,但是这儿所治的不是。就是因为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有所偏差,造成了一系列的偏差,后边会慢慢地跟大家介绍。 这个“促”在这个地方应该做什么讲?胡老有个解释,大家也可以去查一查字典,字典上有很多的意思,比较贴近于这个具体方证的,应该是“短小”和“靠近”这两个意思。它还有一个“快”的意思,但是“快”在这儿不太合适。如果说脉数的话,它无非大概就那么几种情况,一种是有热,另一种是虚极了,但是都跟这个方证不靠谱,所以它不可能是这样一种意思。实际这个脉象应该是什么样呢?应该是短小又靠近,靠近上端。古人用了这么简单的叙述方式,让人感觉到非常费解,我们今天在学条文的时候啊,就有几处有类似这样的意思,古人写东西前后都是互相佐证的。如果把它当做数脉来看,这个“促”本身有数急的一个意思,按这个来看的话,它跟这个方剂不能相统一,这个方剂所治疗的症状里边不应该有这样的脉象,所以一对照方剂就比较明白了。胡老怎么能够独具慧眼,把这个问题给澄清呢?就是因为胡老能把方剂和临床紧密结合,当然也不排除是参考了比如日本的一些学者的观点,但是能接受,这也是一个水平,知道这些观点的也不是一两个人,能接受的不多。这个“促”在临床当中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脉像呢?它实际上就是一个关尺(脉分寸关尺三部)偏沉的这么一种脉。这个事我也想了,一开始我没把它写出来,我以前理解它是一种寸脉独浮,也就是说摸起来只有寸脉浮。但是有时候啊如果人稍虚弱一点的话,可能寸脉就是一种近似于常脉,那么关脉和尺脉很沉,就是这个脉的上端,靠近手的这一端啊,寸脉的这个地方比较容易摸到,但是关和尺相比起来就比较沉的一种脉象。如果这样去理解的话,你会觉得古人别看用了这么少的文字,这么一种论述反倒是非常客观的。你要是说关尺脉沉,有时候或许也表现为寸脉独浮,关尺脉近乎于平脉这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总的说,这种脉像跟方剂的适应症是相应的,后边还有“胸满”嘛!这是这个脉象。 这个“胸满”形成的原因,就是因为“下”,它前面有个前提条件就是说“下之后”。因为有“下”这个原因,造成人的里虚。但是“下”也可能造成里实热的这种情况,也未必不可能,如果造成里实热就不是这种脉象了。所以这前边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说太阳病下了以后造成这样一种脉象,而且同时有“胸满”。这个“胸满”怎么来的呢?刚才说脉象的时候说里虚了,前面有“下”我们知道是里虚了。“胸满”就是因为这是一种特殊的气上冲的形式,换句话说就是下了之后,人体仍然保持着自表解除疾病的这么一种动能和趋势。因为前边有一个“下”的过程,所以里虚啊,没有表现为腹部的气上冲的这种形势,而是以“胸满”的形式表现出来。今天看,这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情况了,也许在两三千年以前的中国啊,这样的误治可能是一种常见的情况。 那么下了以后,里虚了应该怎么办呢?大家再回顾一下第 15 条怎么说的?“太阳病下之后,其气上冲者可与桂枝汤”。实际上这儿就可以定了一个原则:太阳病不管是表实证还是表虚证,经过下了以后,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就虚了,但是又没有虚到放弃在表这个程度,所以它还表现为气上冲。气上冲的实质就是因为人还有从表解除疾病的这么一种趋势,所以治疗还得从表解。但这个时候就不能发汗了,不管有汗无汗也不能发汗了。这是经方里一个很重要的治疗原则。 看这一条,如果再参照一下第 15 条,就非常容易理解了,我们还要用桂枝汤来治疗。从这一条我们就能看出来,这个书就是经典的东西,它前后都不相矛盾,都是一脉相承的。 这儿顺便再说一下“气上冲”,大家不要以为“气上冲”以后就得服桂枝汤。你看第 15 条说的什么?“可与桂枝汤”,那么会有别的情况吗?实际上这个“气上冲”有时候还会表现为其他的,这个脉象还跟我们今天学的脉象完全有可能相似,“气上冲”的表现形式是多种的,具有多样性。今天学的桂枝去芍药汤,这是比较典型的一个“气上冲”,实际上桂枝汤本身就有“气上冲”啊。另外还有,比如说桂枝加桂汤,这个“气上冲”就非常严重了。 在学习之前我在网上看了一个帖子,哪一个网站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天下中药”还是哪个网站。