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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始于情

 直尾昂述 2024-06-26

​“道始于情”与儒学的性情说

/

一、论“道始于情”

-

郭店竹简《性自命出》是战国中期

(公元前300年前的一篇儒家典籍,

其中有这样几句:

“道始于情,

情生于性”,

-

“性自命出”,

“命自天降”。

-

把这几句话联系起来分析

将使我们对先秦儒家如何

了解“性情”问题十分重要。

-

我们可以这样

解释这几句话:

-

人道

(社会的道理、

做人的道理)

是由于人们之间

存在着情感

开始而有的,

人的喜怒哀乐之情

是由人性中

发生出来的;

-

人性是由天所给与人的

(人性得之于天之所命),

-

天命是

“天”

所表现

的必然性

和目的性。

-

从这几句话看,

“道始于情”

是先秦

儒家思想的

十分重要的

一个命题。

-

只是说“道始于情”

而不说“道生于情”

是有道理的,

-

因“人道”是由

人之“情”

开始而有,

-

但并非“人道”

均由“情”生,

-

盖“人道”

亦可生于理性,

或由学习而生,

-

故《性自命出》说:

知情者,能出之,

知义者,能入之。”

-

通达人情者,能发挥,人的感情,

掌握礼义者,能调节,人的感情,

-

因而礼义

也和“情”

息息相关,

离不开人

所具有的

感情的表现。

-

这里可以讨论的问题很多,

我们先讨论以下几个问题:

(1)

“道始于情”的

“道”指“人道”,

-

不是指总括

“天道”和

“人道”的

“道”;

-

更不是指老子

所说的“常道”,

-

本篇说:

唯人道

为可道”。

-

“可道”非“常道”,

非不可道之“道”,

-

故这里的“道”,

并不是老子所说的

“先天地生”的“道”。

-

所以:

“礼作于情”

“礼因人之情而为之”

-

“情生于性,

礼生于情。”)

-

“礼”自属于“人道”范围。

-

因此,

“道始于情”

不是道家的学说,

而是儒家的思想

-

这一种系于

“情”的“礼”

即维系社会

人与人之间

礼仪等

的基础。

-

但此始于情的“道”,

并不限于仅指“礼”,

-

仁、义、礼、

智、信等等

均属之,

-

如说

“始者近情,

终者近义”

-

“仁生于人,

义生于道”

-

此处的“道”

自然也是

“人道”),

-

但从儒家看,

“人道”本于“天道”,

-

故有“天人合一”的思想。

(2)“情”指“七情”

(喜怒哀惧爱恶欲)或

“六情”(喜怒哀乐好恶)或

“五情”(喜、怒、哀、乐、怨)。

-

但《性自命出》篇有

“喜怒哀悲之气,性也”;

“好恶,性也”。

-

这涉及

“性”与

“情”的

关系问题。

-

《荀子·天论》:

“好恶喜怒哀乐臧焉,

夫是之谓天情。”

“臧”者“藏也”,

好恶喜怒哀乐

是内在人的

天生的情感,

-

“情”

是内在于人

的天性所有,

-

“感物而动”

而发之于外,

是表现出来

的人的感情。

-

所以了解“情”与“性”的关系

对于了解儒家思想非常重要。

(3)

儒家的“天”:

儒家的“天”

有种种含义,

-

而且因为不同的大儒

(如孟子、荀子等等)

而有不同的含义。

-

但我认为中国古代

(特别是儒家)的“天”

除了有“自然”之一义外,

还可解释为超越于万物

(当然也超越于人)

的支配力量

或规范理则,

-

因而“天”就有

神圣义、

主宰义、

道德义等。

-

而“天命”则是说

这种支配万物的

力量

-

是“天”所具有的

一种必然的力量

(“命虽是恁地说,

然亦兼是

付与而言”

-

这样子解释

“天”和“天命”

应该说是一种

有意义的诠释。

/

二、先秦古籍中之“性”

-

《性自命出》:

“道始于情,情生于性。”

-

讨论“情”的问题,不能不对先秦诸儒

有关“性”的问题,的讨论有所了解。

-

傅斯年先生在

《性命古训辩证》:

