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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汐止水 2024-06-18 发布于湖北

一曲《红鬃烈马》,余音却绕梁三日,王珮瑜的唱腔在耳畔回环,让人舍之不下。遍寻她的戏曲聆听,任夕阳落尽风流,也无暇顾及。

到了夜里,只觉得满腔情衷需要诉诸,便约了文文出来散步,她是我在这人世间的烟火气,和她攀谈两句生活,就能从任何一种不能自已的情绪里解脱,能重新回到这个真实而现实的生命状态中。

夏风微凉,桥头的小花园里,月季依然缤纷,没有星空的夜,月却明亮。只是偶尔漂泊而来的云笼些薄纱,明暗交迭,像极了心绪莫名。

和文文一股脑倾吐,从一曲戏目到过往人生,她静静看着我,在皎洁的月光下,那张素净的脸更显温润。她说,“你的感情好浓烈。”

我拼命点头,“我心里有太多的情,多到令人沉溺。只可惜,这世俗太多辜负,唯与天地往来,方才不负。便收敛了,再收敛,就像岁月不曾把人咀嚼般。

“我知道。”

或许,只有十几年的陪伴,才懂得我心间的沧海桑田。就像,我突然破防在一曲戏目里,我甚至不喜欢那个故事,却沉迷于它的韵味。

回到家,还是忍不住回味,又找来她翻唱的《游山恋》,听着听着,也不知是几时睡着的,隐约记得,梦里似乎也有长袖善舞,丝竹管弦。

天光尚早,却反复醒来,窗口的云从微红到耀白再到堆叠,才起了身来。随手盘了发髻,选了和衬衣相配的淡黄色兰花发簪,描眉点唇,又揉了揉醉醉圆乎乎的小脑袋,才背上包出了门。

骑行在风中,总感觉自由。江风里透着远方的雨与远山的幽,扑面而来、萦纡环绕,就好像下一秒就能乘风而起。可惜,那是庄周的梦,纤柔的蝶才能置身风中,随风到达苍鹰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而我,只能在一念间,偶然触碰云端。

这一路行来,我的耳机里,依然是从昨晚就开始单曲循环的《游山恋》,我对尘世的迷恋总是如此,就像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会一直吃,直到吃腻为止。正所谓,兴尽而归,甚至无关乎兴起所为。

到了单位,泡好茶,随意翻看手机,发现今儿恰好是伽蓝菩萨圣诞,便生出了去归元寺的念头来。今天亦是奶奶的忌日,她喜欢观音菩萨,我也正好可以帮她拜拜。也不知魂归处,是否自由,摆脱了肉身的桎梏,她是否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和想念的人重逢,虔诚无碍去叩拜她心中的神祇。

一念山河,随心而动,哪怕正午阳光浓烈,便是厚重的云层也挡不住它的耀眼,可我既然生了念,便是要去的。耳机直到接过信徒手中的香火,才从耳朵上摘了下来。

忽闻风过。

虔诚叩拜,四方神明,心下无念,只专心插好香烛。转身入翠微妙境,看木槿依旧,合欢零星,而那门口的两株蜡梅不知怎的硕果枯萎。我也无心探究竟,只途经。

拜三世佛,拜普贤菩萨,拜文殊菩萨,又转身朝着菩提门外一院清幽走去。看瓷罐中荷花绽放,千瓣重叠,绿圆盘下随风探勘,更显娇媚。藏经阁前转身,从幽谧小径穿出,便是正殿,拜过弥勒菩萨,便是伽蓝菩萨。我跪在佛前,平日里心间都是无愿无念的,想着今日是伽蓝菩萨圣诞,是佛喜日,或许唠几句嗑,他老人家听见了,一时欢喜便应承了呢?或许,有一日,我真的能和想见的人相见,和想交的人相交,把平生种种情思与心绪诉诸,也能觅得一个恰好的懂得。惺惺相惜,是为知己。

从大雄宝殿折返,入不二法门,本不打算去数罗汉的,想着要拜观音,还是走了进去。既走了进去,便随心数了一尊,巧的是,求来的签文,恰是“丝竹管弦齐声奏,粉墨登场舞长袖。各人各有精彩处,说尽生旦净末丑”。

原来菩提知我意,心念所念,便是缘起。

攥着签文,走进了我最喜欢的小树林,在那一片清幽里,脱下高跟鞋,靠着原木椅,把一身疲倦交与清风。

生命是需要叩拜的,我们匍匐于天地间,将一切沉入深厚的土地,就像找到了根系。在虔诚里,一切寂静,仿若归途。

我看着手中签文,看着那句“生旦净末丑”,耳畔依然是王珮瑜的《游山恋》,是她唱腔里的起伏回环,是字正腔圆用尽力气的戏、是学会放松下来吐纳的歌曲。我喜欢她在生命感悟中的细腻,去观察、去学习、去知晓、去懂得,亦去表达与传播。

我放下手中的签文,看这片幽静的林木,忽而觉得,目之所及皆是有形之物,倒是被它束缚住了,忘了去看无形之物。我试着去看风,看无形的风途经有形之物时的表达:低矮的南天竹是一整株枝叶的摇晃,而层叠的鸡爪槭是一片一片的起伏,高大的香樟是簌簌摇曳、梧桐是沙沙作响,光从它们交织的网里漏出闪烁的繁星。我好像看到了风,就像莫奈看到了光。

人和人之间是如此不同,但各人有各人的精彩,他人的光芒欣赏就好,无需艳羡。

自我耕耘,自我收获,云出岫本无心。

乾坤浩瀚,草木犹怜,生命大抵就是在这样的俯仰之间,极视听,悟色空,得灵智。

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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