那个帖子题目就是说的“治疗奔豚证失败案”,其中他就提到了那个治疗奔豚证啊,本来那个患者不完全是奔豚证,每天这个人都有非常严重的嗳逆,就是嗳气,一天发作一两次,发作起来连续的几十次甚至是上百次的嗳气,而且在发作之前他感觉有一股气从下边开始往上来,似乎看着是奔豚证,但是仅仅一点像,最后表现出来的是嗳气,那不是奔豚证。他用了桂枝加桂汤,但那个患者还偏热,吃了桂枝加桂汤以后不单单没效,还感觉不舒服。桂枝加桂汤本身就是比较热的药,再一个患者本身就不是桂枝加桂汤的症状。另外严格地说,桂枝加桂汤也不是治奔豚,它是“欲作奔豚”,就是气上冲得厉害。这个气上冲得厉害一旦出现嗳气,它就不是这个方证了。嗳气有治嗳气的方子,你得用降气逆的方子。 你看桂枝加桂汤、苓桂术甘汤,苓桂术甘汤实际上也是一个气上冲,但是呢它有停饮,它表现出的最典型特征就是头晕。在这儿可以告诉大家,苓桂术甘汤有的人表现出来的脉象就是脉促。还有比如说苓桂枣甘汤,那不也是“欲作奔豚”嘛!苓桂枣甘汤是小肚子这个地方跳,它也是一种气上冲。茯苓甘草汤是肚脐以上跳,那也是一种气上冲。这都是这些方剂比较典型的症状,其实它们都完全有可能还伴有表虚证,因为从这些方剂里的用药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气上冲的问题。 具体的桂枝去芍药汤证,它是表现为一种胸满,这种气上冲让人感觉到胸部非常满闷的一种感觉,这也是一种特殊的气上冲,那就得用桂枝去芍药汤来治疗。我们来再看一下这个方剂,它是桂枝汤的原方去掉了芍药这一味,本来是五味那么变成四味。《康平本》里桂枝的用量是二两,恐怕是抄写过程中的手误吧,因为《宋本》是三两,再一个我们看不出桂枝需要减量的依据,没有必要桂枝减量。这个芍药减掉它有充分的依据,大家看一看芍药的应用,咱们就看这个方剂就行了。四逆散,大柴胡汤,另外一个是桂枝加芍药汤,这些方剂明显能看出来都是含有芍药的,都具有一些腹部满、或者实、或者痛的这一类的症状。但是桂枝去芍药汤证,恰恰跟那些方剂在腹部的方证相反,这是一个虚证,因为下了以后没有变成其他的证,而造成里虚了。但这个里虚它没有其他的变证,比如大便溏泻了,或者是出现腹痛了等等其他的变证,如果有其他的变证,这个方剂恐怕也就不好用了。它没有出现其他的变证,腹部没有气冲的感觉,就是说已经有里虚了,可是胸部还有胸满,这个胸满就是因为气上冲造成的。那么这个时候呢为了保证疗效,就把芍药给去掉了。我们做一个假设,让他服桂枝汤原方行不行?我想如果服桂枝汤原方的话,也许多服上几天,也可能能好,但是这个治愈的周期会加长。 另外呢,如果说加上芍药以后啊,芍药和腹证有点不对路,相反。芍药会进一步地使里虚的状态更加严重了,轻了它会影响治疗效果,严重了可能造成无效或者再造成其他的变证。我们可见古人在临床中体悟出的这些经验啊,已经非常得细致,而且也很到位。 我们再把这一条简单地回顾一下。这一条它说的病理状态,实际上就是一个阳性表虚证略偏于里虚证的一种状态,但是里虚证又形不成真正的病理反应。就是这样一种病理状态。简单地可以这么理解,它实际上就是桂枝汤证又现脉促胸满。为什么这么说呢?它肯定还会伴有其他的表证,我们应该这么去理解,不要把眼光全盯在脉促胸满上。之所以把“脉促胸满”放在这个地方,就是要让我们从中学习到这个病理的特征。 关于这个方剂和条文,可以这么说,在历史上应用这个方剂的真挺少,用得对的就更少。在临床统计资料中,这一方面的资料非常少,不是这个方剂的临床统计资料的量少,而是正确的少。原因就是王叔和的误导,说这个“促脉”是一种“数中一止”的脉。大家想想,根据“脉促胸满”,把脉促理解成这样,这就是一个胸部症状。所以绝大部分的注家,我们现在正规的教材也是这么讲,说这是一个胸阳受损,因为下的太厉害,伤到了胸阳了,没伤到里。用经方的理论说,没伤到里而伤到了半表半里,伤到了胸阳了,造成了胸部的一些疾患。所以临床统计资料中它治的疾病都是哪类的疾病?心脏病、肺部的疾病,大部分都是这类的疾病。为什么会这样呢?咱们得仔细看,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这些统计资料马上就能误导你,你一看这不是用这个方子可以治心脏病吗?但是要是反过来换一个角度想想,桂枝汤把芍药去了可以治心脏病吗?而且是一些冠心病、心力衰竭这样的病。怎么会治这样的病呢?你带着这样的疑问再去看这些临床统计资料,就会发现,它实际上是用的桂枝去芍药汤加上麻黄附子细辛汤,治疗心脏病是麻黄附子细辛汤的作用,而不是这个方剂的作用。换句话说,大部分人因为理解的错误,在临床当中这个方剂没有正确地用过,我们且不说临床当中真正碰到的这样的病人多和少,就说这样的理解偏差,别说轻易遇不到一个,就是遇到你也不会用。