“统计之结果,

识得独立之性字

为先秦遗文所无,

-

先秦遗文中皆以生字为之。

生于生字之含义,在《金》、《书》中,

并无后人所谓性之一义,而皆属生之本意。

-

后人所谓性者,

-

其字义

自《论语》始有之,

然犹去生之本意为近。

-

至孟子,此一新义始充分发展。”

-

《论语》中“性”字仅两见:

-

“子贡曰……

夫子之言性与天道,

不可得而闻也。”

-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

《论语》这两条

应该说颇为重要。

-

“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中之“性”可以理解为“人之性”,

因而这句话可以说是关乎“人”与“天”关系的问题。

-

“天人关系”问题

是《周易》

讨论的问题,

深奥难测,

-

故孔子

没有和他的学生

讨论过这个问题,

-

所以子贡说:

“不可得而闻也”。

-

但是子贡说:“夫子之言性与天道”。

可见当时已有“性”和“天道”的问题,

否则子贡,就不会这样说。

-

这个问题,

我已在《论“天人合一”》

有所讨论,在此不赘述。

-

但此处所说之“性”或

仅为人之“与生具有者”之义。

-

王弼于此注“性”谓:

“性者,人之所受以生也。”

-

只是说“性”是人先天所具有的。

-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

这里孔子同样,并未

对“性”作进一步说明,

也就是说未对

“性”的性质

作出说明,

-

只是说人的

本性就先天而言

大体上是一样的,

-

而在后天则因

习染而有不同。

-

《郭店楚简·性自命出》

也有类似的说法:

“四海之内其性一也”,

与“性相近”相似;

-

“其用心各异,教使之然也”,

与“习相远”相近。

-

《郭店楚简·成之闻之》:

“圣人之性与

中人之性,

-

其生而未有非志。

-

次于而也,

则犹是也。”

-

李零在

《郭店楚简校读记》

对这句话的解释说:

-

“原文是说,

圣人与中材之人

在人性上是相似的,

-

他们生下来

都没有什么坏心眼,

中材以下的人也是一样。”

-

这也和孔子说的

“性相近也”相似。

-

《吕氏春秋·本生》:

“始生之者,天也。

养成之者,人也。”

这可以说

和孔子的

“性相近也,

习相远也”

相类似。

-

这是说,

人之始生

所具有的

是天给与的,

-

即人之性

是天生如此的,

后天之养成者

是由人所为的。

-

这种看法,在先秦

应说是普遍的看法。

-

例如告子说:“生之谓性”

-

《荀子·性恶》:

“凡性者,天之就也。”

都是认为“性”为“天生”。

-

《中庸·乐记》: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

-

而孟子

虽言“性善”,

亦也是认为

“性”是“天生”,

-

这可从其论

“良知”、

“良能”

得知。

-

所有

这些都是说“性”是“天生”的。

这点先秦诸儒或者并无不同。

-

由于《郭店楚简》的出土,

-

对先秦儒家有关

“人性”(性情)问题的材料

可以说非常丰富,这对我们了解

先秦诸儒学者对“性”的种种看法

大有帮助。

-

在前面我们已引用了《郭店楚简》

说明先秦儒家论“人性”均有“人性”

为天生所具有者之义,

-

而此义当与孔子之

“性相近也”有关。

而在其中说到“人性”为

“先天所具有者”的地方

则更多。

-

《郭店楚简·性自命出》:

“凡人虽有性,

-

心无定志,

待物而后作,

待悦而后行,

待习而后定。

-

喜怒哀悲之气,性也。

及其见于外,则物取之也。

……好恶,性也,

所好所恶,物也。

善不善,性也。

所善所不善,势也。”

-

《上博战国楚竹书》:

“凡人虽有性”作

“凡人虽有生”,

-

以“生”说“性”,

-

此亦可见

“生为性”之意,

“性”为天生者。)

这段话

可以说包含着

以下几种意思:

-

(1)

“性”是指

人之“本性”、“自然之性”,

它有喜怒哀悲等等的倾向。

-

也就是说,

它可以表现为

喜怒哀悲等情。

-

(2)

“性”是人

之所以为

人之本性

(内在本质)

-

“心”

“性”

