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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房表嫂(四)

 新用户3134eDv6 2024-06-24 发布于陕西

      我一直很对这么几个字儿感兴趣。哪几个字儿呢?它们是:眼儿,窟窿,洞,坑。细心的读者可能已经发现了它们之间的联系和规律:都是漏洞,由小变大。

      有个成语是这么说的,“防微杜渐。”小时候还经常听到大人们告诫自己孩子的一句话是,“小时候偷苗针,长大了敢偷金。”

       可见,一个人的变化一定是从最小最细微处开始的,最后像清油滴在布帛上一样,慢慢地洇开来,洇大了。像我表哥这,应该是家庭生活的过度优渥,被宠着被惯着滋生出来的。《三字经》里面是这么说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可见,人生而善良纯朴,那么怎么会有后来的好与不好之分呢?后天的影响,尤其是父母亲的影响,家庭环境的影响。

      我表哥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如果说拿智商来打分评估的话,他应该是我们这个大家族里得分最高的。放在全国范围内,他也掉不出前五百。怎么说呢,你看看他在上三年级的时候把《三字经》是如何改编的吧,“人之初,性不善,韭菜绿辣子炒鸡蛋;老师吃,学生看,撑死那些子老混蛋。”

      咱们先不说学校老师给气得暴跳如雷,纷纷拿去叫校长过目,非把他那个医生妈和公务员爸叫学校来不可。单说我表哥这脑子的反应够机敏吧?调皮捣蛋但还算押韵的文笔,也够溜溜儿的吧?捣蛋这个词,大家都觉得是个贬义词,我却老认为它是个褒义词。“捣蛋鬼”“你这个家伙,真够捣蛋的。”我咋感觉不是在批评而是在夸赞人呢?这么说吧,能捣蛋的孩子,绝对是够聪明的孩子。因为聪明,才能想出那么些坏点子来。老实娃,真的,连个捣蛋都不会。不信的话,你可以拿自己身边的那些孩子们做个调查研究。

      聪明是好事,可是聪明没用对地方,那就不一定是好事情了,很可能会成为坏事情。我不想拿那些空泛的理论来说教,我就拿我表哥来做活生生的例子。

      还有道是,“好父母似一座靠山,好儿子是一把锥子。”那么,像我表叔表婶夫妇俩,像我表哥,恰好就是个反例子。他们一家的经历,充分印证了这么一个生活真谛:爱,是好事儿,但溺爱不是好事儿。聪明,是好事儿,但小聪明不是好事儿。

      表哥是一路被捧在手心里宠大的。俗话说的好,“宠大的娃,温室的花。”加之又都是老在人面前摆扎的他爸他妈,表哥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一路被笑脸呵护大的。表哥对了,是真聪明。表哥调皮捣蛋了,是有主见。我真的是服了,夸大的表哥,咋可能好呢?结果,到现在,表哥犯错儿的时候,他爸他妈先就是包藏,捂。包藏错误,错误会越来越大,就跟把硫酸兜在棉被里一样,被子都被腐蚀了。捂,错误是越捂越恶劣,跟把火炭捂在棉被里,会越来越烫,最后就着火了。

      表嫂从昏厥中醒过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不是坐在沙发上,就像是坐在轮船上,咋这么厉害地摇摇晃晃起起伏伏,弄得她天旋地转呢?是的,他们家里天旋地转天翻地动。

      她懵了,彻底懵了。就好像给人拿柳木棍子在后脑勺上狠狠地来了一下子,她的记忆模糊了,思维混乱了。她先是不相信,再是不理解,然后是一片迷茫。她的眼前,她的心里,同时下起了鹅毛大雪,世界一片混沌。

      窗户纸还没捅破的时候,人被蒙蔽着,生气归生气,究竟还不知道窟窿有多大后果有多严重。一旦被捅破了,真相血啦啦的摆在你眼前的时候,那个数字吓得你不知道该赶快去死,还是硬活下去。咋活呢?窟窿还在一点一点继续往大洇着呢,到时候可能大家都得给埋进去。

