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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夏卷征稿】髙秦老师 / 魏贤平(安徽)|| 当代文学家杂志社

 清涟一荷 2024-06-24 发布于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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髙秦老师

(散文) 

文  / 魏贤平(安徽)


髙秦老师其实是高明惠和秦事干两位老师的合称,他们曾是小梁中学的老师。我和他们的故事要从39年前的初一说起。
“一个池塘三排房,没有大门没院墙”,是小梁中学的基本状貌。学校有学生宿舍,但那是初三的专享,初一初二生却没有这样的优待。我是初一新生,学校附近没有亲戚和朋友借住,所以我的住宿就成问题,很是着急。
教室前面有一块空地,于讲台一侧,靠近窗户的拐角,正好能放下一张小网床。魏同学情形和我一样,我们就商议去向老师申请看守教室,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的央求,班主任高明惠老师才同意我们的请求。那一刻我觉得高老师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解决了我住宿的大问题,内心满是感激。
我们不但在教室住,还在教室内做饭吃。在教室内做饭吃可不是我们的专利,人人都可以,所以,只要一放学,教室就变成了厨房,炊烟缭绕,宛若仙境;学生就变成了伙夫,叮叮当当,忙进忙出。
一天清晨,同学们三三两两进教室上早学,有学生大声惊叫:这里有尿!
这个爆炸性消息不胫而走,瞬间所有学生都知道髙老师所带的班级深夜有学生在教室后面尿尿,自然也传到了高老师那儿。而这“教室尿尿”事件最大嫌疑人便是我和魏同学,所有的矛头直接指向我俩,因为只有我俩在教室里住宿。同学们声声不绝的议论谴责:怎么连一点素质都没有,竟能做出这等下作事;有的更是义愤填膺,深恶痛绝:干脆报警算了,把他们抓去坐牢;班长却跑到我们跟前责备:你们怎么能在学习的场所尿尿呢?更何况地面是土而不是水泥?还让我们怎么上课?我们傻愣愣的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心想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髙老师审讯我们的时间便是上午第一节课。我们来到他的宿舍,自然连赐座的待遇便不可有,只能站着。这个站着可不是一分钟两分钟就结束的事儿,当我们回到教室便是晚自习快结束了。不过高老师的恻隐之心并没有完全泯灭,饭点我们便回去,饭后在回来。中午他午休,我们便在外面宿舍门两旁站着默默地陪着他。
高老师的审讯连最初是否是我们的缘由便略去了,直接质问我们做的原因,以及前后的详细经过。这便是在他的头脑里板上钉钉地认定是我们的所为,而且是铁的事实。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毋庸置疑的肯定。我们说没有做,把夜里发生的过程前前后后讲一遍,这与他的期待值相去甚远,便勒令我们反省了一上午。
下午继续审问。
高老师坐在床沿,我们便站在他的对面,不到一米吧。
“你们反省好了没有?”高老师平静地问。
“高老师,我没有尿尿。”我说,魏同学也这样说。
高老师像火碰到汽油一样,腾地起身蹬我两脚,让我趔趄到身后的墙上,若不是墙挡住了便是跌倒。原来高老师那瞬间的平静只是表象,并不是我想象的骨子里就有的涵养,也不是储存在灵魂深处的静气。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只蹬我,没有蹬身边的魏同学,他距离高老师并不比我远。多年以来我一直在思考:抑或是我先说的吧!还是其他原因呢?
矮小的我又蹭到刚才那个位置站得笔直,连稍息都不可能发生,因为我看到了高老师的眼睛里透出两道凶光,让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魏同学有没有和我一样的心灵体验。
“老实交代:为什么尿尿?你,你你——错了没有?不说,马——马上开除你们。”高老师语无伦次了,高老师激动了,高老师咆哮了,高老师愤怒了。高老师让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慢慢抬头望去,英俊的脸庞下隐藏着另一张无比凶恶的嘴脸,好狰狞呵!这些年我深感愧疚,我一句实话实说让他暴跳如雷,若早知,便随了他的心愿。遗憾的是我那时没有这样的悟性。
“我真的没有!!”我接近哭声了。
这下不得了。高老师激情上演,这回不是蹬了,而是抡起木头般的胳膊,扎开手掌,一阵凉风扑面而来,脸上便是重重的耳光,很平均,一左一右。高老师摔门而去。
过了不久,高老师回来了。一句话也没有说,仍是气呼呼的。
又过了不久,进来一个大汉,高而魁梧,猛而凶悍。后来才知道他是秦老师,带别班体育,人称魔鬼老师。他进来就审讯我们,并且还有前言:问话后,数一二三。一二不回答,到三就惩罚。这也是他对待所有学生的规则。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话问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就低头不吱声;这位尊敬的秦老师数“一——,二——”到“三”时,我的头被可爱的秦老师熊掌一般的手狠狠一击,“啪——”的一声,响亮的一记耳光让我晕头转向,立即我就被打倒下了。我艰难地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到他的跟前。
我非常想嚎啕他哭,但是我不敢;我也想歇斯底里地抗争,但是我没有力量,身材矮小,瘦弱不堪。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过程和刚才一样,这回我乖巧了,当数到三的时候,我说“不知道。”
