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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羽西 ‖父亲的家乡我的故乡

 大地菲芳 2024-06-30 发布于河南

父亲的家乡我的故乡

侯羽西 · 文

父亲还在他是单身小伙的时候就来到了新疆,后来从四川老家接来了我的母亲,接着有了我们姐弟三人,我们一家五口就在新疆块美丽的土地上开心地生活着。

父亲和母亲到新疆后也就回了两次四川老家,一次是把出生没多久的我送回老家,另一次是把出生没多久的弟弟送回老家,送我和弟弟回老家的目的都是为了躲来查“计划生育”的干部。后来他们再没有回过四川老家,我和弟弟也是风头过后,到新疆打工的亲戚把我们送回了新疆。我一直以为是他们怕花钱或者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不在了,他们也就不想回了。可我结婚定居重庆十多年,几次邀请,他们也没有来重庆一次。我曾不止一次地劝说父亲和母亲,父亲的回答总是:回去干啥,夏天热死,冬天冷死,出门不是爬坡就是上坎,哪有我这里好。我说到重庆,来我这里是主城,不用爬坡上坎,家里有空调,冬天冷不着,夏天热不着,回老家我开车送你们,不用你们走多少路。父亲问我:有刚挤的新鲜牛奶喝吗?我一时语塞,还真没有。

父亲对新疆的感情比我要深得多,他从大集体中走过来,从住地窝子的单身汉到有了五口亲人的幸福家庭,他见证了这里变化的方方面面,就连我们考大学报志愿,父亲也不愿让我们出疆,他深深爱着这块土地。

小时候经常听父亲说,他刚来新疆的时候,野葱野蒜有半人高,吃都吃不完。对面山上的那个废弃的砖窑里,野猫有人那么大。大集体时,他们在伊犁河种完水稻到河里抓了一条鱼,有我们家八仙桌那么大,炖一条鱼就是一大锅,全生产队的人都够吃了!父亲说着,嘴角总扬起自豪又满足的笑容,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年代。

认识父亲的人,常说他爱吹牛,我从不觉得,我只是觉得父亲说的有那么一点夸张,但故事是真实的,任何事不能只是因为我们没见过就认为那是假的。我想象着那像人一样大的猫该长什么样,那该不会是猞猁或者雪豹之类的动物吧!

我跟父亲去过一次伊犁河边的稻田地,因为那块地真的太远,有四、五十里地的样子,所以一般都是队上有拖拉机去,相互会叫上,一起坐车去。那次是地里没有多少活,父亲想去看看,暑假,我也跟上去了。我和父亲一人骑一辆自行车,那次真的把我的屁股磨疼了的。

刚到地头,我们车子还没有停稳,父亲突然喊着:“老二,快快,那边那边,快到那边去拦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把手里的东西一扔,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跑过去,只见稻杆在动,我扑过去,折弯了几丛水稻,水稻下的小东西扑腾着“嘎嘎嘎”地叫着。父亲过来摁住这小东西,慢慢把稻杆拨开,抓住它的两只翅膀,提到半空中高兴地说:“这下把你抓住了,每次都是看到你,抓不到你!”

“这是什么呀?”我还没有缓过神来。

“野鸭子,最坏了,稻子播下去,就吃稻种子,还没扎根就吃稻秧子,结穗了,就吃谷子,这下该我吃你了!”父亲用手点了点野鸭子的头,这小家伙也不示弱,盯着父亲的手就啄了过去了。“耶,还厉害耶!”父亲手缩得快,没有被啄着,他顺手在田梗上拔了些草,把鸭子的翅膀和双脚绑了起来,放在草丛里,“你就老实呆一会,回去就把你下锅。”说完,父亲心满意足地去做事了。

“爸,这片稻子被我压弯了!”我有些可惜地说。

“没得啥子,只要根在,它自己就会站起来的,你只是把它压弯了,又没有压断。”父亲边走边说着,“这稻子就和人一样,有根有水有阳光,压弯了,只要筋骨没断,它还会向上长直,最后结穗,长出谷子来的”。我似懂非懂父亲讲的什么,第一次感觉父亲的话有些深意。

我把田梗上的草割完,就跑去伊犁河边玩。伊犁河河面很宽,河对面的树只能依稀可见它的轮廓,往河的深处会有一丛一丛的红柳,有的红柳丛中会有马匹,没人看,也没有绳子栓,我很好奇,周围都是水,这马是怎样进去的。

父亲忙完,从地里出来,收拾完东西,把那只野鸭放进桶里,父亲拿了个口袋和一把镰刀,说:“走,割点马莲我们就回去。”我们常把马莲晒干后用水泡泡软了当绳子用,绑菜或都豆角架之类,每年我们都要偷偷地割点回去。

沿着田梗,绕过鱼塘,翻过一个坡就是一片草场,虽然马兰花开的旺期已过,还是有个别花期晚的在开,紫色的很漂亮。父亲随意抓了把干草点上火,又割了些苦豆子草压在上面,火星灭了,冒出烟子来。

“这里的蚊子很凶,点上烟子就没有那么多蚊子了,我去割马莲,我们一人抱点就够了。等一会让这里的牧民看见了会骂人的,他们不让割,这些是冬天牛羊的口粮。”父亲说。父亲挑着长得长的马莲割,我在后面收拢在一起。

多少年过去了,我没有再去过那片草场,也没有再见到那画一般宁静的伊犁河,每次想到那一段经历,就像是在梦里一样,时常也会从梦里又到伊犁河边,去到那片宁静的草场。

新疆人很敬畏自然,对生命的尊重是刻在骨子里,落实在日常行动中的。比方说吃馒头或饼子,他们会用手接上,不让碎屑落在地上,落在地上的食物要扔在高处,给小鸟或其他小动物吃。我们村里每家每户另有两块旱地,两块旱地经济作物和小麦轮作,其中一块地的地头有一棵榆树,别人家都没有,只有我们家那块地头有一棵,显得有些突兀。一次我在树下乘凉,看见树上有一个鸟窝,里面还有四五个鸟蛋,我伸手要去掏鸟蛋,立刻被父亲喝住了。父亲没有骂我,他也过来坐在树底下,树荫刚好遮住了太阳。

“这里原来和别人家一样,也是荒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长了一棵小榆树,很小很小,不知道是风刮来的种子还是鸟儿衔来的,它就在这里生根发芽了。每次地里浇水,我都会带个桶,给它也浇上水,给庄稼上肥时,也会给它上点,它长得很快,我怕别人把它当野树砍了,也怕牛羊把它当野草吃了,就开了荒,一直开到这棵榆树底下,这块荒地也没得啥子收成。这个鸟窝是我编的,还真有鸟在里面下了蛋。”父亲说。

我没说话,平时粗心又不懂关心人的父亲能做这些事情,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打死我,我都不会相信是真的。这是父亲对这块土地的爱,爱得那么深沉,那么质朴。

才到重庆的那几年里,我不习惯这里的一切,是的一切。我呼吸不了这里的空气,从不吃这里的西瓜和苹果,不喜欢这里湿漉漉的感觉,也听不习惯这里的说话......经过这么多年的适应和磨合,渐渐我也喜欢上了这座有张力又有温度的城市,但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仍然深深地爱着父亲的家乡,我的故乡——新疆伊犁。


侯羽西

   重庆人,爱好写作,诗歌、散文、随笔等作品散见多个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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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菲芳文学微刊
总第827期
2024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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