相联系

-

人所具有

的能动者

-

而“物”是

外在于人

可以为人

所感知的

客体

-

“心”之活动

与物相接触

-

而人之

内在之本性

可以发动为

喜怒哀悲等

-

这里

所涉及的,“性”、“心”、“物”的,关系模式

可以说是,儒家“心性”学说的,基本架构

-

(3)人之“性”

既可以通过“心”的活动

由外物的作用而表现为

喜怒哀悲种种感情

(情)之流露

-

也可以

表现为

对外物

“好”、

“恶”

之意向

-

还可以表现为对

“善”、“不善”的

取舍之势

-

由以上三点看

《性自命出》

对“性”的分析

已经相当细微

-

但是似乎尚未明确

提到“性”的规定性,

-

也就

是说还没有涉及人的本性

是“善”、是“恶”等等问题。

-

而“善不善,性也。

所善所不善,势也”

-

也只是说

“性”由于取舍之势的不同

可表现为“善”或者“不善”,

-

也还没说明

“性”之性质。

-

在《语丛二》中

“情生于性”、“欲生于性”、

“爱生于性”、“子生于性”、

“喜生于性”、“恶生于性”

等等11条,都是讨论

与“性”有关的各种“情”,

-

也还没涉及

“性”本身的

性质问题。

-

因此我有

一个推测,

-

关于

“性”的

性质的

善恶问题,

-

大概是在

告子、

孟子时

才有的。

-

黄晖《论衡校释·本性篇》注

“刘子政曰:性,生而然者也”

-

句谓:

“告子曰:

生之谓性。

-

《荀子·正名篇》:

生之所以然谓之性。

-

《中庸》曰:

天命之谓性。

-

《王制》疏引

《孝经说》曰:

性者,生之质。

-

义与子政并同,

-

定性之质,众说同归;

其质若何,所见纷矣。”

-

(晋袁准《才性论》:

“性言其质,才各其用。”

-

魏晋人认为,

由于人之性的不同,

因此才能也就不同。)

-

王充

《论衡·本性篇》

分先秦至汉儒家

论“性”有五家:

-

世硕等言

“人性有善有恶”;

-

孟子言

“人性皆善;

-

及其不善,

物乱之也”;

-

告子言“人[性]无分于善恶”;

-

荀子以为“人性恶,其善者伪也”;

-

董仲舒谓

“性生于阳,

情生于阴”,

-

此汉儒多以此立论,

此已涉及“性情”问题

-

章炳麟《辨性》:

“儒者言性者五家:

-

无善无不善,是告子也。

-

善,是孟子也。

-

恶,是孙卿也。

-

善恶混,是杨子也。

-

善恶人异殊上中下,

-

是漆雕开、世硕、公孙尼、王充也。”

-

此与王充

所说大体相同,

但亦也有小异。

-

据此,我们可知,

自孔子以后关于

“性”的善恶问题

-

可以说是

儒家讨论的

中心问题。

-

虽然儒家都认为

“性”是“生而然者”,

-

但对

“性”的性质的

看法则有不同,

-

“定性之质,

众说同归;

其质若何,

所见纷矣。”

-

(按:自先秦以来

儒家讨论的主要哲学问题

即就是“性与天道”的问题。)

/

三、先秦儒家重“情”之根据

-

中国古代社会,乃是一个

以家族为中心的宗法社会

-

因此亲情是

维系家族的

基础

-

由此推而广之,也是

维系整个社会的基础。

-

先秦儒家学说

就是以此展开

-

所以“道始于情”

作为先秦儒家思想的基本命题

特别是伦理思想的核心命题

应是能成立的。

-

在《论语》中,没有记载

孔子直接讨论“情”的言论,

-

但从他的

为人行事

都可看出

他是十分

重“情”的,

-

例“颜渊死,子哭之恸”

-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

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

然而先秦儒家

重“情”的根据,

则是,基于

孔子的思想,

-

“樊迟问仁。

子曰:'爱人’。”

-

为什么孔子把

“爱人”看成“仁”

的基本内涵呢

-

《中庸》引用

孔子的一句话:

“仁者,人也,

亲亲为大。”

-

“仁”

作为人的

基本品德

-

非凭空产生

-

它是

从爱自己的

亲人出发的。

-

这就是说,“亲情”

