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Jun 22.2024  ▽ ▽ 同事买了一袋水草砂，我借光跟着种了一缸，然后就很幸运地得到了生活的绿色。如今每天最惬意的事，就是看这缸草在水底赫然呈现满园春色。 我每天早上来工位的时候，这些水草都如一大片向日葵般朝我探头张望。但是为了不让它们落枕，我便将鱼缸转过去，让绿色的小脸儿集体背对我。可是不到一会儿功夫，等我腾出空来再瞧它们的时候，这群倔强的小脸儿又齐刷刷地转过来了。有时我为了能及时感受到生命向阳的力量，甚至会盯着它们看很久，可是每当你看着它们的时候，时间都是静止的，万物寂静沉默，可是一旦你溜号了，再看向它们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片哗然了，真不知道这些微妙的力量在哪一刻抵达的临界值。 我把脸凑近缸口，密密麻麻的小叶子每一棵都是两瓣叶片相对舒展的样子。我不知道它们长大后会变成什么，但此刻它们和所有长在泥土中的植物一样，都是生命最初的合瓣形象。或许所有种子在刚刚冒头的时候都是如此吧，看不清物种，找不到特征，只有乾坤两叶，生命混沌，前路漫漫。  为了不让这缸小草看上去太单调，同事还贴心地送了我两条凤尾小崽和一只迷你蜗牛。小蜗牛和这片水草的气质很搭，看上去好像岁月停滞一般悠然缓慢。可是两条小鱼就活泼多了，它们的出现像一片森林上方飞来了自由的鸟，不止荡漾起苍穹的涟漪，更带来了勃勃生机。 可是这样的好景不长，某天早上我突然发现，两条小鱼只剩下一条了。漫漫山谷，翠萍繁密，一条小鱼就像凭空消失在了水中。我想也许是水草太密，它不小心游进了草丛的根部困在其中迷路了。于是我用小木棍在那些厚厚的水草间翻找，仿佛天降巨物，把丛林搅得天旋地转。可还是没有找到小鱼的踪影，它就像融化了一样，彻底在这片森林里走失了。 剩下一鱼一蜗，虽然单调了一些，但还算物种齐全。于是我每每展开上帝视角，看向这片辽阔的土地时，都仿佛看见了一人一牛，山坡成眠的样子。 有时我觉得在小鱼缸里找一条更小的鱼很麻烦，于是想再买几条肥大的金鱼让颜色漂亮些。可转念一想，这样小的世界又怎能给庞大的鱼心带来自由呢？虽然看上去很美，但内心感受到的却是压抑和困顿。  也许眼下这样已经算是鼎盛了，桌面上放了一片森林，大地开阔、四野锋利，唯一的风就是鱼儿的飞翔，唯一的摇曳就是水草的向阳。有时在狭小的工位上觉得倦了，便带入鱼儿的视角去广袤的大地上转一圈。我也可以山坡放牧，只放一头牛，还是头小蜗牛，等它吃草，等它睡饱，世界辽阔，孤独又自由，可牛儿却怎么也丢不了。 想来我的小鱼和小蜗牛就像我渴望中的一面镜子，它们给我提供了一扇微弱却真实的任意门，让我随时可以走向旷野，走向自然。只是它们的生命好像也只剩下散步这件事了，在铺天盖地的嫩绿中放逐自己，不用考虑外界的看法，也不用繁衍生息，就这样兜兜转转一辈子，或许也算一种曼妙的体验吧。 外面的荒野那么大，那么无常，人和物很容易就走失了。可是在我的小草缸里这些都不会发生——无风无雨的太阳地，烂漫自由的空气，水永远清澈，氧气永远升腾，食物自给自足，生态平衡又毫无波澜，实在是理想中的伊甸园。 可就是这样看似平静的微观世界，也有着不断变化的未来和肉眼不易察觉的慌乱。只是这里没有掠夺，因而在巨大的和平氛围笼罩下，一切都看起来安然无恙，并让人随时感受着新鲜无比的遥远，好像天地之外，也有神明高高凌驾于我们头顶，目睹我们的生活，参与我们的命运。因而我想，也许神明并非人类想象得那么自由自在，它们创造了我们，也羡慕我们，它们实现我们的愿望，正如抚慰自己内心的遗憾与哀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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