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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229】帮闲吃面&官哥剃头&桂姐哭泣&山洞戏春娇(52-2)

 肃苑扫痕 2024-06-02 发布于山东

听金瓶故事,品古今世情。我是扫痕,书接上期。

说毕,小厮拿茶上来吃了。西门庆道:“你两个打双陆,后边做着个水面(即汤面。也可理解为过水面、凉面一类的面。他这个面是要配卤子来吃的,此时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三人吃个过水面,浇上卤子,岂不美哉?),等我叫小厮拿面来咱每吃。”

不一时,琴童来放卓儿。画童儿用方盒拿上四个靠山小碟儿,盛着四样小菜儿:一碟十香瓜茄,一碟五方豆豉,一碟酱油浸的鲜花椒,一碟糖蒜;三碟儿蒜汁,一大碗猪肉卤,一张银汤匙,三双牙箸,摆放停当。

西门庆走来坐下,然后拿上三碗面来,各人自取浇卤,倾上蒜醋。那应伯爵与谢希大拏起箸来,只三扒两咽,就是一碗。两人登时狠了七碗。

(我可太喜欢“两人登时狠了七碗”这句话了,觉得若论凡夫俗子对尘世的眷恋与不舍,莫如“狠了七碗”食物最为贴切。我们眷恋这土地,思想这食物,怎么才最淋漓尽致,就是“狠”上几碗才痛快。

吃七碗面不夸张哈,他这个面由于需要浇卤,一碗面也就盛大半碗吧,对于正值壮年又常常饿着肚子来财主家打秋风的帮闲群体来说,面对着味美爽口的打卤面,一口气扒拉六七碗很多人都能做到。

我记得我以前吃茄子馅的大包子,我奶奶用农村的那种大铁锅蒸出来的山东大包子,我站在锅台前一口气吃了五个。好家伙,当时一点也不觉得撑,就觉得好吃。其实我前些年晚饭还能吃两个实心的山东大馒头呢,不过那时候混工地,干的是力气活,吃两个大馒头刚刚好。现在嘛,既吃不下,也消化不了。身体机能较以前下降了。

说这些干啥呢?为了让大家留意西门庆的饭量。西门庆的年龄并不比应伯爵、谢希大大,反而要更年轻一些,可是西门庆能吃几碗面呢?)  

西门庆两碗还吃不了,说道:“我的儿,你两个吃这些!”

(西门庆连两碗都吃不了,这是区别,也是暗示。)

伯爵道:“哥,今日这面是那位姐儿下的?又爽口,又好吃。”

(吃饭也堵不上奉承的嘴。)

谢希大道:“本等卤打的停当,我只是刚才家里吃了饭来了,不然,我还(经得起)一碗。”

两个吃的热上来,把衣服脱了,搭在椅子上。见琴童儿收家活,便道:“大官儿,到后边取些水来,俺每漱漱口。”

谢希大道:“温茶儿又好,热的烫的死蒜臭。”

(哎呀,多接地气的情节呀。吃了蒜的嘴如果喝热茶的话,那滋味...啧啧,需要大家自行体会。)  

少顷,画童儿拿茶至。三人吃了茶,出来外边松墙外各花台边走了一遭。

(这是在消食呢。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写这么细致干啥呀,好像这会儿我也吃了七碗面一样,有点撑得上。)

只见黄四家送了四盒子礼来,平安儿掇进来与西门庆瞧:一盒鲜乌菱,一盒鲜荸荠,四尾冰湃的大鲥鱼,一盒枇杷果。【张竹坡评:四色尽是热物,非如后衣梅等也。】

(前脚答应借钱,后脚就把礼物送来了。谁放出去的风呢?我们再仔细咂摸一下先前伯爵说的话:

“这等又好了。怕不的他今日买些鲜物儿来孝顺你

奥,原来不是放风不放风的问题呀,是李智、黄四本来就与伯爵商量了今日要送礼给西门庆。之前借应伯爵给西门庆通风报信李桂姐一事我就讲过那个道理,这世上没那么多料事如神,没那么多气定神闲,有的多是混沌,有的只是信息不对等。)  

伯爵看见,说道:“好东西儿!他不知那里(此处指费心弄到手)的送来,我且尝个儿着。”一手挝了好几个,递了两个与谢希大,说道:“还有活到老死,还不知此物甚么东西哩!”

(此句话勾起了我的伤心事,我在初二的时候才第一次吃到荔枝,此前只是听说过,完全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水果。给我荔枝的是家里很有钱的一个女孩,跟着她,我确实也蹭到了许多没吃过或不常吃的东西。想起来,我以前也是个“应伯爵”。

伯爵、希大还算好的,对于那些“活到老死,不知此物甚么东西”的人来说,不知死前遗憾有几重。)  

西门庆道:“怪狗材,还没供养佛,就先挝了吃!”

