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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文论述了古体诗词融入现代诗元素的六种模式，即融入现代诗的“陌生化”美学、现代诗的“童年思维”、现代诗的“新型意象”、现代诗的艺术品味、现代诗的戏剧性语式、现代诗的时代语言以及现代诗融入古典诗词文化的三种“原型意象”，即以神话传说为基础的“原型意象”、以具有民族文化积淀的载体为基础的“原型意象”、以蕴含厚重情感能量的载体为基础的“原型意象”阐明作为诗歌的不同表现形式的新旧体诗相互融合的有效路径。 【关键词】 新旧体诗；借鉴；融合；意象 关于新旧体诗的融合论题，笔者曾于2022年撰写了《浅谈新旧体诗的艺术互鉴与融合》一文，并发表于《心潮诗词》2022年10期“诗学纵横”栏目。文中从新旧体诗通用的白描、通感、象征、互文、对比等艺术手法，论述了新旧体诗如何进行艺术互鉴与融合。其实，早在2004年，中华诗词论坛就开设了“旧体新诗”版。2014年，中华诗词论坛“登堂入室”的版主秦关先生将其四阕《卜算子》发给我看，笔者见其几乎以新诗的笔法去写，尤感兴趣。如《其一》：“风在北边吹，人向南窗坐。若有还无的雨丝，串万家灯火。 忽暗忽明中，不见当年我。隔壁传来的老歌，唱着东风破。”读罢，我即刻临屏以新诗的形式解读：“夜里/寒风挟着冰冷的雨丝/飘进窗子/和着灯影/笼罩着静坐的我/忽明忽暗之中/思绪被拉得很长很长/只听见隔壁的老歌/反复吟唱着过去的故事/一直唱到拂晓时分/唱到东风送暖的时候......”其实，这便是新旧体诗的融合。之后，笔者在古体诗词创作中亦有意识地融入新诗笔法，试图以现代语境营造出古典诗词的幽美意境。现以笔者近期的诗词创作及“英子评诗”公众平台2024年的“群英诗会”中新诗化的古体诗词以及笔者接触到的古典化的新诗为例子，在原来的基础上继续深化研究新旧体诗的融合之路。 一、古体诗词融入现代诗元素的模式 清·赵翼《论诗》云：“诗文随世运，无日不趋新。”从中见出古代诗人重视“诗与时代”的关系。而现代诗人亦是如此，何其芳说：“一个伟大的诗人应该在他的作品里丰富地深入地反映一个时代的社会生活，一个时代的精神。”①任何文学体裁都有时代的烙印，尚在小众圈里的古典诗词要在继承上发展，与新诗的有效融合是路径之一。现从以下六个方面阐述“古融新”之路： （一）融入现代诗的“陌生化”美学 英国现代诗人威·休·奥登曾说:“一个平庸诗人与杰出诗人不同的是：前者只能唤起我们对许多事物既有的感觉；后者则能使我们如梦初醒地发现从未经验过的感觉。”可以断言，这里的所谓“如梦初醒地发现从未经验过的感觉”，对于读者来说，是一种陌生的感觉。这种陌生的感觉在德国现代剧作家、诗人、文艺理论家布莱希特那里叫做“陌生化效果”。②现代西方文艺理论家马尔洛夫斯基认为诗的特色就是要选择与日常语言不符合的、破坏标准化了的日常语言规范的语法、词汇和句子，让人产生陌生感。生成陌生化效果的创作技巧主要有变形、关系换位、荒诞、远取譬等。试看以下古体诗词是如何运用这些现代诗的技巧以达到陌生化效果的。 1、变形 诗创作离不开变形。雪莱说过，诗使它触碰的一切变形。但欲使诗产生陌生化效果,这种变形必须是超常规的。当代格律诗词的创作亦有采用“变形”手法产生陌生化效果的，如李景慧的《夜过烂尾楼》：“去岁民工走，虚空铁臂凌。划开夜伤口，时代此中凝。”以新诗的语言、西方超现实的手法表达出新时代的伤痛。“夜伤口”一语给人陌生化的感觉，夜本无伤，因诗人心痛的感觉嫁于黑夜，亦觉得夜有了“伤口”，从而创造了陌生化效果，给人以强烈的情感冲击力。 2、荒诞 荒诞，是对事物极度夸张的一种手法，让人产生不可思议的感觉。这种手法逐渐运用到当代格律诗词创作中，如姚泉名的《代桃苞答》：“粒粒花苞似弹丸，莫言桃李怯阴寒。一朝待得东君令，炸个春天给你看。”春天能炸出来吗？这种荒诞的想象源于“花苞似弹丸”的比喻，从而使人产生新奇的感觉；又如他的《斗方山望湖楼作》：“群峦收雨午风甜，野望浠河云卷帘。