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可能性与不可能性/ 作为不可能性的死亡/ 时间不在场 - 布朗肖 经由书写发现的 这种时间不在场 并不完全隔绝于 海德格尔的思想 - 反而完全可从海德格尔 对于流俗时间观的批判 出发进行理解 - 理解时间不在场之前 - 回顾海德格尔关于 源始时间性的表述 十分必要 ~ 《存在与时间》: - 由此看来 在这里当然不容许 从流俗的时间领会 把捉“领先”的“先” 以及“已经” - “先”所意指的,并不是 “现在尚不——但是以后” 那种意义上的“先于” - “已经” 亦也,并不意味 “现在不再——但是以前” - “先”与“已经”等的语词 也可具有这种时间含义 - 不过假若它们的时间含义就是这样 那么操心的时间性说的即就是一种 同时是“以前”和“以后” 同时是“尚不”与“不再” 的东西了 - 先行具有的这种源始时间性 具备的一个根本特征即就是: - 它非存在者层次 某个孤立时刻的 现成存在 - 如同流俗 时间观中 序列性的 单向时间 一样 - 在这种 单向时间中 已发生的事 不会再发生 待发生的事 还没有发生 - 从生存论的角度讲: 当前发生的时刻 从来不是孤立的 - 而总是处于同 过去和将来的 勾连之中 - 过去和未来 亦也,并非 与当下隔绝 - 反而 总是在,操心之中 生成为,一个当下 - “时间性绽露为 本真的操心的 意义” - 这说的 就是源始时间性 自身的运作方式 - 而这种 时间性 由操心 即向着 死亡的 将来之维 而凸显的 ~ 关于 过去与未来的关系 海德格尔这样表述: - 人自出生以来 所谓出生即系 并非奔向死亡 而系正在死亡 故说即生即死 故说无生无死 故说死透还生 故说即死即生 - 曾在源自将来 - 其情况是: 曾在的 - 曾在着的) 将从自身 放出当前。 - 由此海德格尔完成了 对流俗时间性的倒转: - 已经发生的事 (曾在)将会 (再次)发生; - 有待发生的事 总是已经发生 也即尚未到来 - 已经出现 - 对于海德格尔来说 - 尚未到来,已经出现的时间性 从来不是,某个确定的时刻 - 这一表述实际上是昭示了 时间性的某种独特的运作: 不存在一个 绝对的当前 - 所谓当下总是 处于一个不断 当前化的过程 - 既然是 当前化 - 则很明显,是一个 持续不断,的运动 - 而非,某个 现成的当下 - 因为 - 当前总是 一种处于 生成和运作 中的当前化 - 处于 过去和未来 的纠缠之中 - 这其实就可被理解为 一种当下的不可能性 - 这种 现成当下 不可能性 与死亡的 不可经历 难以通达 - 及此在的 不之状态 完全符合 - 因为 死亡本身即就是 最典型的那一个 无法彻底地到来 - 无法 被经历 的当下 - 死亡的到来 并不是一个 静止的时刻 - 而是处于 一种不断 临近自身的 运动当中 - 从这个角度理解的 “不可逾越”说的 其实即就是 现成当下的 不可能性 - 这 既是,死亡 又是,源始时间性自身的运作: - 到自身,即作为不之状态的 不可逾越的可能性而生存着 - 对于此在来说 - 死亡 一方面是“尚未” 一方面亦“已经” - 这一种的 尚未不是 有待补齐 的缺憾 - 而是必然 构成此在 的生存 - 这还说明了 关键的一点: - 如果死亡 根本不是 一种完成 - 那么死亡 来临之时 就不会完成 此在的生存 - 它自身 - 死亡 也并不会 彻底到来 - 而总是处于 已经出现的 尚未到来的 时间运动中 - 在Aporias中 - 德里达 即就以绝境 (aporias) 命名了 - 死亡这一个 独特的体验 - 学者指出: 绝境本义 是受困阻 毫无出路 - 引申意则是 毫无同一性 - 死亡完全 并不可能 如其所是 (as such) 拒绝 以任何方式 具备同一性: - 死亡,这种 “不可能性”的可能性 和这种可能性本身的 不可能性有什么区别 - 如果死亡之所以会 对于此在来说可能 - 是因这种 的可能性 - 恰恰 要使此在 不再存在 - 不再是此在? - 更为,关键: 这种,死亡 最终,无法 作为一当下 全然地到来 - 但它 总是已经浮现在 此在的生存之中: - 这就是死亡的“绝境” 