伯爵道:“甚么没供佛,我且入口无赃着。”

*无赃:一解“无赃”即“五脏”,五脏六腑、五脏庙的那个“五脏”;一解宋代法律有“入己赃”条,指受贿、贪污。“入口无赃”指吃到嘴里,没有了赃证的意思。

这是一句调侃话。两种解释都能说得通,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一种解释,因为前面伯爵还有一句“甚么没供佛”。西门庆说东西还没供佛你就抓来吃,有点瞎胡闹,伯爵接着说什么没供佛?我先供供五脏庙着。)

西门庆分付:“交到后边收了。问你三娘讨三钱银子300赏他。”

(注意这句随口带出来的话,这说明此时当家的是孟玉楼。西门府的这些妻妾是轮流当家的。)

伯爵问:“是李锦送来?是黄宁儿?”

(李锦是李智家的小厮,黄宁当是黄四家的小厮。应伯爵这话问的,好像他真的啥也不知道似的。)

平安道:“是黄宁儿。”

伯爵道:“今日造化了这骨秃了,又赏他这三钱银子。”【眉批:此书只一味要打破世情,故不论事之大小冷热,但世情所有,便一笔刺入。】(哈哈,伯爵羡慕嫉妒恨呀。)这里西门庆看着他两个打双陆不题。

且说月娘和桂姐儿、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大姐,都在后边上房明间内吃了饭,在穿廊下坐的。(女眷们吃了饭也要消食。)只见小周儿在影壁前探头舒脑的。李瓶儿道:“小周儿,你来的好,且进来与小大官儿剃剃头,把头发都长长了。”

小周儿连忙向前都磕了头,说:“刚才老爹分付,交小的进来与哥儿剃头。”

月娘道:“六姐,你拿历头(历日,日历本)看看,好日子歹日子?就与孩子剃头!”  

这金莲便交小玉取了历头来,揭开看了一回,【张竹坡评:回忆与王婆看日何如?】说道:“今日是四月廿一日,是个庚戌日,【张竹坡评:如此观出壬子日,盲人那得知?】金定娄金狗(星命学术语。二十八宿之一)当直,宜祭祀、官带、出行、裁衣、沐浴、剃头、修造、动土,宜用午时。好日期!”【张竹坡评:为一壬子日,陪一庚戌日。】

月娘道:“既是好日子,交丫头热水,你替孩儿洗头。交小周儿慢慢哄着他剃。(月娘还挺在意。)【眉批:看了好日子剃头,却几乎将孩子剃杀。阴阳可信乎?不可信乎?微词道出。】  

小玉在傍,替他用汗巾儿接着头发儿。那里才剃得几刀儿下来,这官哥儿呱的声怪哭起来。那小周连忙赶着他哭,只顾剃。不想把孩子哭的那口气憋下去,不言语了,脸便胀的红了。

李瓶儿也諕慌手脚,连忙说:“不剃罢,不剃罢!”那小周儿諕的收不迭家活,往外没脚子跑。

月娘道:“我说这孩子有些不长俊,护头。自家替他剪剪罢。平白交进来剃,剃的好么?”

(哈哈,月娘说官哥“护头”有点搞笑。)

天假其便,那孩子憋了半日气,放出声来了。李瓶儿一块石头方才落地,只顾抱在怀里,拍哄着他,说道:“好小周儿,恁大胆,平白进来,把哥哥头来剃了去了!剃的恁半落不合接,欺负我的哥哥!还不拿回来,等我打与哥哥出气!”【眉批:开口便如天造地设,绝无一语杜撰,所以为妙。】【张竹坡评:活画。】

(这语言太鲜活了,我好像看到了一些母亲见孩子绊了脚指着地面佯装打骂的样子。照看过小孩的读者应该对此不陌生。李瓶儿说的其中一句话有点吓人,“把哥哥头来剃了去了”,我们读者自然知道李瓶儿说的“头”指的是“头发”,但我还是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别扭。)  

于是抱到月娘根前。月娘道:“不长俊的小花子儿,剃头要了你便益了?这等哭。剩下这些,到明日做剪毛贼(受髠刑的贼。髠刑就是剃头发。后常指剪径的毛贼,俗称“劫道的”)!”

(两位母亲的话都非常温柔有趣。)  

引逗了一回,李瓶儿交与奶子。月娘分付:“且休与他奶吃,等他睡一回儿与他吃。”奶子抱的他前边去了。

(大哭的孩子不能立即吃奶,容易呛着。月娘真的挺细致。你看这种明显表现月娘善良美好的一面,张竹坡是一屁不放呀。)

只见来安儿进来取小周儿的家活,说门首諕的小周儿脸焦黄的。月娘问道:“他吃了饭不曾?”