      表嫂的心里,油锅开了。

      表嫂得知真相后,心真有玉帛给一寸一寸慢慢撕裂的感觉。她,仿佛给人家硬生生一蛋子一蛋子撕扯着,车裂着。

      她,得从前到后细细地捋一捋思绪,先让自己心里弄个明白再说。     

      有句地方谚语是这么说的,“男怕割麦子,女怕坐月子。”表嫂在月子期间,被照顾得太好了。好到了什么程度?叫她有点儿不自在。真的,好到叫人不自在的程度,其实也是一种累,心累。这一点,她不喜欢。可以这么说,表嫂没被坐月子怕到,而是被现在的生活给弄得好怕呀。虽然现在是太阳毒辣辣的大夏天,可是表嫂浑身冰凉。

      老公这个家庭,整体氛围上,总有那么点儿看不出来说不出来怪怪儿的地方。这个感觉,很早就有了。

      孩子满月回娘里给孩子挪窝的时候,她在娘家那里住了一些日子,回来后,总觉得家里哪点儿有些怪怪儿的,跟以前不大一样。具体的,她也说不出来,也就没怎么往心里去。

      她上班后,有时候在学校跟晚自习回家有点儿晚(其实也就是九点半左右),婆婆非要在门口点一堆火,让她绕着火堆子左转三圈儿,再右转三圈儿,最后从火上跨过去,才可以进家门。婆婆说,晚上走夜路,身上会被鬼缠上,那样子就把鬼留在外边了。表嫂给弄得,又想笑又想气。自己在学校忙到这个点儿上,累得啥一样的,还要拿这么些破讲究折腾人。真是的!

      “妈,您也是念过书的人,还是个不小的卫生系统干部呢,这样子有啥科学依据吗?”

      婆婆的脸“呱嗒”一下撂了下来,然后迅速调整一下,又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这还不是为了咱的娃好么?”

      老公是怎么样又是从啥时候开始,跟赌博沾染上的呢?她现在急于要弄清楚的是这些事情。自己这么长时间咋就没看出来一点儿苗头呢?疑问,像火冒儿一样不停地舔舐着她的心。

      赌博这事情,赌的是人性,输的是人生。当老师的人,都很正统,很规矩。她很单纯,就是这么认为的。

      就是把钱花到医院,——哪怕是他的腿断了胳膊折了,甚至脑出血了,人花着都觉得值。毕竟来说,那些都是正经事儿。可是,撂到赌博上,叫人咋样都想不下去。

      就好像老话说的,“一家人挣钱,招不住一个人踢腾。”她在医院生孩子的时候,旁边一个陪护的婆婆,看样子就是农村人,下了一辈子苦。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很经典,特别是在医院这个特殊的环境里。她很感慨地说:“挣钱的时候人受苦,花钱的时候人受罪。

      是啊,挣钱的时候下的是苦,流的是汗。花钱的时候,遭的是罪,受的是痛。可是,像老公这样的,对钱根本就没有啥概念,反正是有了就花,没了就要。唯有挣过钱的人,才会懂得珍惜钱。就像只有种过粮食的人,才会珍惜粮食。

      表嫂安顿好娃,打算先去找找还没回来的表哥。她得当面鼓对面罗地跟老公问个清楚。

      表嫂急急火火来到表哥单位,交警大队的时候,人家说,“他呀,好长时间都没见来单位了。——听说不是家里有点事儿,请假了么?”

      表嫂站在交警大队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感觉它们咋都像苍蝇一样,在天空里飞舞呢?

      大宋诗人孙觌有诗云:“白首重来一梦中,青山不改旧时容。乌啼月落桥边寺,倚枕犹闻半夜钟。”如果要拿诗句来描述一下我表嫂当时的神情的话,必然是:“花失颜色我失容,心碎却似瓦裂声。”

(作者简介:陈启,“南山白丁”,陕西西安人,写作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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