山写规章水遵守，一川宽窄鉴松严。”山会制定规章制度吗？水又会遵守吗？这种拟人化的荒诞同样让人难以理解，然仔细品读却从结句悟出了其中妙处，原来是水道的宽窄由两岸的山来决定，故而有此想象，可谓道前人所未道，自然产生了陌生化的效果。再看卢冷夫的《感春》：“十分颜色柳安排，再把清新揽入怀。风过身前多变奏，春天毛孔早张开。”“变奏”乃新诗语也，而“春天毛孔”一语让人觉得荒诞不经，从而有了陌生化的感觉，这与姚泉名的《代桃苞答》异曲同工也。范东学的《题图》同样运用了荒诞手法呈现了人人常见的一个画面：“晚霞红透半边天，鸟已归巢人已闲。忽听喀嚓一声响，夕阳卡在树枝间。”一个“卡”字，将夕阳落下的状态定格于树梢间。这其实是人的一种错觉，但以“夕阳卡在树枝间”描绘此画面便不寻常。 3、关系换位 所谓“关系换位”，是指诗所描写的两种或两种以上的人、事、物象之间关系的互相交换，形成一种崭新的秩序，它必然给读者带来陌生化效果。如刘庆霖的《傍晚观霞》：“日脚云堤接砾洲，抹天红霭上楼头。晚霞法则第三款，是让时光彩色流。”是时光让晚霞的彩色流呢？还是让时光彩色流？很明显的，作者采用了逆向写法，即“关系换位”，从而制造了陌生化的阅读效果。 4、远取譬 远取譬必须拉大比喻的本体和喻体之间的距离。王尔德说:“第一个把花比美人的是天才，第二个用的是庸才，第三个就是蠢才。”远取譬是赢得比喻的“第一个”的“诀窍”之一。如李景慧的《醒春》：“春色看无着，莺啼唤不开。雨微如酵母，过处醒花来。”将微雨比作酵母，当是第一个，道出细细的春雨如同发酵般地催开了万物之特点，形象贴切而新奇；段维的《学院团建过东湖随手拍得小照同事劝题诗句沿途口占(通韵)》：“水光天色两相宜，嫩叶枯枝作主题。画里有诗诗有画，再多一字便奢靡。”把嫩叶枯枝比作池中主题的，亦是少有，以此道出无需多字，这两种物象已是“主题鲜明”也；姚泉名的思维与众不同，且看他的《游仙岛湖戏赋》：“山围碧水白云隈，翠岛浮波多少堆？只羡仙家场面大，一锅饺子上千枚。”将浮波中的翠岛比作一锅饺子的，恐无前例；他的《游阳朔》的取譬同样是“第一个”：“山似地球心电图，心虽乱跳病都无。舟行阳朔颈椎好，左右频频转首呼。”将山比作地球的心电图，新颖独到而贴切，让人过目不忘。邢孔史的《定位仪》以“倒叙”的顺序写之：“回回夜里寄相思，月是一枚定位仪。遥望银光最明处，悬着那首故园诗。”“定位仪”这一新词独具特点，且以此比喻月亮，当是首创。之所以将月亮比作“定位仪”，是为了转结解开谜底也。 （二）融入现代诗的“童年思维” 从思维的角度看，童年思维是诗的创作思维的雏形。善于激活童年思维，并使之蜕变为诗性思维，是写好诗的关键所在。刘庆霖在这方面进行了长期的创作实践。他于1998年10月5日写的《小女》便是童年思维在诗中的具体表现：“我家小女爱星空，胆小缠人牵手行。忽指天边圆月语：嫦娥晚饭煮星星。”他以孩童的目光看世界，以一颗年轻的心去感受世界，自然产生孩童般的想象，因为孩童就是天生的诗人。在这种思维的促使之下，他还写了不少“童话”诗词，均是以新诗的角度去写，趣味横生。姚泉名亦有不少此类作品，如《巫溪道上》：“不是奇峰已不惊，奇峰看惯亦平平。大宁河畔秦巴路，扭去扭来山欲倾。”一个“扭来扭去”通俗形象，如同给孩子讲故事一般；又如：《内子偶以失眠住院病房陪床于鼾歌中得三绝》：“世太纷纭致不眠，独醒为病寐为贤。一锥清冷葡萄水，也作黄粱梦里仙。”（《其一》）“白床单冷不如家，夜半缠心有乱麻。鬼不吃人很久了，是何魔怪更磨牙。”（《其二》）“你方嗯罢我来呼，有个人间清净无？许是阴阳都一样，邻床梦里也长吁。”（《其三》）这“三绝”可谓仙、鬼、人的故事，于带点调侃味儿的语言道出对生命的感叹。卢冷夫的《卜算子·秋访百望山》在描摹百望山之景的同时，一句童话般的语言“我比鱼高兴”点亮全篇，因此句亦暗含典故矣，可谓语浅意深。邢孔史的《烟花》以烟花自述的方式去写，拟人手法运用自如“春风驭我破轻寒，直上苍穹展笑颜。待到烟消云散后，开心花瓣赠一园。”道出烟花燃尽之后满地的烟花纸屑，作者谓之“开心花瓣”矣，亦是十分形象，很有儿童诗的味道。