来安道:“他吃了饭,爹赏他五钱银子。”  

月娘交来安:“你拏一瓯子酒出去与他。諕着人家,好容易讨这几个钱!”小玉连忙筛了一盏,拏了一碟腊肉,交来安与他吃了,往家去了。

(月娘善良的一面被作者不断描写,不知月娘此时的言行是否与她这段时间听佛曲有没有关系。) 

吴月娘因交金莲:“你看看历头,几时是壬子日?”【张竹坡评:可知上文特为此一句,生出剃头一段文字来。】【张竹坡眉批:如此写壬子日,盲人那得知?盖特为孝哥郑重见安胎,为月娘之奸也。】

(写了这么多琐碎的情节,作者终于写到“壬子日”了。)

金莲看了,说道:“二十三是壬子日,交芒种五月节(即端午节)。”便道:“姐姐,你问他怎的?”  

月娘道:“我不怎的,问一声儿。”

李桂姐接过历头来看了,说道:“这二十四日,苦恼,是俺娘的生日,【眉批:月娘悠然接上,妙在个中;桂姐突然插入,趣在言外。读而喷饭者,犹只解得此文一半。】我不得在家。”【张竹坡评:又映一个日子。】【张竹坡评:此所为随手遮盖笔墨者也。】

(太精彩了。一个带出一个,一个遮住一个。说日子,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都有话说。本来月娘突然问起壬子日比较突兀,容易吸引目光,幸儿桂姐儿跟着接过了话头,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体会到月娘此刻的心情,她此时当是相当感激桂姐儿的吧,为了掩盖问壬子日的突兀她接下来就得顺着桂姐儿的这个话题深入,以此把大家的注意力做一定程度的转移。)

月娘道:“前月初十日,是你姐姐生日,过了。这二十四日,可可儿又是你妈的生日了。原来你院中人家,一日害两样病,做三个生日:日里害思钱病,黑夜思汉子的病;早辰是妈的生日,晌午是姐姐生日,晚夕是自家生日。怎的都挤在一块儿?趁着姐夫有钱,窜掇着都生日了罢。”

(有没有发现,月娘这番话和之前西门庆嘲讽王三官养老婆那番话有异曲同工之妙?说的这话好像和当下的人设相冲,相当刻意,相当突兀,这都是因为说话人此时心中另有所想、另有遮盖,所以才造成了言行的失宜。

不管怎么说,我就问大家,听了月娘这番话,你们还记得月娘刚才问的那个壬子日吗?注意力是不是被转移了?) 

桂姐只是笑,不做声。

(桂姐儿的反应倒是恰到好处。本来也没啥好反应的,毕竟月娘说的是实情,此时无言胜有言。关于这种只笑不做声的临场反应,日后还有一个妓女深谙此道。其实也说不上“老道”或“心机”,不过是在尘世里摸爬滚打惯了,不得不被压榨出的世故与狡黠罢了。)

只见西门庆使了画童儿来请,桂姐方向月娘房中妆点匀了脸,往花园中来。

(接下来是相当精彩的一段群戏,大家注意看。)  

卷棚内,又早放下八仙卓儿,前后放下帘栊来。卓上摆设许多肴馔,两大盘烧猪肉,(宋巡按送来的鲜猪吃上了。)两盘烧鸭子,两盘新煎鲥鱼,(黄四送来的鲥鱼也吃上了。)四碟玫瑰点心,两碟白烧(配以笋片的清炖鸡。不放酱油等有色调料,以保持原料的本来颜色,故曰“白”),两碟炖烂鸽子雏儿。然后又是四碟脏子(即内脏)、血皮、猪肚、酿肠之类。

(今天这顿饭主要吃宋巡按的那口猪,所以有烧猪肉,有猪内脏、血皮、猪肚、酿肠之类,至于其他的一些菜品,那都是西门府餐桌上的惯常陪衬。鲥鱼不是陪衬,这是黄四送来的礼物。其实大家只有看的细,自会明白笑笑生为何要写这些菜品,而崇祯本以“桌上摆设两大盘烧猪肉并许多肴馔”一句话带了过去,少了些韵味。)

众人吃了一回,桂姐在傍拏锺儿递酒。伯爵道:“你爹听着说(你爹在这儿听着)——不是我索落你,事情儿已是停当了,你爹又替你县中说了,不寻你了。亏了谁?还亏了我,再三央及你爹,他才肯了,平白他肯替你说人情去了?【眉批:数语伯爵犹作戏说,若今人说来,便不以为戏矣。随你心处的甚么曲儿,你唱个儿我听下酒,也是拏勤劳准折。”

(“拿勤劳准折”指以辛苦劳碌折算某事物。)  

桂姐笑骂道:“怪硶花子,你好大面皮儿!爹他肯信你说话?”

(“虼蚤儿,好大面皮儿”是俗语。虼蚤是跳蚤哈,常用来讥笑他人地位低、面子小。)

伯爵道:“你这贼小淫妇儿,你经还没念,就先打和尚起来!要吃饭,休要恶了火头!你敢笑和尚没丈母我就单丁摆布不起你这小淫妇儿?(“和尚没老婆”和“单丁”凑成一个完整的歇后语。因为和尚没老婆,所以才“单丁”。单丁就是独身一人。)你休笑哗,我半边俏(此处指男性圙性圙器圙官)还动的!”(最后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休要笑话你应爹,你应爹下边可还能动!)