是人最基本的感情,

-

有爱自己亲人的感情,

才会“推己及人”,

-

才可能做到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

要做到“推己及人”并不容易,

得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己欲立而立人,

己欲达而达人”的

“忠恕之道”作为准则。

-

如果

要把以亲情

作为基础的

仁爱精神

推广到全社会,

使得整个社会

都归向于“仁”,

这是孔子的理想。

-

他说:“克己复礼为仁。

-

一日克己复礼,

天下归仁焉。

-

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

对“克己复礼”的解释,

-

往往

把“克己”

与“复礼”

看成平行的

两个相对的

方面,

-

我认为这不是对

“克己复礼”

最好的解释。

-

所谓

“克己复礼”应理解为,

只有在“克己”基础上

的“复礼”,才叫“仁”。

-

“仁”是发自

人自身内在

的品德,

-

“礼”是

规范人的行为的

外在的礼仪制度,

-

它的

作用是为了调节

人与人之间关系

使之和谐相处,

-

“礼之用,和为贵”。

-

要人们

遵守礼仪制度

应该是自觉的,

这才符合“仁”,

所以孔子说:

“为仁由己,

而由人乎?”

-

对“仁”与“礼”的关系,

孔子有很明确的说法:

“人而不仁,如礼何?

人而不仁,如乐何?”

-

这种把“爱人”作为基础的“仁学”,

不能够不影响孟子,所以他也说:

“亲亲,仁也。”

-

在《孟子》中,

我们也找不到

直接讨论“情”

的论述。

-

但是孟子的

“四端”特别是

“恻隐之心”

-

虽然说是,人性之发端,

但实也是,“人情”之内涵。

-

孟子对人之所以有

“恻隐之心”的论证:

“今人

乍见孺子将入于井,

皆有怵惕恻隐之心,

-

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

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

非恶其声而然也。”

-

看见小孩

将落入井

就会自然

出手救助,

-

此系出于

恻隐之心,

亦即人之内在之情感,

非为任何功利之目的。

-

在郭店竹简中也可以看到

孔子这一思想发展之脉络,

-

《语丛三》:“爱,仁也”,

《语丛三》:“爱生于性”,

《唐虞之道》谓:“孝之施,爱天下之民”。

-

对父母的

爱的扩大,

-

这是爱天下的

老百姓的基础。

-

《五行》中说:

“亲而笃之,爱也;

爱父,其继爱人,仁也。”

-

亲情的发挥,就是爱;

-

爱自己的父母,

进而爱别人

这才叫做

完全的“仁”。

-

那么人

为什么会有

爱人的感情

-

这就是因为

“情生于性”,

-

《语丛二》:

“情生于性,

礼生于情。”

-

《语丛一》:

“礼因人之情而为之”。

-

人的情感是由人的

内在本性生发出的;

-

维系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礼义

是基于人有“爱”人的情感。

“礼”是“人道”的内容之一。

-

据上所论,我们可以说

先秦儒家的伦理学说是

建立在

以家族“亲情”

扩而广之的

孔子“仁学”

基础上的。

-

“道始于情”应是孔子“仁学”十分有意义的内容,

故我们可以说它是,对孔子“爱人”的重要诠释。

/

四、论“情生于性”

-

在先秦古籍中讨论

“性”与“情”关系的

地方很多,

-

如《荀子·正名》中说:

“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

-

是说“人性”中的

“好恶喜怒哀乐”

叫做“情”。

-

但在先秦典籍中

“性”和“情”的含义所指,

或者尚有未明确分开者。

-

故《性自命出》中有

“恶怒哀悲之气,性也”

(此处之“气”

或指人之“血气”,

《语丛一》谓:

“凡有血气者,

皆有喜有怒,

有慎有壮。”),

-

“好恶,性也”之言。

在竹简《语丛二》中

-

几乎把人的

一切感情、欲望

都认为是“生于性”,

-

如说

“爱生于性”、

“欲生于性”、

“恶生于性”、

“喜生于性”

等等,

-

这都

说明人性

可有种种

感情表现。

-

这就说明:

既有“性”

即有“情”,

-

人不可无“情”。

-

这种情况,

在《荀子》中

也有类似之处,

如谓:

“今人之性生

而有好利者”

