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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抚平不了的故事里藏有鲜活翻腾的记忆。

 南歌子鱼 2024-07-01 发布于北京
最近,初中同学在组织线上聚会。
好多鲜活的记忆就像翻腾的气泡一样,“嗖”的一下蹭蹭冒出来。想起《一把青》里著名的开头:有些故事,我们不讲,也许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对我来说,这些故事如果不讲,也许同样不会有人知道。
时间已经过去19年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或许那只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三年,它近乎一个驿站,渺小的不值一提,但对我们来说,那的确是令人难忘的三年,有过羞耻、也过迷茫、同样,也有着关于青春的热血沸腾。
时间来到2003年的暑假。那时候,我们才刚小学毕业,就被早早赶进了初中的校园。美其名曰补课,其实是把全县的尖子生汇聚在一起,没错,在那个培优班盛行的年代,我们成了那个以教育出名的贫困县,在教育方针上的早期试验品。
就是在那个班,我初次结识了那些后来在应试教育下成绩最顶尖的人。也是在那个班,我第一次知道,语文课是没有标准答案的,那个代班老师应该才刚毕业,他和善聪明又热情,鼓励一切天马行空的答案。
只是遗憾的,我后面再也没有见过他;而那个数学老师,却宿命一般,成了我后面的班主任,甚至像魔鬼的影子一样,贯穿了我整个的初中生涯。
因为那时候的课,我在小学都学过,且买过相应的教辅自学过一段时间。所以在暑假那个班,我表现得有些高调,几乎所有题目都会,也都会积极举手发言。但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将为我的初中生涯埋下苦果。
暑假过后,便开始考试分班了。但可能因为我笔迹太过潦草,以至于看完整个榜单都没有我的名字。没有被分到任何一个班的我,唯唯诺诺搬着桌椅,四处探头看每个班都是谁教。直到,我看到那个熟悉的数学老师,他,正好也是那个班的班主任。
于是,我把桌椅搬到了这个班门口,他亲切地让我搬了进去。从此,我就成了这个班的人。我至今都不知道,是否是阅卷老师搞错了我的名字,还是命中注定我就是这个班的,总之,各种阴差阳错,我成了他的学生,整个初中都是。
初一的第一次期中考试,也算是摸底考试。意外的是,我考的很好,居然是全班第一。尤其是语文,接近满分。当时,还有点小激动,以为整个初中如果都这个难度,那我就能放心躺平了。结果,没想到,因为这次考试,我被班主任任命为班长。
从此开始了我痛苦又挣扎的初中生涯。对了,他姓田,人称田头。除了成绩管的严以外,他还很爱管纪律,一切在课堂和自习课上的悄悄话都是被禁止的,只要还是上课时间,必须全员鸦雀无声。当然,为了获得一手情报,他把监督纪律的重担交给了我。
从此以后,我不光要顾自己学习,还要时时刻刻偷瞄到底是谁在偷偷讲话。一堂课下来,黑名单上写满了人名。搞笑的是,因为才刚入学,我连人名都没认全,所以名单上写的全是座位号,诸如“第几排左数第几个座位”。
小小的纸条,每次都写得满满当当。但我又很怕得罪人,所以记名行动都是暗中进行的。并且,这也衍生了另一个后果,那就是任何人也都可以监控我,记我的名字。所以,我被迫克制了很多小动作,包括但不限于上课偷吃、找人讲话、偷偷递小纸条等等。
虽然才上初一,但我们是全校放学最晚的班。每天九点多才下自习,实在很饿,我就偷偷咽口水。因为我知道,只要不小心被人看到偷吃一口,第二天就会被记黑名单,实惨。
诸如此类的,互相被监控的行为,让我想到明代,那个草木皆兵的时代,任何人发言都必须谨言慎行,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偷听了墙角。而我们,比那时候还要惨,因为只有处罚没有奖励。