被桂姐拏手中扇把子,尽力向他身上打了两下。西门庆笑骂道:“你这狗材,到明日论个男盗女娼,还亏了原问处。”

笑了一回,桂姐慢慢才拿起琵琶,横担膝上,启朱唇,露皓齿,唱了个《伊州三台令》:

(接下来大家注意听我播音的音量高低与语气强弱。请注意:接下来大的背景音与主线是李桂姐唱的曲,小的背景音与副线是两个帮闲的插科打诨,其中,又以应伯爵为副线之主,谢希大为副线之副。至于西门庆嘛,西门庆是看客,桂姐儿唱歌为他唱,帮闲插科打诨为他插科打诨。如果大家看的是文案,能更方便理解。文案的红色字体是大背景、是主线,绿色字体是小背景、是副线。

关于应伯爵为何要在桂姐唱曲时不断插话的行为,我在上回讲文本的时候已经分析过了,主要是应、谢二人有在西门庆跟前表忠心的需求;其次就是西门庆心中有所不悦但他不方便表露,作为西门庆肚子里的蛔虫,应伯爵就得帮衣食父母把不便挑明的事实挑明一下,把不便发泄的情绪发泄出来,因此接下来我们会发现,西门庆全程都是眯着眼纵容应伯爵的。当然,这是我的形容哈,作者可没这样写。

最后我还要说一下李桂姐,桂姐再精明,终究也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女性,我们不能因为她是妓圙女就剥夺了她爱恋他人、为爱神伤的权力。把妓圙女当人来看待,才能看清事情全貌。剧透来讲,桂姐是真的爱上了王三官。因此,当此刻她可以弹着琵琶抒发心中情怀的时候,她私心作祟且自作聪明地选择了与她真实内心有关的曲词,说私心作祟是因为她想唱这种与她真实情感相契合的曲子,比如人失恋的时候会想听《十年》、《你怎么舍得我难过》等伤感情歌;说她自作聪明是因为她以为西门庆听不出弦外音可以稀里糊涂蒙混过关,殊不知“皇帝”身边的两个“太监”是听曲辨意的个中好手,于是她的真实内心情感被无情地摆上了台面,供人取笑,供人讥嘲,所以在此过程中,桂姐哭了。

好了,接下来我就不停下来分析了,大家注意听就行了。)

思量你好辜恩,便忘了誓盟遇花朝月夕良辰,好交我虚度了青春。闷恹恹把栏杆凭倚,望他怎生全无个音信几回自,多应是我薄缘轻。  

〔黄莺儿〕谁想有这一程。(伯爵道:“阳沟里翻了船,后十年也不知道。”)减香肌,憔瘦损(伯爵道:“爱好贪他,闪在人水里。”)镜鸾尘锁无心整。脂粉匀,花枝又懒簪空教黛眉蹙破春山恨。(伯爵道:“你记的说,接客千个,情在一人,(这话说的多直白呀。)无言对镜长吁气,半是思君半恨君。你两个当初好,如今就为他耽些惊怕儿也罢,不抱怨了!”桂姐道:“汗邪了你,怎的胡说!”【张竹坡评:一段。】最难禁,(伯爵道:“你难禁,别人却怎样禁的?”)楼上画角,吹彻了断肠声(伯爵道:“肠子倒没断,这一回来,提你的断了线,你两个休提了。”被桂姐尽力打了一下,骂道:“贼们攘的,今日汗歪了你,只鬼混人的!”【张竹坡评:又一段。】   

〔集贤宾〕幽窗静悄月又明,恨独倚帏屏。蓦听的孤鸿只在楼外鸣,把愁又还题醒。更长漏永,早不觉灯昏香尽眠未成他那里睡得安稳?”(伯爵道:“傻小淫妇儿,他怎的睡不安稳?又没拿了他去,落合的在家里睡觉儿里。你便在人家躲着,逐日怀着羊皮儿,直等东京人来,一块石头方落地。”桂姐被他说急了,便道:“爹,你看应花子来!不知怎的,只发讪缠我!”伯爵道:“你这回才认得爹了?”【眉批:抢白得,奉承得巧,伯爵殊有窍。】桂姐不理他,【张竹坡评:此处是两番问答。】弹着琵琶又唱【张竹坡评:又一段。】