王继权是个善用新诗思维作诗的诗人，其作几乎如此，如《阳台夜立》：“昨晚阳台立，思维去远方。模糊般夜色，暗淡的灯光。想象云中月，依稀地上霜。神驰抓不住，梦一样飞翔。”他就如同一位大孩子在作诗，另一位“孩子王”诗人夏桂芳也有不少此类作品，如：《山花子·雪后》：“瑞雪飞来景物奢。长街处处结冰花。时有顽童跑树下，压枝斜。 阵阵欢声藏不住，团团玉絮直追娃。路上行人提个醒，小心呀。”结拍的语言分明就是童话语言，一下子激活了整个画面。 （三）融入现代诗的“新型意象” 以时间看，古体诗在前，新诗在后，对于意象的借鉴，当是新诗运用古体诗的意象。但是，在同时代的新旧体诗创作中，这种意象互鉴就显得很正常了。古体诗词亦可借鉴新诗或西方文学中的某些意象，从而增添诗词的灵动性，如史济民的《园林看雨》：“亭榭迷蒙里，虹桥气韵长。荷池烟水畔，伞下是丁香。”此诗融入了现代诗人戴望舒《雨巷》中的丁香意象；又如齐家铭的《于青海见爱情树胡杨》：“老干盘虬姿态兴，千年扎稳立沙层。与君站做胡杨树，爱到荒芜是永恒。”此诗融入了三毛《写给自己》中的“一棵树”意象，三毛说：“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还有卢冷夫的《卜算子·新年乘车记之六（新韵）》：“念念笔如花，不墨犹挥洒。看那年轮贴地飞，无意车成马。 谁是套中人，谁喝一声驾。静巷国风槐梦惊，有雪轻轻下。”此词过片融入了短篇小说家契诃夫《套中人》之题目，别具意义。诗词西化的曾峥善写城市诗词，借鉴新诗的手法呈多元化，他不仅仅借鉴了不少新诗的意象，而且善于化用其意，如《念奴娇·开往中心的快车》过片：“恍惚重过黄河，悬窗灯颤，斗厕谁遗矢。”借用现代诗人伊沙《车过黄河》之诗意，以简练而具有反讽意味的句子将庄严之“黄河”与猥琐之“斗厕”的画面拼接，并以“重过”表达了自身与《车过黄河》一诗反映出的历史传统与庸俗现实的深刻矛盾是一致的，思想是重合的。 （四）融入现代诗的艺术品味 在古体诗的创作过程中，有不少作品融入了新诗的意与境，从而营造出别具意味的艺术性，如李景慧的《人间》：“灯火倾城色，人情隔夜茶。凭窗深一望，无处不天涯。”此诗让笔者想到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此绝很有些类似《断章》的朦胧与哲理相交融的味道。前两句一大一小的譬喻，似乎概括了人间的内涵。“凭窗深一望”似跳脱而出，实则亦在人间观望矣，这和《断章》的观望角度如出一辙。其观望的结果是“无处不天涯”，一种没落之感油然而生。 在这方面，笔者亦做了不少尝试，如《卜算子·迎春感怀》：“总是在追求，总是难如意。谁道伤心画红尘，难画痴人泪。 转眼一年春，还记原之味。已惯今生寂寞情，只为诗君醉。”开拍完全以新诗笔法导入，其实化用了崔健《一无所有》这首歌的意境。又如《荷塘散步即景》：“晚风欲画水中天，最是浮萍作彩笺。谁道流光伤不起，暮春故事一枝莲。”转结是笔者的灵感之句，同样具有新诗的艺术美感，传达了一种伤春惜春之情，但笔法与同主题的作品完全不一样。在另一首《小区散步偶见》中，笔者偶见墙外之花，再看到墙外的堵车之状，不禁脱口而出：“东君登上指挥台，万紫千红次第开。许是不堪春路堵，花枝急得越墙来。”将现实生活中的堵车情况转化为“春路堵”，从而完成了春天繁花似锦的描写。再如步韵段维老师《履新有寄》兼贺中华诗词学会乡村诗词工作委员会成立的诗：“乡村有待着春衣，万里东风好试犁。抓把新泥于手上，稻花香浸指间诗。”其中的转句乃笔者化用电视连续剧《外来妹》的主题曲《等你在老地方》“抓一把泥土在手上”一句，“泥土”与乡村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这些诗词语言与意境，十分接近新诗，当是新旧之融合。 （五）融入现代诗的戏剧性语式 幸存的现代抒情诗正面临着这样的窘境:一方面她成长得越来越成熟，一方面又危机四伏。这是一个令人困惑的“二律背反”。摆脱现代诗困境之关键，在于革新诗艺。