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派《铡美案》中的一段唱

　　《铡美案》是裘盛戎老师的代表作之一。其唱腔有着裘派艺术深沉含蓄、细腻委蜿、刚柔并济、明快豪放等特征，深受广大观众的欢迎。特别是“公堂”一场的“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驸马不必巧言讲”的唱段，更是脍炙人口。

【音频】裘盛戎《铡美案》选段

　　这个唱段的板式结构及唱腔唱法，各个流派之间大同小异。裘派区别于其它流派，主要是在吐字、发音、润腔、气口等细小然而却是至关紧要的演唱技巧上。

　　唱段第一句〔西皮导板〕“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演唱时要求大气磅礴，声出压众。“包”字是唇音字，唱时要双唇紧闭，而后“弹”出，这样唱出来的字，不仅字音准确，而且力度很强。“打坐”的“打”字，演唱时既忌发音软弱，又忌硬挺僵直，这个字的发音也要有弹性，行腔向上旋转。“开封府”的“封”字的行腔中有四个小擞音。“府”字则一唱即收，迅即转换成“哇哦”的垫字。这样演唱，才能响彻全场，有力地表现出包拯正义在手、成竹在胸的庄严气度，同时才能很好地为下边的唱句蓄势。

【音频】裘盛戎《锁五龙》选段
（1956年，香港实况）

　　接下来的〔西皮原板〕，节奏比较平稳，旋律也没有过大的起伏。它没有《锁五龙》中“不由得豪杰笑开怀”那样的高腔，也没有《断密涧》中“这时候孤才把这宽心放”那样的跌宕。究其原因，在于此时此地的包拯，对陈士美抱有很大希望。他想通过良言规劝，使陈士美幡然悔悟，与秦香莲重新团聚，而不希望把事态扩大，矛盾愈趋尖锐。基于这种心情，包拯唱段的基调应是晓以大义，良言苦口。其中虽也间接指出陈士美的严重错误及其可怕后果，但总的说来，态度比较平和，措辞也不甚严厉。因此，这段〔西皮原板〕的唱法，应是含蓄多于直露，以能给人“余意尽在不言中”之感为好。

　　这段唱中，有这么几处突出的裘派演唱技巧。“尊一声驸马爷细听端的”中的“声”字，要用气息推动，发出颤音，使唱句优美有味；“听”字要使用胸腔共鸣，音色必须沉重有力。“我与你在朝房曾把话提”中的“房”字，要运用胸腔、鼻腔发出共鸣音色，这也是裘派常用的发音方法之一。“说起了招赘事你神色不定”中的“神色不定”，要适当加以强调，而下边的“我料你在原郡定有前妻”，是包拯在敲山震虎，“定有前妻”四个字，一定要加大音量，明显地突出出来。这里要特别注意“有”字后边的暗气口，通过暗中换气，下半句才得以有力、饱满地唱出，否则气息不足，容易造成虎头蛇尾的演唱效果。“到如今她母子前来寻你”中的“如”字后边，要唱出两个小擞音。当初，裘老师教我时，总是特别强调这个地方。他说：“有这两个小撤音，不只是优美动听，而且把包拯对陈士美娓娓相劝的神气勾画出来了。”〔原板〕的最后一句“祸到了临头悔不及”的“头”字要喷出。裘老师说：“这是包拯对陈士美发出的严重警告，一定要有力量才行。”

【视频】裘盛戎、马长礼《秦香莲》片段
（1964年，京剧电影）

　　陈士美依仗权势，拒绝了包拯的劝告。包拯的感情激动起来，唱段使用了〔西皮快板〕。这里的〔快板〕分为两部分：“驸马不必巧言讲，现有凭据在公堂，人来看过了香莲状”三句是第一部分。这时的包拯虽然不满陈士美的强词夺理，但二人尚未公开决裂，包拯还寄希望于万一。这里的〔快板〕节奏还算平稳；待到进入第二部分——念状时，包拯已是越想越怒，越说越急。他把自己对秦香莲的同情，对陈士美的愤恨等感情统统通过念状宣泄出来。这里，〔快板〕的节奏也就由平稳变为明快，由明快变为激烈。长达八句的〔快板〕，铿锵有力，间不容发，一气呵成，既表现了包拯对陈士美义正辞严的谴责，又给人以完美的艺术享受。

　　裘老师唱〔快板〕向来是有口皆碑的，而这段〔快板〕尤见功力之深。其最难处，一是在极快的节奏中选择适当的气口，使唱段快而不乱。这段〔快板〕是有固定的气口的。这些固定的气口是在多年演唱实践中摸索总结出来的。应该说是比较科学的。倘演员随意增删改动气口，整个演唱无疑会受到损害。二是在极快的节奏中，保证字字清晰地送到听众耳中，这就要有过硬的吐字发音的基本功。同时，选用垫字要恰当、准确。像“秦香莲32岁”句中“岁”字后面垫的“嘞”字，“状告当朝驸马郎”句中“郎”字后面垫的“呐”字，“杀妻灭嗣息心丧”句中“丧”字后面垫的“呃”字等，都起到使唱腔节奏均匀，字与字之间的承接自然熨贴的妙用，大大增强了唱段的艺术感染力。

（摘自《戏剧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