〔双声叠韵〕思量起,思量起,怎不上心(伯爵道:“揉着你那痒痒处,不由你不上心。”)无人处,无人处,泪珠儿暗倾。(伯爵道:“一个人惯溺床,那一日,他娘死了,守孝,打铺在灵前睡,晚了,不想又溺下了。人进来看见褥子湿,问:'怎的来?’那人没的回答,只说:'你不知,我夜间眼泪打肚里流出来了。’就和你一般,为他声说不的,只好背地哭罢了。”【张竹坡评:又是一样。】桂姐道:“没羞的孩儿,你看见来?汗邪了你哩!”我怨他,我怨他,说他不尽(伯爵道:“我又一件说,你怎的不怨天,赤道得了他多少钱?见今日躲在人家,把买卖都误了!说他不尽,是左门神白脸子(左门神指秦琼,秦琼白脸,尉迟敬德黑脸。此处有贬损王三官的意思),极古来子(“极古怪”的意思)。不知道甚么儿的,好哄他。”)谁知道这里先走滚(伯爵道:“可知拿着到手中,还飞了哩!”)自恨我当初不合(不该)他认真(伯爵道:“傻小淫妇儿,如今年程在这里,岁小孩儿出来也哄不过,何况风月中子弟你和他认真?你且住了,等我唱个〔南枝儿〕(即〔锁南枝〕你听:【张竹坡评:反插伯爵唱,又是一样。】'风月事,我说与你听如今年程,论不的假真个个人古怪精灵,个个人久惯牢。倒将计活埋他瞎缸暗顶(指稀里糊涂代他人受过)。老虔婆只要图财,小淫妇儿少不的拽着脖子往前挣(当牛做马的意思)!苦似投河,愁如觅井。几时得把业罐子填完,就变驴变马也不干这个营生!’”【张竹坡评:写尽世情。】

当下把桂姐说的哭起来了。【眉批:伯爵戏抢桂姐,似乎没趣,不知桂姐此事非西门庆所喜,特留情不言耳。西门庆不言而伯爵代言之,正是大凑趣。】【张竹坡评:又是一样。被西门庆向伯爵头打了一扇子,笑骂道:“你这断了肠子的狗材,生生儿吃你把人就欧杀了!”(大家看西门庆的反应,面对伯爵对桂姐的奚落,西门庆心里还是挺受用的。)因叫桂姐:“你唱,不要理他。”谢希大道:“应二哥,你好没趣,今日左来右去,只欺负我这干女儿!你再言语,口上生个大疔疮!”那桂姐半日拏起琵琶又唱。

〔簇御林〕人都道人都道他志诚,”(伯爵才待言语,被希大把口按了,【眉批:又白描一曲,情景宛然。】【张竹坡评:又是一样。】说道:“桂姐,你唱,休理他!”(谢希大卖起乖来了。)李桂姐又唱道:)却原来厮勾引眼睁睁,心口不相应。”希大放了手。伯爵又说:“相应倒好了,【张竹坡评:又是一样。】弄不出此事来了。心口里不相应,如今虎口里倒相应;不多,也只两三炷儿(形容距离极近)。”桂姐道:“白眉赤眼,你看见来?”伯爵道:“我没看见,在乐星堂(这是郑家院儿的名字。这句话极其重要。其中藏着一段三角恋。王三官、李桂姐、郑家的某一位,是移情别恋还是二女争一男?伯爵什么不知道呀,吃的就是这碗饭。)里不是?”连西门庆众人都笑起来了。【张竹坡评:桂姐亦笑,可知。】山誓海盟,说假道真,险些儿不为他错害了相思病!”(伯爵道:“好虫儿(保儿的戏称,只有错买了的,没有错卖了的。你院中人,肯把病儿错害了?”)负心人,看伊家做作,如何交我有前程?”(伯爵道:“前程也不敢指望他,到明日,少不了他个招宣袭了罢!”桂姐又唱:【张竹坡评:又是一番。】

〔琥珀猫儿〕日疏日远再相逢,枉了奴痴心宁耐等。”(伯爵道:“等到几日?到明日东京了毕事,再回炉也是不迟。”)想巫山云雨梦难成薄情,猛今生和你凤拆鸾!”【张竹坡评:对西门不宜唱此。】

〔尾声〕冤家下得忒薄幸,割舍的将人孤另那世里恩情番成做话饼【张竹坡眉批:此处桂姐一唱,直照后月儿家衔臂一回,见桂姐之交与西门至此全疏,后虽有来往,亦只淡然而已。小人浮薄之情如此。则此回算结住桂姐亦可。】

(崇祯本文本:

笑了一回,桂姐慢慢才拿起琵琶,横担膝上,启朱唇,露皓齿,唱道:

《黄莺儿》谁想有这一种。减香肌,憔瘦损。镜鸾尘锁无心整。脂粉倦匀,花枝又懒簪。空教黛眉蹙破春山恨。

伯爵道:“你两个当初好来,如今就为他耽些惊怕儿,也不该抱怨了。”桂姐道:“汗邪了你,怎的胡说!”

最难禁,谯楼上画角,吹彻了断肠声。

伯爵道:“肠子倒没断,这一回来提你的断了线,你两个休提了。”被桂姐尽力打了一下,骂道:“贼攘刀的,今日汗邪了你,只鬼混人的。”

《集资宾》幽窗静悄月又明,恨独倚帏屏。蓦听的孤鸿只在楼外鸣,把万愁又还题醒。更长漏永,早不觉灯昏香烬眠未成。他那里睡得安稳!