“自己做的事怎么会不知道?”厉声质问。
“不是我做的,我怎么会知道?”我想,“更何况.....”“我也不敢在教室内尿尿”这话还没想完,我的头又被同样的一击,因为秦老师已经数到三了。我的脸岂止是火辣辣的疼,而是肿了,这回我彻底地震悚了。那个秦桧,那个岳飞,那个窦娥,那个“人彘”......一股脑儿全涌到我的心里,但是我百口莫辩,因为根本就不给你诉辩的时间和机会。活脱脱的“刑讯逼供”真实地发生在尊敬的高明惠老师的宿舍里。
这两个重重的耳光给了我一生深刻的记忆。
我又一次艰难地爬起来,重新站好。高老师让我们出去商量,然后回来继续交代罪证。
我们到外面,西天的晚霞色彩斑斓,整个世界都被染得绚丽多彩,而我无心欣赏这般美景,因为我心中填满了晦暗的东西。魏同学问我想继续被他打下去吗?我摇摇头说快被打死了。然后他说,认了吧。我很惊异。他说他不想看我被打下去,而且他也不确定下面会不会打他,因为他也害怕。他出谋划策:这一次我认,上一次他认。我实在无计可施,而我也委实惧惮他们熊掌一般的手和手上爆发出来的巨大的力;魏同学和我很平均,所以我也就同意了,而且实在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法来。
在这一次之前的两个星期前,也有一次尿尿事件,我们都没承认,处理得不了了之。
高老师对于这个商量的结果非常满意:顺带破了上一个“案子”。接下来那就是做实证据:写材料。当我写到我承认尿尿的事实,我的心被针扎一般地疼痛,而这种痛比高秦两位老师的惩罚之和还要更甚。
本周五的下午,没有上课,召开全体师生大会。用一下午的时间总结本周“大事记”,而我们很荣幸登上了小梁中学的一周头条,全民皆知。
39年以来,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着我,让我久久不能释怀:为什么老师就认定是尿尿而不是淲水呢?要想鉴定是水还是尿,用鼻子闻闻不就清楚了?然而这个简单的鉴定我的尊敬的高老师就没有去明辨而像免检商标一样直接认定我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不论当年还是现在,而我都不会违心来故意抹黑老师的英明之举,我可以拿我最亲近最亲密的人对天起誓以表明我真的没有尿尿。
在当今,像高秦老师和我这样的还有多少呢?像诸如此类之事还有吗?而我也真的希望天下所有之人师都能够客观地对待所有毫末草芥之事,以体现对生命的尊重,从而张扬生命的个性,而不是于黑暗之中又在个体生命的脸上涂满墨汁一样的色剂,封杀了对生命向上的激情,而这可恶的色剂恰恰是缺少正心诚意滋生出来的,无疑阻碍了社会前进的脚步。
学生时代,我很记仇,而且我无比憎恨他们的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同时也无数次设想过“复仇”的方法,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空间的转换,人世的有常无常改变了我曾经的幼稚之念,并且为自己的这种幼稚而觉得特别的无稽与羞赧;踏入社会,走上工作岗位,而且光荣地成为人师队列中的一员,我很奇怪:我一点也不恨他们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我心灵的深处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对高秦两位老师的辞让之情而遁入平和宁静之态。从事教育生涯三十载,我都不敢有任何的懈怠,特别是处理学生的问题上,告诫自己,他们“刑讯逼供”造成的“冤假错案”一定不能在我身上重演,并且我和学生都是平等对话,而且鼓励学生对我提意见或建议,以完善自己的瓶颈人格。
感谢他们,在工作中,能让我不卑不亢,戒骄戒躁。努力地做好自己是一个人的本分;知道自己是谁,是一个人的定位;肩担点责任,是一个人的必然;树立点什么,是一个人的不惑。
感谢他们,在生活中,能让我懂得拒绝和接受,明白拿起和放下,知晓得失与荣辱,权衡利益轻重,平衡情绪沉浮。当我稍有不慎,我就觉得内心的那一条毒蛇啃啮着我的灵魂,让我不得不审视自己,回归我的善良与爱人。
岁月悠悠,从那次最末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三十八年了吧,以后会不会见到也未可知。但愿时光不老,诚祝他们: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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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任编辑: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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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文学家》,刊号ISSN2708-3160,彩版印刷,由当代文学家协会主管,当代文学工作室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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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采


安徽作家/诗人魏贤平




作者简介:    

魏贤平,笔名方寸,泗县教师,市作协会员,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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