云云,

-

此亦即言性有好恶也。

-

我认为,这或与在先秦典籍中

有“情性”或者“性情”连用有关。

-

《礼记·乐记》:

“先王本之情性”;

《荀子·性恶》:

“若夫

目好色,耳好声,

口好味,心好利,

骨体肤理好愉佚,

是皆生于人之情性”,

-

《儒效》:

“纵性情不足问学”等等。

-

而这里的“情性”或“性情”

似均指“性”和“性”之发用。

-

但荀子可说已认识到

“性”与“情”有所分别,

-

如《天论》中说:

“好恶喜怒哀乐臧焉,

夫是之谓天情。”

这里的“天情”

实指,“天性”

-

所内在具有的情感

(即谓“性之好恶喜怒哀乐之情”)。

-

“好恶喜怒哀乐”

等情感是藏于

人性之内的,

-

这即与《礼记·乐记》中所说的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

感物而动,性之欲也”,

-

是同样的思维模式。

“性之欲”之“欲”即“情”。

“情者,人之欲也。”

“性之欲,情也”,

“六情也,何谓也”)

-

从这里看,

“性静情动”之说或为先秦儒家通行之说法

(至少可以说是先秦儒家重要看法之一),

-

故《性自命出》谓:

“喜怒哀悲之气,性也。

及其见于外,则物取之也”,

又曰:“凡动性者,物也”,

-

正是由“物”

(外在的东西)的刺激

藏于内的人性发挥出来

就表现为各种各样的

感情(或欲望),

-

这正是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

感物而动,性之欲也”

的另一种表述。

-

“性静情动”之论,

最形象的

表述或为

《礼记正义》

引贺玚的话:

“性之与情,犹波之与水,

静时是水,动则是波;

静时是性,动则是情。”

-

这就是说,人的“性”是人的内在本质,

“情”是“性”感物而动的情感的流露。

-

故《中庸疏》谓: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

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

致中和,

天地位焉,

万物育焉。”

由人之“性”

感物而动发

出来的情感

应合乎道理,

合理

则能有利于

万物的生长,

“生成得理

故万物齐养育焉”

-

同疏又谓:

“'和也者,

天下之达道’者,

情欲虽发而能和合,

道理可以通达流行。”

-

简而言之,

“情”的发动

应是

“以情合理”。

-

“未发”为性,

“已发”为情,

我们

可把它概括为

“性静情动”说。

-

但此“未发”、“已发”之论

为宋明儒学所讨论之重要形上问题,

此非本文所当论者,故存而不论了。

/

五、辨“情”、“欲”

-

“七情六欲”之说古已有之,

-

《礼记·礼运》:

“何谓人情?

喜、怒、哀、惧、

爱、恶、欲,

七者弗学而能。”

-

此处之“欲”或

即下所说的

“饮食男女,

人之大欲”

-

“饮食男女”是

人性自然的要求,

-

所以告子说:“食色,性也。”

实际上先秦儒家论“性情”者

有多派,

-

《论衡·本性》

提到的就有五派,

而所言五派可以说都是

对孔子“性相近”的发挥。

-

在《本性》中王充

只讲“六情”,如曰:

“情有好恶喜怒哀乐”,

而没有把“欲”

列于“情”之中。

-

“六情”之说早在先秦已有,

如《左传·昭公二十五年》云:

“民有好恶、喜怒、哀乐,生于六气”

(《礼记·礼运》

“圣人所以治人七情”。

-

《礼记疏》引

《左传·昭公二十五年》文为:

“天有六气,在人为六情,

谓喜怒、哀乐、好恶”)

-

《庄子·庚桑楚》:

“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

(此六者中有“欲”,“欲”为当即“好”之意)。

-

荀子亦多言“六情”(见前引文)

(汉《白虎通义·性情》亦言“六情”)。

-

“六欲”之说,最初或见于《吕氏春秋·贵生》,

文谓:“所谓全生者,六欲皆得其宜者也。”

-

汉高诱注:“六欲,生、死、耳、目、口、鼻也。”

此处所言“六欲”当指人的耳目口鼻等等的欲望,

且对合宜的欲望是加以肯定的。

-

但在《吕氏春秋·情欲》中说:

“耳之欲五声,

目之欲五色,

口之欲五味,情也。”