伯爵道:“傻小淫妇儿,他怎的睡不安稳?又没拿了他去。落的在家里睡觉儿哩。你便在人家躲着,逐日怀着羊皮儿,直等东京人来,一块石头方落地。”桂姐被他说急了,便道:“爹,你看应花子,不知怎的,只发讪缠我。”伯爵道:“你这回才认的爹了?”桂姐不理他,弹着琵琶又唱:

《双声叠韵》思量起,思量起,怎不上心?无人处,无人处,泪珠儿暗倾。

伯爵道:“一个人惯溺尿。一日,他娘死了,守孝打铺在灵前睡。晚了,不想又溺下了人进来看见褥子湿,问怎的来,那人没的回答,只说:'你不知,我夜间眼泪打肚里流出来了。’就和你一般,为他声说不的,只好背地哭罢了。”桂姐道:“没羞的孩儿,你看见来?汗邪了你哩!”

我怨他,我怨他,说他不尽,谁知道这里先走滚。自恨我当初不合他认真。

伯爵道:“傻小淫妇儿,如今年程,三岁小孩儿也哄不动,何况风月中子弟。你和他认真?你且住了,等我唱个南曲儿你听:'风月事,我说与你听:如今年程,论不得假真。个个人古怪精灵,个个人久惯牢成,倒将计活埋把瞎缸暗顶。老虔婆只要图财,小淫妇儿少不得拽着脖子往前挣。苦似投河,愁如觅并。几时得把业罐子填完,就变驴变马也不干

这营生。’”当下把桂姐说的哭起来了。被西门庆向伯爵头上打了一扇子,笑骂道:“你这搊断肠子的狗才!生生儿吃你把人就欧杀了。”因叫桂姐:“你唱,不要理他。”谢希大道:“应二哥,你好没趣!今日左来右去只欺负我这干女儿。你再言语,口上生个大疔

疮。”那桂姐半日拿起琵琶,又唱:

《簇御林》人都道他志诚。 

伯爵才待言语,被希大把口按了,说道:“桂姐你唱,休理他!”桂姐又唱道:

却原来厮勾引。眼睁睁心口不相应。 

希大放了手,伯爵又说:“相应倒好了。心口里不相应,如今虎口里倒相应。不多,也只三两炷儿。”桂姐道:“白眉赤眼,你看见来?”伯爵道:“我没看见,在乐星堂儿里不是?”连西门庆众人都笑起来了。桂姐又唱:

山盟海誓,说假道真,险些儿不为他错害了相思病。负人心,看伊家做作,如何教我有前程?

伯爵道:“前程也不敢指望他,到明日,少不了他个招宣袭了罢。”桂姐又唱:

《琥珀猫儿坠》日疏日远,何日再相逢?枉了奴痴心宁耐等。想巫山云雨梦难成。薄情,猛拚今生和你凤拆鸾零。

《尾声》冤家下得忒薄幸,割舍的将人孤另。那世里的恩情翻成做话饼。 

此段唱词绝不可采用崇祯本的文本哈,崇祯本删减了部分插科打诨的句子,致使那种一个人在干正事另外一个人在旁边捣蛋的情景弱了三分。

跟大家分享一下格非对此段词话本文本的赞誉吧,他认为这是《金瓶梅》在“文体上的别开生面与独出心裁”。他说:

在中国古典小说的发展史上,《金瓶梅》在叙事和文体上的创造与开拓之功,无论怎么评价都不过分。此回将唱曲与插入性文字并置,更属石破天惊之举。要知道,这样一种“共时性”的场景叙事模式,在西方小说史上,要迟至二十世纪初才被发明出来。《金瓶梅》叙事的大胆与自由无拘,不仅体现出作者在思想和价值观方面离经叛道的勇气,同时也反映出作者敢于挑战一切陈规陋俗,在文体形式上别开生面的雄心。

更为高妙的是,应伯爵等人的插话,内容也十分驳杂。计有评论、即兴感想、伯爵所讲的故事、伯爵与西门庆和谢希大等人之间的调侃与斗嘴、伯爵与桂姐的互骂、伯爵本人的唱曲(《南枝儿》)。这么多的内容混杂在一处,在李桂姐唱词的伴奏下,彼此纠缠着往前推进。有时候伯爵的调笑和插话并未使得唱曲中断,而有时候,李桂姐被迫暂时停止了演唱,对伯爵的攻击和侮辱展开反击。

那么,在这样一种复杂的纠缠中,李桂姐、应伯爵、谢希大和西门庆四人,各自又有着怎样的心理活动?作者虽然不着一字,可每个人的所思所想,又仿佛十分清晰地呈现在字里行间。

《金瓶梅》在此回中创造的这种新文体或新手法,在中国古典小说中堪称闻所未闻。即便被放置到今天的世界文学范围内来考察,也显得十分奇崛瑰丽,令人耳目一新。曾有研究者认为,《金瓶梅》可以被视为一部具有“后现代”叙事风范的作品,虽说有些夸张,但也非无稽之谈。

我就说搞写作的一定要细读精读几遍《金瓶梅》,这里面可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唱毕,谢希大道:“罢罢!叫画童儿接过琵琶去,等我酬劳桂姐一杯酒儿!”(崇祯本文本:唱毕,谢希大道:“罢,罢。叫画童儿接过琵琶去,等我酬劳桂姐一杯酒儿,消消气罢。” 【眉批:桂姐自家理短,不敢十分认真。若平日,不知如何拌嘴矣。】

伯爵道:“等我哺菜儿。我本领儿不济事,拿勤劳准折罢了。”(之前伯爵让桂姐拿勤劳准折他,现在他又用勤劳准折桂姐。)

桂姐道:“花子过去,谁理你!你大拳打了人,这回拿手来摸挲!”(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谁稀罕!)