建构现代抒情诗的戏剧性，正是诗人为此作出的一个有益尝试。现代诗的困境其实亦是古体诗词的困境，甚至更难突破，原因就在于受到格律的束缚。虽然古时已出现不少长篇叙事诗，如《木兰辞》《长恨歌》等等，但今天的格律诗在吸纳小说等文体的元素方面依然做得不够，抑或还没有找到很好的路子。虽然李子在这方面做过一些尝试，但是把握的度有失偏差，争议很大。 其实，除了从内容结构上进行戏剧性创新之外，不少诗人已经从语式上突破了格律诗词的定势，如范诗银老师的《母亲节于布法罗道中》：“水阔林深青欲滴，连天碧草马牛稀。House窗下红花树，恰似母亲一笑时。”又如他的《新泰莲花山》：“青莲花九瓣，何日向天开。Komati无语，观音坐有台。唐松伞如盖，汉武梦难裁。一架荼蘼雪，似乎春又来。”以英语单词入诗，并以音节数量作为文字数量，这样字数就与绝律相当了。段维的《写在老父中风康复之后》亦是一个大胆的创新性尝试：“老亦健焉曾几人，吾家八十六年椿。枝头雷击擎危炬，根柢泉通泽典坟。一夕躺平身中左，九回垂直鬼相邻。但凭神助+医助，足下当添风火轮。”此诗后四句现代气息极浓，缘于颔联网络流行语“躺平”与数学术语“垂直”的对应，道出父亲中风后生命垂危的情况。尤其是“神助+医助”的运用符号“+”，陡增新鲜感矣。以琳的《东坡肘子》这样写道：“入瓮肘花烹大餐，绵延唇齿是Q弹。诗书茶道人间味，苏氏文章面面观。”以字母“Q”入诗，增加趣味。 （六）融入现代诗的时代语言 任何时代都会催生出属于这个时代的语言，古诗词的创作应在原有的传统形式上注入新的内容，即以时代语言反映新时代的生活。可喜的是，越来越多的时语融入到古诗词当中。这些时语中，有新时代的专有名词，如笔者的《高温天气供电不足突然断电致电脑损坏无法工作有感》：“阳炭蒸来五月红，清凉有赖电吹风。不堪重负频更换，怎奈主机难始终。敲字叹他屏幕黑，作文短路锦章空。当今信息核心力，最怕一朝瘫痪中。”其中的“电吹风”“主机”“屏幕”“短路”“信息核心力”等，均是当代专有名词。“风光大片晚霞色，最核心为剪影人。”（段维《步刘兄精源先生《七十自嘲》韵奉贺》）中的“剪影人”，“核心”亦为时语也。表现时代生活的常用动词，如“转账哄他老小孩。”（张金英《父亲节与父亲视频发奖金鼓励其吃饭》）中的“转账”。段维的《大力仑与长城炮及其他》大量运用时语：“国人独爱赶潮头，今日谁家属顶流。发紫明星方下架，网红博主又登楼。一声吼响长城炮，万众抬高股市牛。涨粉视同输弹药，故邀巡舰护金瓯。”确为时事当以时语写之也。统观时下诗词作品，原子弹、远程化、诗歌岛、刷新、倒班、安检、颜值、促销、短信、云盘、头条、公众号、云端、视屏、减负、作秀、刷抖音、伦巴舞、差评、导航、华为、复制、粘贴、打折、买单……数不胜数的时语融入了古体诗词中，表现了时代生活。当然，新词融入应与古体诗词意境无违和感，方是古诗词创作的正道矣。 二、现代诗融入古典诗词文化的“原型意象” 被誉为原型批评权威的加拿大批评家弗莱给原型意象所下的定义是:原型意象就是“典型的即反复出现的意象”，它“把一首诗同别的诗联系起来,从而有助于把我们的文学经验统一成一个整体”。③现代诗的原型意象可分为三类，这亦是现代诗与古体诗词的融合之途径。 （一）以神话、传说为基础的“原型意象” 以神话、传说为“原型意象”，可借古说今，延伸出更为宽广的内涵，如白凌云的《我愿意》的第二节运用了牛郎织女的传说：能做牛郎织女吗/在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之间/哪怕，相聚别离/一年只有一天/一生只有一面/我愿意。牛郎织女的故事已是爱情悲剧，然尚能一年一次鹊桥相会，而人世间有着更多一年见不到一面的无奈，岂不更加凄惨？“能做牛郎织女吗”道出宁可做牛郎织女，也不要世间的爱情折磨。在第三节里，诗人写道：若是无缘，我便静守/斜倚着奈何桥的石梯/看五百年的匆匆来去/看风中那支红烛轻摇、暗熄/你的快乐在你心里/我的忧伤在我眼底/我愿意。此节运用了奈何桥的故事，道出即便不能走到一起亦安静守护的淡然心理，然而，痛苦永远存在。 （二）以具有民族文化积淀的载体为基础的“原型意象” 现代诗人畅游历史长河，以具有民族文化积淀或历史容量的山川、名胜古迹和历史事件为基础，建构原型意象，是自然而然的事了，这些都是融入传统文化的做法。著名诗人北岛在《回答》最后一节写道：“新的转机和闪闪的星斗，/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闪闪的星斗在诗人的审美直觉观照下成了“五千年的象形文字”，记载历史，做出了回答。“象形文字”即是诗中的“原型意象”，承载着厚重的内涵。子川的早期作品《冬至》最后一节写道：“红泥小火炉/煮着前人五言七言的诗韵/芳馨渐远。”“前人五言七言的诗韵”即是我国传统文化的瑰宝。 （三）以蕴含厚重情感能量的载体为基础的“原型意象” 这一类别是现代诗融合古体诗的重中之重，从《诗经》到唐诗、宋词，许多意象在历代诗人的诗作中多次出现，意象负荷的情感代代叠加，形成原型。如张枣的《镜中》凭依“梅花”和“南山”这对浸染着古色古香的“原型意象”，说尽了一段湮灭在岁月的恋情，令人扼腕长叹，且会情不自禁地顾影自怜。诗中写道：“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危险的事固然美丽/不如看她骑马归来/面颊温暖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诗看似很现代，骨子里是古典的。诗中提及的诸如“骑马”“皇帝”一类的词汇，还只是停留在表面，但“梅花”一词却是古代诗文中常歌咏的物象。末尾的“南山”因陶渊明而成了古代文人闲适、恬淡、幽静的一个“意象”，张枣将“南山”挪移于他的《镜中》，且与古人吟诵千回的“梅花”搭档，那不可追回的“后悔”，那魂牵梦绕的爱，那刻骨铭心的相思，因了落满梅花的南山，变得迷离而幽深。 不少新旧体诗兼擅的诗人在这方面做得很好，比如子川先生的《黄昏》：……“我就可以看到易安居士眼中的黄昏了。/我所心仪的李易安，/你的婉约来自黄昏的温馨吗？”又如《时光流转》：“李白的月光又铺到你的床前/你不怀疑那是一层浓霜/你便想起了思念点什么/思念点什么呢/你只是有些沉重/你缓缓地勾下你的脑袋。”还有白凌云的《寄给秋荷的心事》第一节：“曾经你是我的偶像/在河之洲 亭亭玉立/若仙客立于莲台深处/心有所属 却遥不可及。”又如《雨滴》第四节：“曾经沧海难为水/在朝露中，在芳草径/渗入坟墓还是溶入血液/或许没了身影/或许忘了芳名。” 2001年凭借长诗《漂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洛夫的《长恨歌》是一首和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长恨歌》同题的叙事长诗。白居易的《长恨歌》作为中国古代叙事诗的经典之作，本身就建构成了一个脍炙人口的巨型“原型意象”。 综上所述，作为诗歌的不同表现形式，新旧体诗相互借鉴与融合是新时代的要求，很有必要，而且会随着诗人们的探索，相互融合的路径会越走越宽，期待出现新旧体诗的第二个春天。 注释： ①（何其芳:《谈写诗》，引自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何其芳文集》第4卷第243页） ②（戴达奎：《现代诗欣赏与创作》第3页，上海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 ③（戴达奎：《现代诗欣赏与创作》第135页，上海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 英子于海口 2024-05-15 ——本文获得“诗会黄鹤楼”系列活动·首届新旧体诗前沿对话论文优秀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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