-

这就是说,在先秦典籍中

大概还没有把“情”和“欲”分开来看,

或者把“欲”看成是“情”的一种表现,

因此常常出现“情欲”连用的情形,

-

如《礼记·中庸疏》:

“情欲未发,是人性本初。”

-

《荀子·正论》:

“……人之情,欲是已。”

(由于荀子的“性恶”是

基于人具有“欲望”立论的,

-

如谓:

“今人之性……

生而有耳目之欲,

有好声色焉,顺是,

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

-

故荀子“性恶”

可以说以“情”为恶也。)

-

《庄子·天下》:

“以情欲寡浅为内。”

-

但这三处“情欲”所指并不相同,

《中庸疏》的“情欲”实指“情”,

其善其恶视其是否能“和合”;

-

荀子主性恶,

故认为“情欲”为恶,

如《正名》中说:

“养其欲而纵其情……

如此者虽封侯称君,

其与夫盗无以异”;

-

庄子则否定“欲”,

而肯定顺自然之“情”的“情”,

-

如他说:“无欲而天下足”,

但却认为“神人”“致命尽情”

(成玄英疏谓:

“穷性命之致,

尽生化之情,

故寄天地之间

未尝不逍遥快乐。”),

-

故人之“情莫若率”,“率”者“率真”也。

因此在《庄子》中“性情”常连用

(如谓“性情不离,安用礼乐”),

-

甚至在《庄子》中有时

所说的“性”(或“真性”),

也包括“情”(或“真性”),

-

例如《马蹄》中说:

“马,

蹄可以践霜雪,

毛可以御风寒,

龁草饮水,

翘足而陆,

此马之真性也。”

-

“马之真性”即“马之真情”。

由于有“情欲”连用以说“情”,

又有以“情欲”为恶者,

故秦汉以来又有

“性善情恶”之说。

-

汉董仲舒以阴阳论善恶,

-

《春秋繁露·阳尊阴卑》:

“恶之属尽为阴,善之属尽为阳。”

故认为性有善有恶,而性为仁,

性中之恶者为情,情为贪,

-

《深察名号》说:

“天两有阴阳之施,

身亦有贪仁之性。

-

……安得不损其欲

而辍其性以应天?”

-

(《说文》之“心部”谓:

“性,人之阳气,性善者也。

情,人之阴气,有欲者也。”

-

《大戴礼·子张问入官》云:

“达诸民之情”,

-

注谓:“情谓喜怒爱恶之属,情者人之欲。”

又云:“不可不知民之性”,

-

注谓:“性为仁义礼智之等,性者生之质。”)

-

《白虎通义·性情》

引《钩命诀》曰:

“情生于阴,欲以时念也。

性生于阳,以就理也。

阳气者仁,阴气者贪,

故情有利欲,性有仁也。”

-

《论衡·禀初》:

“性生于阳,情生于阴。”

-

这一种“性善情恶”的

思想在汉朝颇为流行。

-

此“性善情恶”之说

不同于

先秦儒家之主流

的“性静情动”之说。

-

“情动”说未对

“情”未于发动之先

给以一个价值判断,

-

它可善,亦可不善,

-

须视其是否合“理”(或“礼”),

故不害“圣人有情”之观点,

孔子为圣人,但却有情。

-

但到魏晋有圣人

有情、无情之辩论。

(“圣人无情”说或原于

《老子》之“天道无亲”。)

-

何劭《王弼传》中说:

“何晏以为圣人无喜怒哀乐,

其论甚精,钟会等述之。

-

弼与不同,

以为圣人茂于人者神明也,

同于人者五情也。

-

神明茂,故能体冲和以通无;

五情同,故不能无哀乐以应物。

然则圣人之情,应物而无累于物者也。

今以其无累,便谓不复应物,失之多矣。”

-

何晏以为圣人纯乎天道,

未尝有情,但一般人“有情”,

故其喜怒哀乐尝违理任情。

-

而王弼认为,

圣人和一般人

一样有“五情”,

他和一般人的

不同不在于

有无情感,

-

而在于圣人

“智慧自备”、

“自然己足”