当下,希大一连递了桂姐三杯酒。拉伯爵道:“咱每还有那两盘双陆,打了罢。”于是二人又打双陆。西门庆递了个眼色与桂姐,就往外走。

伯爵道:“哥你往后边去,捎些香茶儿出来。头里吃了些蒜,这回子倒反帐儿(反胃,胃酸或气味上涌)恶泛泛(形容恶心)起来了。”

西门庆道:“我那里得香茶儿来!”

伯爵道:“哥,你还哄我哩。杭州刘学官送了你好少儿着,你独吃也不好。”(又蹦出个杭州刘学官。权势在手,还怕他人没有东西孝敬吗?)西门庆笑的后边去了。那桂姐也走出来,在太湖石畔推掐花儿戴,也不见了。  

伯爵与希大一连打了三盘双陆,等西门庆白不见出来,问画童儿:“你爹在后边做甚么哩?”

画童儿道:“爹在后边就出来了。”  

伯爵道:“就出来却往那去了?”因交谢希大:“你这里坐着,等我寻他寻去。”那谢希大且和书童儿两个在书卓上下象棋。

原来西门庆只走到李瓶儿房里就出来了,在木香棚下看见李桂姐,【张竹坡评:木香棚又为后敬济、金莲伏线,以插下文调婿之笋也。】就拉到藏春坞雪洞儿里,把门儿掩着,两个坐在矮床儿上说话。原来西门庆走到李瓶儿房里,吃了药出来。把桂姐搂在怀中,坐于腿上,一径露出那话来与他瞧。把桂姐諕了一跳,便问:“怎的就这般大?”

西门庆悉把吃胡僧药告诉了一遍。先交他低垂粉颈,款启惺唇,品咂了一回。然后,轻轻搊起他刚半扠、恰三寸、好锥靶(好似耙齿一般。极言其脚小且尖)、赛藕芽、步香尘、舞翠盘、千人爱、万人贪,两只小小金莲来,跨在两边胳膊——穿着大红素段白绫高底鞋儿,妆花金欄膝裤,腿儿用纱绿线带扎着——抱到一张椅儿上,两个就干起来。

(桂姐的穿戴真精致呀。)

不想应伯爵到各亭儿上寻了一遭,寻不着,打滴翠岩小洞儿里穿过去,到了木香棚。抹转葡萄架,到松竹深处藏春坞边,隐隐听见有人笑声,又不知在何处。

(把西门府大花园的这些景点串了一遍。滴翠岩、木香棚、葡萄架、松竹林、藏春坞,应伯爵一路走一路寻,直至到了藏春坞旁边才听到隐隐的人笑声,可是声音若隐若现,他又判断不出人到底在何处。试问:应伯爵此时急不急?书外的看客、听众急不急?)  

这伯爵慢慢蹑足潜踪,掀开帘儿,见两扇洞门儿虚掩,在外面只顾听觑。听见桂姐颤着声儿,将身子只顾迎播(迎合,接纳)着西门庆叫:“达达,快些了事罢,只怕有人来。”

(不管以前是什么关系,现在的西门庆与李桂姐儿可是干爹与干女儿的关系呀,且此时李桂姐儿属于在西门府避祸,或者叫做客,这客人和主家偷着进行连接,若是叫人知道了,谁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被伯爵猛然大叫一声,推开门进来。看见西门庆把桂姐扛着腿子,在椅儿上正干得好,说道:“快取水来,泼泼两个攘心的搂到一答里了。”  

李桂姐道:“怪攘刀子,猛的进来,諕了我一跳!”