所以说,这一条和下面第 22 条的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它们犯了同样的问题。 所以包括临床统计的症状,临床统计的现代病名,一概不再跟大家介绍了,因为那些东西是有问题的。在这儿跟大家说了,再去解释它为什么不对,没意思了!大家知道这一点就行了。我们从这儿也能看出,对经方理论只要是在理解上出现一点偏差,那到临床当中你就会相差万里。这也正是为什么社会上多少年以来,就形成了这么一种局面:所有的人都说经方好,但绝大部分中医都不用经方。根本原因还是在理论上出现了问题。 第22 条也值得我们推敲。在读这一条的时候,不知道大家是不是看过胡老的讲座,胡老在讲座的时候说,这两条本来就应该是一条。从这儿就能看出胡老在这方面非常严谨,从来不是说机械地去套用某一个。而且我们从这儿也能看出来,胡老就没有见过《康平本》,如果见过《康平本》的话,他肯定会说:“在《康平本》这两条就是同一条”。也就是说胡老这一生就没有见过《康平本》,挺可惜的。我想如果胡老见到《康平本》的话,他肯定会如获至宝的。我现在有时间我还会再整理胡老的讲座,在读的过程当中,你看看《康平本》,再看看胡老的讲座,你会发现他就跟有意似的,凡是这些降两字格的条文,他讲得要么是批判,要么是轻描淡写,要么会费很多的周折,去牵强地做一些解释。而且能感觉到他自己心里边都觉得很别扭,就说明胡老真正是读出了经方的内涵。 那么这个第 22 条,“若微恶寒者”应该怎么去理解?这是一个最主要的。如果从字面上看,胡老有一个解释说这个“微恶寒”不应该有这个“恶”字,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就是《宋本》应该是对的。但是我们要仔细地推敲一下的话,“微寒”是什么意思?如果说不是“恶寒”的话,“微寒”就是人体稍微有点偏寒,对不对?应该是!如果说人体稍微有点偏寒的话,大家想想桂枝汤把芍药去了,桂枝汤本身就是一个温药,里边只有芍药算是一个明显偏于寒的药,而且又把它给去掉了,如果说微微有一点偏寒的话,那恰恰是桂枝去芍药汤所治。这似乎让人感觉到有些不太通。那么,我跟大家换一个角度,如果我们先给它加一个字,为了大家好理解,“若微恶寒者”在“微”字的前边加上一个“脉”字,“若脉微恶寒者”,形成了什么呢?就是一个脉微细,恶寒明显的这么一个症状。如果碰上这个症状的话,再加上胸满,用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正好!我们再反过头来看看原文,如果我们在原文的“微”字的后边点上一个逗点,大家再看原文成什么样了?“若微、恶寒者”,这个“微”就正好和前边第 21 条的那个“脉促”相呼应。如果这么理解原文,它更贴近,更跟这个方证相贴切。但是这是我的一家之言了,是我自己的一个想法,大家可以仅作参考吧。从方剂来看,如果这个病人出现脉微细,同时又有胸满,而且是一味恶寒,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的话,那么用这个方剂应该是恰好的。从经方的辨证的角度看呢,这条论述的就是桂枝去芍药汤证又陷于阴证的一种病理状态。 另外还有一个挺有意思的地方,这个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在《康平本》里没有方剂,仅有“前方加附子一枚”这么一句话。前方就是指的桂枝去芍药汤了,加附子一枚,有了量了。这样的论述方式更附合古人的写书习惯。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地再去想,从这一点上大家再去看一看,谁还能说《康平本》是从《宋本》改写而来的,可能吗?有谁会在改写的过程中,平白无故的把《宋本》中写得非常完整、既有药味又有剂量、又有方后注的一个完整的方剂一下给抹掉,换成这么一句话?有人会做这样的事吗?这不可能的。所以说,只有《宋本》有可能是在《康平本》的基础上进一步地经过添加改写而来的,而《康平本》绝对不可能是从类似《宋本》这样的版本篡改过来的。那是不可能的事,没有人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是第 21 条和第 22 条。这个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它的临床统计资料当中犯有同样的问题,所以我们就不去跟大家介绍临床统计资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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