(神明茂),

-

故“颜子之量,

孔父之所预在,

然遇之不能无乐,

丧之不能无哀。

-

又常狭斯人,

以为未能以情从理者也,

而今乃知自然之不可革”

-

像孔子这样的圣人虽然

对颜回的情况完全了解,

但遇见颜回

不能够抑制

自己的快乐;

-

当颜回死时,

不能免悲痛。

-

有人(指荀融)认为孔子

这样仍是没有能“以情从理”,

-

王弼批评说

这是他们并不了解

圣人和一般人一样

人所具有的

自然的感情

不能够免除

-

这就是说

圣人有情,

但是可以

“以情从理”。

-

可见何晏受两汉之

“性善情恶”观点之影响,

而又上承老庄之“无欲”说

(而未如庄子把

“情”与“欲”分开来看),

-

而王弼已融

先秦儒家《中庸》

等“性静情动”说也。

-

然如上所论,

庄子并不主张无情,

而,只主张“无欲”。

-

故对“情”与“欲”

之意义不可不辨。

-

我看,

“情”与“欲”

实应有所分别。

-

“情”与“欲”

虽均由“性”感物而动而生,

-

喜怒哀乐等虽见之于外,

但“情”并不包含占有的意思;

-

“欲”则

包含着

占有或

取得的

意思,

亦或有着“情”

的放纵的意思。

-

(王弼《论语释疑》注

“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谓:“不性其情,

焉能久行其正?

此是情之正也;

-

若心好流荡失真,

此是情之邪也。

-

若以情近性,故性其情。

-

情近性者,何妨有欲!

若逐欲迁,故云远也;

若欲而不迁,故曰近。”)

-

因此,我们可以说,

“情感”与“情欲”不同,

-

“情感”是“性”之

自然流露之要求,

“情欲”(欲)

则往往出于“私心”

所追求而欲取得之。

-

虽“情感”

与“情欲”

有所不同,

-

但并不意谓

“情欲”应废。

-

但在先秦典籍中,

对“情”(情感)

和“欲”(情欲)

并未做明确之分疏,

-

无论“情”或“欲”本身

都不能说是善是恶,

而要看它们

是否合“理”

(礼)。

-

故汉儒的“性善情恶”之说,

影响后来的各朝各代的

儒学大师甚巨,

-

如唐李翱《复性书》中说:

“人之所以为圣人者,性也;

人之惑其性者,情也。”

-

至宋有所谓“理欲之辨”,

而倡“存天理,灭人欲”。

-

但此

“人欲”是指人之“私”(欲),

它和人之情(感)不同。

-

“情”是“从性中流露出来者”。

(“性中只有仁义礼智,

发之则为恻隐、辞逊、是非,

乃性之情也。”)

-

“性”原无不善,

但为什么会

有“不善”呢?

此迁于物而然。

-

朱熹说:

“性无不善,

心所发为情,或有不善。

……心之本体本无不善者,

情之迁于物而然也。”

-

对由于人之本性中

流露出来的情,

因受到物的影响,

-

如果你要求

不合理(礼)地

追求、占有,

就会成为不善了。

-

这种不合理(礼)

的追求、占有

就成为欲(私欲),

-

所以朱熹提出

“存天理,灭人欲”。

-

而朱熹(甚至

主要的宋明理学家)

都没否定“情”的意思。

-

但此“人欲”

常常是指人之“私”(欲),

它和人的“情”(感)不同。

-

“情”是从“性”中流露出来的。

-

《朱子语类》卷五中说:

“性所以立乎水之静,

情所以行乎水之动,

欲则水之流而至于滥也”;

-

又说:

“感触为情……

有所逐为欲”。

此当是朱子所谓的

“存天理,灭人欲”的本义。

-

可见朱熹仍是继承着

先秦的“性静情动”之说

(或亦受王弼性情说之影响),

且分别“情”(情感)与“欲”(情欲)之不同,

而回到了《中庸》的“已发”、“未发”之问题了。

-

如果我们根据

《性自命出》中的

“道始于情,

情生于性”、

“性自命出”、

“命由天降”

来看,

先秦儒家的

“性静情动”说

较之“性善情恶”说

无疑有更为深刻的

理论价值,

-

“道始于情”、“情生于性”

可以说揭示了先秦儒家

伦理道德学说

产生的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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