(有外人看着,这还怎么继续呀。)

伯爵道:“快些儿了事?好容易!也得值那些数儿是的!怕有人来看见,我就来了。且过来,等我抽个头儿着。”【眉批:情中着一痕屑子,便格格不化,西门庆与桂姐虽欢私如故,而实无心可谈,故借伯爵一混,草草完事。】【张竹坡评:见以后桂儿与西门毫无干涉,其犹走动者,干女之故也。】

(我不是很认同无名氏的观点,但这个解释还是值得跟大家分享的。为什么作者要让此时的应伯爵闯进来?写小说得有视角,对我国的古典小说而言,最常见的叙述视角是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即作者自己的视角,故事是作者创作的,作者自然对故事里的一应情况了如指掌,可是怎么呈现故事,这就需要创作技巧了。作者不能总是跳出来当旁白吧。自从西门庆得了胡僧药,作者一连写了好几场性圙爱,有的浓,有的淡,比如与王六儿的那场,写得很浓,为了加强趣味性,作者让小厮琴童偷窥,借着琴童的视角咱们看清楚了西门与王六儿是怎么办事的。之后是与李瓶儿的性圙爱,这次作者直接白描,没有人偷窥...其实有人偷窥,只不过大家很难往这个人的身上去想,这个人就是小官哥。官哥只窥到了个前戏,后面的重头戏他没见到。再之后是潘金莲的两场性圙爱,作者也是直接白描,期间夹杂着春梅进进出出的身影。现在镜头给到李桂姐这边,假如作者还是直接白描,由他来全程把控,说实话,大家难道不觉得有些重复、有些寡淡吗?动作就那些动作,流程就那些流程,你让作者怎么给你把写了N多次的性圙爱场景次次变个新花样呀。在这种情况下,只得借助第三者。他以前也常这样干,这也是为什么本书里的性圙爱场景总是被人偷窥的原因之一。作者需要有人偷窥,好帮他把这个过程进行得更流畅一些、更有趣味一些。其实呢,对古人而言,小说的趣味性与剧情的跌宕起伏才是第一考量,这比逻辑严密重要的多,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去看《三国演义》。假如你带着现在流行的强逻辑与解构论解释学去看《三国演义》,你还能看得下去吗?) 

西门庆便道:“怪狗材快出去罢了,休鬼混!我只怕小厮来看见。”  

那应伯爵道:“小淫妇儿,你央及我央及儿,不然,我就喓喝起来,连后边嫂子们都嚷的知道。你既认做干女儿了,好意交你躲住两日儿,你又偷汉子,交你了不成!”

桂姐道:“去罢,应怪花子。”

伯爵道:“我去罢我且亲个嘴着。”于是按着桂姐亲讫一嘴,才走出来。  

西门庆道:“怪狗材还不带上门哩!”

伯爵一面走来把门带上,说道:“我儿,两个尽着捣尽着捣捣吊底子不关我事。”才走到那个松树儿底下,又回来说道:【眉批:作余波。】“你头里许我的香茶在那里?”

(情节一波三折。这需要解释伯爵为何去而复返吗?经过了前面几次三番表忠心的操作,应伯爵此时在西门庆心中再次站稳脚跟,此时的西门庆与应伯爵颇有些“打情骂俏”的感觉,对西门庆来说,他差点失去了这位有趣的应花子,对应伯爵来说,他差点失去了这位大方的财主。劫后余生,破镜重圆,亲密无间 

对此段情节来说,西门庆与李桂姐之间的张力没什么看头,反而是他与应伯爵之间的张力引人遐想。我说的这个张力不是特指性张力哈,而是基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纠缠产生的动态关联。)

西门庆道:“怪狗材,等住会我与你就是了,又来缠人!”那伯爵方才一直笑的去了。  

桂姐道:“好个不得人意的攘刀子的!”这西门庆和桂姐两个在雪洞内,足干勾约一个时辰,吃了一枚红枣儿,才得了事,【张竹坡评:梵僧药,至此方点出解药。】雨散云收。有诗为证:

海棠枝上莺梭急,绿竹阴中燕语频
闲来付与丹青手,一段春娇画不成。

(伯爵走了,性圙爱也就没啥看头了。注意这枚“红枣儿”,张竹坡评:梵僧药,至此方点出解药。奇怪,胡僧不是说的“冷水吞一口,阳回精不伤”吗?之前和李瓶儿办事,瓶儿忍不住了,西门庆就是喝了一口冷茶,然后了事,怎么还会儿不是冷茶而是红枣呢?还是不要被张竹坡带歪了,因为红枣就出现了这一回。孤证存疑。)

少顷,二人整衣出来。桂姐向他袖子内掏出好些香茶来袖了。西门庆则使的满身香汗,气喘吁吁,走来马缨花(即合欢花)下溺尿。李桂姐腰里模出镜子来,【旁批:妙。在月窗上搁着,整云理鬓,【张竹坡评:又与后金莲隔窗品敬济文字遥映。】往后边去了。

(这段事后描写远比事中精彩。桂姐终究是院中人习性,完事掏男人袖子,应伯爵要的香茶提前一步被桂姐得到了。西门庆则满身臭汗,气喘如牛,走到花树下撒尿。关于他撒尿的分析我之前讲过了,此处不再赘述。其实吃红枣常与补气血产生联系,种种蛛丝马迹似乎在告诉我们西门庆的身体有些使用过度了。

此段最妙的是桂姐从腰里摸出了一枚小镜子,她重新打扮一番,才往后边去了。这让我想到了现代女性的挎包,包里总是带着化妆品、镜子、纸巾一类的物件,方便随时修整妆容。)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期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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