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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间之再记苦楝树

 香落尘外09 2024-05-15 发布于辽宁

        “江南有二十四番花信,梅花为首,楝花为终。”楝花一开,春天就结束了。

       初识苦楝树,是在“为赋新诗强说愁”的豆蔻年华。那时的我,迷恋《红楼梦》,在“勇晴雯病补雀金裘”一章中有这样一处场景:为给晴雯丫头熬药,搞得满屋子药气,宝二爷却说满屋子各种香都有了,独缺这一味药香。读来深以为然。于是,以为欣赏别人不懂欣赏的就是所谓的超凡脱俗,就“雅”了。有一天逛书店,无意中看到一本散文集《苦楝树》,觉得这名字挺“雅”,可能是看多了“花落”“梦醒”之类字眼的缘故吧。莫名的,喜欢上了这本文集,毫不犹豫把积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交给那位可爱的书店姐姐,看她在封底干脆利落地盖上一个红红的印章。回到家自然是废寝忘食地手不释卷,文集不错,可惜我始终不知道苦楝树是什么样儿的。作者的文笔洗练,插图又是极抽象的图案,所以在我心中,苦楝树的形象为——枝干遒劲有力地伸向天空,在冬日黄昏的幕布上留下一副不屈的剪影。

       再识苦楝树,是在“多愁多病身”的花样年华。那时的我,不知为何,自小锻炼得健康非常的身体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孱弱无比。学业最为紧张的高二、高三,偏偏我伤病不断:先是心肌炎总是反反复复,迫于无奈只能老老实实住院;住院期间又把脚崴断,又有了打石膏、拄拐杖的经历;好不容易回到学校,急性阑尾炎发作,又到医院去挨了一刀;咬咬牙,再坚持,手术后一周便捂着伤口去上课,结果没过多久又出现脑血管痉挛,头疼得用脑袋去撞墙;老天似乎觉得还没有把我捉弄够,头疼渐渐缓减,又莫名其妙让我整个肩背疼得无法起床,为了不耽误太多学习时间,在按摩、针灸几乎不见效果的无奈下,我选择了配合医生尝试一种新的疗法——好像就是用打封闭的手法,注射一种中西药合剂。是在手术室里,医生用那种又长又粗的麻醉针,扎进脊柱,扎得咕咕作响,把药推进去,而且还要分在五处注射。作为医院的常客,听陪护们闲聊东家长西家短,才知道在农村,谁家的祖坟上要是长出苦楝树,一定会挥起斧子砍掉——要不然后代子孙就会受苦了。想到自己以前对苦楝树的莫名喜爱,我只有苦笑了。太多的病痛,磨蚀了我的认知,对苦楝树居然生出了淡淡的埋怨——似乎我受的这些痛楚,苦楝树也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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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识苦楝树,是在介于“而立”“不惑”之间的一个春天。那天和许先生漫步在望江楼外的锦江畔,突然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鼻而来,似乎有些香,似乎有些闷,似乎还带着一丝苦苦的药味。看我一脸惊异做张望寻觅状,许先生淡然地指着街对过儿的几株大树,说:“是苦楝树的气味儿。”(10余年的相处,让我们常常心有灵犀不点即通)“哦,这就是苦楝树?!”20余年来,我终于得以一睹苦楝树的真容。“是不是有这种树不吉利的说法?”“乡下老人是这么说的。不过这树倒是不错的树种。”“嗯?”“乡下人卖肉、卖熟食,折几枝苦楝,往推车上一挂,什么苍蝇蚊虫之类的自然就远远避开,比什么蚊香有效多了。用这树打木板做家具,肯定不会被虫蛀。”“这么好?那为什么说人家是不吉利的树呢?”“我想,大概是这名儿不好吧。乡下人祖祖辈辈吃的苦太多了,很是忌讳这个'苦’字呢。”原来如比!几千年脸朝黄土背朝天在泥里刨食,苦得太久了,苦得太深了,苦得太长了,谁不想远远地离开这个字眼呢。其实苦楝的树形融挺拔与秀雅于一体,甚是好看。树干较直,高高地直冲云霄,除了舒展如云的树冠,几乎没有旁枝末节。淡紫色的花开得正欢,只是树太高,无法看清花朵的形状,只觉一片紫云托在高高的树端。清风拂过,似乎那片紫云还在轻轻地流淌。这树也算有形了,也算有用了,只因气味中含有苦味,名字中就有了苦字,就被冠以不吉利的恶名,于是,又愤愤地为苦楝树鸣不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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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记苦楝树,已然来到知天命之年。历经了人事间的悲欢离合、浮沉沧桑,看过了许许多多的风景,听过了许许多多的故事,写过了许许多多的文字,依旧愿以赤子之心去拥抱生活,依旧努力在粗粝平凡中去寻觅诗意美好,依旧期待每一个余生最年轻的日子有滋有味有意趣,真真应了那句“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今春在蓉城错过的苦楝树花开紫雾的美景,却在泉城出差时邂逅。相视、微笑,静静享受他乡遇故知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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