源始时间性所说的 其实即就是 死亡的这种 非同一性 - 布朗肖从文学与书写中 时间不在场的经验出发 - 以明显区别于 生存论的方式 - 阐述了 死亡作为在场 (présence) 及 当前化的 不可能性 - 并且 建立了死亡的非同一性 与文学语言之间的联系 - 《文学与死亡的权利》: 布朗肖 把死亡 作为了 语言独特的力量 - 当我们运用语言 指称事物的时候 - 语言同事物之间 具备了某种关系 - 借助死亡 语言能分隔 主体和事物 - 并在两者 之间产生 能使言语和意义 得以可能的距离 - 但 这是一段 不能建立 任何关系 - 因而 无法沟通 与中介化 的距离 - 正是通过,这一段距离 语言抹灭。事物的实存 - 将之抽象化 并且转化为 语言的实存 - 当我们说 “这个女人”时 被言说的女人 即已经脱离了 其在场的实存 而进入语言中 - 语言 通过事物 的不在场 (absence) 来给予我们 事物的存在 - 任何词语,概念, 都是对事物的抽象 - 而这种抽象 就其使事物 不在场而言 其实 就可以 被理解 为死亡 - 言说 其实即就处于 死的运作之中 是死亡本身 的生成言说 (devenir parlant) - 使得语言 得以可能的 正是死亡 - 具体地说 通过语言 事物被从 其实存中 剥离了 进入了 言语活动的 抽象之中 - 这可以 被理解而为 被言说者的 某种“死去” - 但是同时 - 言语 活动中 死去的 - 不仅仅是 被言说者 语言所包含着的 - 更是,言说者,的死亡 - 在这里 死并不是指定了 主体存在的必然 - 而是将自我与自我相分离 创造了一个语言中的自我 - 被言说的女人 在语言中 失去了 她的在场 - 而借助言说 与其发生关系的 “我”也就此成为 不在场的自我了 - 可以 借助名字 来去理解 这种状况: - 姓名 是为了呼唤 其指代的人 - 姓名所具有 的指代功能 要求 具有姓名 之人的 不在场 - 并且我们 恰恰是借助不在场 而具有自己的姓名: - 在《文学空间》中 - 布朗肖 从总体上 将语言的 这种特征 概括描述为 时间不在场 - 在语言的 无在场的 特性当中 展现出的 是 时间的 无现时 - 即当下的 不可能性 - 这种当下的,不可能性 也根本不能归结于追忆 - 书写可以 被理解为 过去记忆 的保存 - 但这种看法 - 仍然是 预设了 当下乃是 第一性的: - 书写复现了一个 已经逝去的当下 - 书写中时间的不在场 即是当下的不可能性 - 追忆和展望仍然是 流俗时间观的体现: - 称为事件的 那一种回忆: 曾经发生一次 再也不会发生 ~ 时间 不在场 的特征: - 已经,发生的事情 却并,不曾发生过 - 重新开始的东西 是 还从未开始的东西 - 尚未来临之物 的再次到来 意指的就是: 当下的不可能性 - 而缺少了 当下的中介 之后 - 流俗时间观 - 对 过往与将来 的割裂理解 - 也就难以成立了 - 时间不在场 与海德格尔 提出的操心的时间性 具有相通的地方 - 后者也强调: 在操心中时间 - 同时 是尚不 与不再 - 它们都是源于作为 不可被经历的 当下的死亡 - 同样,这种 当下的不可能性 具有,指派作用 - 在生存论中 它即指派给此在 生存的将来维度, 或是从本有出发 使此-在被居有; - 在文学处使,不在场,赋予,事物意义, 让作者朝向,作品的,中心,不断写作。 - 重大的区别在于, 从生存论出发, - 此在能够 向死而在, - 能领会死作为 本己的可能性 而本真地生存, - 但从文学出发, 死亡却在指定作者的同时 取消了作者的自身同一性, - 主体通过名字 既还未到来 却又已到来, - 即由时间不在场 所产生的当下的 不可能性 所决定的。 - 而这时间,并不是 用永恒的,这个词 来颂扬的理想的精致。 - 在我们 试图接近的 这个区域里, - 此处 并不塌落在任何地方, 而任何地方并非此处, - 停滞的时间乃是 死亡在场、来临 而又不断来临的 现实时间, - 犹如死亡在 来临的同时 - 使它通过 其来临的 那个时间 变为无果 - 这样的一种死亡 (mort) 不再是“我的死” 的极端可能性。 - 死亡若是 我的死亡, - 那这样的死亡 恰恰没有发生, - 而死去的 也已不再 是我了, - 因为死亡是 在临显之时 对其到来的 当下在场的 彻底取消。 - 而这在书写的 时间不在场中 得到鲜明体现。 - 对于海德格尔来说, - 此在的死亡 虽不可经历 - 但这种死亡总是属于 此在最本己的可能性, - 并且让此在,能够先行到死中 从而使生存,获得整全的视野。 - 死亡,为生存 提供将来之维 —— 海德格尔的,生存论分析 在文学创作中也有所体现。 - 在布朗肖关于卡夫卡 “满意死亡”的记述中 体现了死亡的 生存论层次: - 整个这段东西 可以归纳而为: 只有在死亡面前,仍能控制自己, 只有同死亡建立起住在的关系时, 才有可能 从事写作 …… 因为死亡是 那种极端, - 谁把握住死亡, 谁就能高度地 把握自己 …… 卡夫卡将追寻 作品中心的无限运动 理解为同死亡的联系: - 写作是以“能够 心满意足地死去” 的能力为前提的。 - 而这种看法 - 对于布朗肖来说, - 就是把死亡 理解成使作者这一主体 得以可能的极端可能性, - 这与《存在与时间》 当中的表述是类似的, - 布朗肖 承认了 这种看法 的正确性。 - 然而,无论 是在《变形记》 还是《审判》, - 主人公 在其中 的死亡 从来 都不是让人 心满意足的。 - 同样具有 正确性的 是, 死亡 之所以会 令人满意 其实就是 它终止了 令人不满 的生活, - 我们根本未把死亡 变成自身的可能性。 重要的差异凸显了, - 对于海德格尔来说, 命定伴随于此在的 是 其持续的 不完整性, - 因为这种 不完整性, 此在的生存具备 某种“尚未”之维; - 而死亡 既是这,不完整性的,来源, 又是这,不完整性的,终结。 - 毫无疑问, 死亡 就是这样的 一种可能性。 - 问题在于当这种 不完整性终结时 死亡就彻底来临 - 从而使此在 “完成”了吗? - 实际上, 对于同样的死亡 却暗含另一理解: 所谓不完整性的终结 其实 是其随着死亡 彻底地成为了 一种不良的永恒, 无限地延宕下去。 - 关于 此在的不完整性, 精准的表述正是: - 由于死亡 而无法 彻底完成的 不可能性。 - 问题恰恰 在于死亡的 不可能性 - 同样是一个 正确的看法。 - 死亡同时允许,这两个,看法成立, 这种情况尤其,体现在,写作之中: - 我们写作是为了 能够满意地死去, 是为能够 在作品中 建立一种 同死亡的 自由联系, - 以这种形式建立起来的 作者与死亡之间的关系 同生存论分析中 向死而在的运作 是一致的; - 但是另一方面, 从现实层面讲, - 只有 已经处于 同死亡的 联系之中, 已经能够 满意死去, - 从而 使死亡取消 主体的在场, 我们才可 借助死亡, 通过自身 的不在场 开始写作。 - 死亡与写作的 关系问题当中 出现了一矛盾: - 作为在场的 不可能性的 死亡 不亦也需要 是可能的吗? - 问题的关键 即就在于此, 这种死亡 的可能性 是其 永远无法 彻底到来 的可能性, - 是“我的死” 的不可能性。 - 与写作中的 时间不在场 相结合, 死亡 即就总是 尚未到来, 又已出现 - 生存论中的源始时间性 与死亡的这种不可能性 是相配的。 - 我们甚至可以设想, 艺术家与作品之间 如此奇特的关系 —— 这些关系 使作品依存于那个只有在 作品之内才可能生存的人 —— 这样一种不正常 源于这个搅乱了的 时间形式的体验, - 而且更深刻地,来自于 它的模棱两可和两面性, - 对此卡夫卡极简洁地 用我们下面这句表达; - 写作为了 能够死亡 —— 死亡为了 能够写作。 - 布朗肖 最终把死亡归结而为 海德格尔表述的颠倒: 可能性的 不可能性。 - 这并不是 一种简单的 反对立场, - 而是根源于 死亡本身的 深刻颠倒。 - 无论死亡 被单纯地 - 归结为可能 或者不可能, - 它都会显现这一颠倒 并且拒斥这种定义的同一性, 如同在“满意死亡”那里一样。 - 布朗肖借助 对自杀的分析 进一步表明: - 死亡的可能性,恰恰是其 作为主体之死的不可能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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