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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务实

 无知一熊 2024-06-26 发布于广东

务实以应变,人皆有之,独中国人化其为一种根深蒂固的民族精神。

务实最初是一种应对制约的技巧,务实以谋生。适者生存,自古固然;而人之不幸在于天生受到共生性、差异性和流变性的制约,只能务实——为了生存和发展,不得不屈伸,甚至柔茹刚吐般的二元对立,应对共生环境、强弱差异和运动变化。幸运的是,人天生具有务实的禀赋,而且,这种天赋又可在实践中不断提升。

中国人将这种务实天赋提升到文化高度,务实以化成天下。《诗经》《周易》和《尚书》是孔子以前流传下来的主要古籍,共同记录和形成中国的务实文化;《诗经》以此感彼之相感,《周易》由变致平之治理,《尚书》协和万邦之德政,皆归属于务实文化。《诗经·周南·桃夭》通过观察桃树开花、结果和枝叶茂盛之更迭,指出姑娘应适时出嫁、生子和促进家庭和睦兴旺,向世人传达一种宜室、宜家、宜人乃至宜邦国的务实文化;这就是《周易·彖传》所云:“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这种务实文化经儒家发扬光大后成为一种民族精神,务实以自强不息。儒家吸收务实文化之实用、实际和实干精神,为其提出价值约束,并强毅力行,终使务实文化上升为务实理性和民族精神。儒家的务实理性具有整体性、开放性、实干性、实际性、实用性和价值约束性;其中,儒家的实用性和价值约束性是其标志性特征,堪称实用理性和价值理性,儒家的务实理性使其成为入世之学,儒家的价值理性使其成为道德之学。

儒家的实用性表现在“安身立命”“内圣外王”“经世致用”和“急先务”“急亲贤”“迩之事父,远之事君”等轻重、缓急、远近之分。儒家的立命可用张载的横渠四句概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儒家之根本。儒家的内圣外王是内圣以外王,先内圣后外王,既是一种个人和社会的状态,也是达至这种状态的路径和手段。依《论语·宪问》中孔子所言,内圣外王的路径是从“修己以敬”到“修己以安人”再到“修己以安天下”,而内圣就是“修己以敬”,使自己君子化而达至圣人的境界,外王就是“安人”“安百姓”,使天下和谐而达至天下为公的社会状态;内圣外王的手段是“修”和“安”,至于如何“修”和如何“安”,即内圣外王的具体手段或方式方法,儒家提倡酌情变通,这有利于调动个人的主观能动性,也是一种务实态度。

儒家的价值约束性表现为核心价值观。不同时期有其不同的核心价值观,孔子的核心价值观是“仁本礼用”,孟子的核心价值观是“仁义礼智”(四端之心),荀子的核心价值观是“王霸兼用,礼法共治”,介于孟子和荀子之间的稷下儒家的核心价值观是“礼义廉耻,国之四维”,董仲舒以下儒家的核心价值观是“三纲五常”,三纲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即“仁、义、礼、智、信”。儒家创造性地植入价值约束,意在避免务实滑入随波逐流倒行逆施、不择手段深渊和防止出现躺平摆烂、二元对立、损公肥私、投机取巧、阿谀奉承等乱象。

儒家的整体性(包容性)表现为“天人合一”“万物一体”“民胞物与”“知行合一”,儒家的开放性表现为“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儒家的实干性表现为强毅力行:“不可以不弘毅”“讷于言而敏于行”“听其言而观其行”,儒家的实际性表现在“制名指实(循名责实)”“知有所合”“能有所合”(《荀子·正名》)。

值得指出的是,儒家的实际性是其务实理性的短板。《荀子·正名》提出的实际性是事物本有的实际性,即符合事物的实质特征,制名指实的实和知能有所合的对象都指事物的实质特征,但因儒家没有也不可能逐一辨析事物的实质特征,使得事物本有的实际性没有实质意义;也正因如此,有儒家学者提出将实际性指向合于情理或约定成俗,但因情理或时俗随时变化且未必符合事物的实质特征,又使得基于情理或时俗的实际性带有可变性和虚假性。

愚以为,宜将务实纳入知道行道,即以道作为实际性的符合指向,以正义仁德作为价值约束,认识以正(即实事求是)而行之以义、仁、德(行之以义即符合实际,行之以仁即行不违和,行之以德即坚持行道);那么,务实就是实用、实际、实干,一切为了实际需要,一切从实际出发,一切遵循实际规律,一切接受实际检验,实事求是,脚踏实地,坚持行道,行不违和,以实心办实事,杜绝弄虚作假,实实在在活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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