类似的处罚还有很多,除了体罚打手心外,他还包揽下全校的厕所卫生。没有完成作业,罚扫厕所;作业不按标准格式来,罚扫厕所;上课讲话,罚扫厕所……更有甚者,明明全校的大铁门是在早上六点打开,他还非要我们五点半在楼梯口集合,总之,那时候全校都知道我们三班是出了名的早。
三班不仅数学好,比别人提前多学一个学期,打扫卫生还格外干净。那时候,只要是我们班负责全校的寝室卫生,一定会拿流动红旗。因为,他几乎不允许我们被扣分,好像我们丢了他的脸一样,而他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而我,因为一个判断题忘记写对勾,就被他罚扫厕所一周。紧接着,又因为全校检查卫生被扣了0.5分,被他延期扫了一个月的厕所。
那个月,是我初中生涯的人生至暗时刻。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每天只要一想到早饭后还要去扫厕所,就觉得人生简直太漫长了,为什么不能快进一下。
只可惜,人生没有快进键。在家从来不干家务的我,被学校锻炼得打扫个卫生都胆战心惊。但那还不算什么,顶多一个月就能结束,真正让人从身心都觉得被震慑的,还是那一次男生寝室迟到。
那天,应该是学校的早起闹铃坏了。我们班男生集体迟到了,后来我才知道,按照他说的早到时间,那时候寝室应该连灯光都没有。也就意味着,在寒冷的冬天,这帮十二三岁的孩子就要在凌晨五点左右爬起来,并且湖北的冬天可没有暖气,大家个个都冻得手指通红。
但残酷的一幕出现了。他让所有男生站成两排,互相扇耳光。看到那一幕,我第一次从内心里否认并厌倦这样的教育方式,他毁掉我们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让我们丢掉耻感,做一个听话的按部就班的机器。
这当然很好,机器都是很好管理的,说一不二,但我们那时候才十二三岁啊,正是调皮捣蛋最好的年纪。所以,后面我开始害怕他,并由此开始抵触上数学课。每一次上课,我都提心吊胆,害怕被点名,害怕他暴雨般的责骂。
按他的要求,所有数学题必须按标准步骤来,少一步就给你扣全部的分,甚至连一个“解”字没写,就要被当众骂一顿;也是按他的要求,我们所有科目都设立了竞争对手。语数外,还有总分,只要你任何一门低于竞争对手,就要乖乖给他送本子。
印象中,奖励的时刻少之又少,他似乎是不太会夸奖的。所以,我能记得的,几乎都是一些尖锐的批评。但我又无法逃脱,及至初二,我还是被安排坐在他眼皮子底下,并且时不时上演一出“恨铁不成钢”的戏码。
但等到初二以后,我成绩就没有那么亮眼了。成绩好的同学实在太多了,更何况,我们的学科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增添了理化生、政史地等科目,我实在应接不暇。虽然这些课为副科,但仍然占据了总成绩。
其他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候大家都开始疯狂卷学习。你学到晚上十二点,我就学到凌晨一点多,互相攀比成风。最常见的是,明明上物理课,有人就开始闭着眼睛做化学题;上英语课,有人拿着语文课本。总之,是很疯狂的。虽然晚上多学了会,但白天个个打不起精神,眼睛都睁不开。
我就经常在英语课上写化学方程式,上语文课时满眼都是力学公式。坚持了好一段时间,才最终作罢,终究不是精力旺盛的人,以及生物钟是无法改变的。
但那时候,真的每天跟打了鸡血似的,好像多做了几个题,下次考试就能多涨几十分一样。虽然是应试教育的恶果,但还是觉得那时候令人难忘,所有人都很简单,大家全身心也只想着学习。
初三某个时间,田老师终于不带我们了,换了个和蔼可亲的数学老师。终于摆脱了心惊胆战的上课模式,我对数学的兴趣蹭蹭上涨,这以后,我终于又可以好好练习数学了,并真正主动想学数学。
田老师不带我们以后,班主任换成了政治老师,高老师,因为是副科老师,高老师明显对我们不太严厉,整个班级又开始四处撒野起来。犹记得,那时候语文老师也换了,虽然之前的程老师确实也很好,是他激发了我们所有人对于写作的兴趣,但张老师却把一次普通的辩论课变成了一场主持人挑战赛。
那时候,央视的主持人挑战赛正办得风生水起,忘记那一次主题是什么了,大概是讨论教育的某个问题,全班同学侃侃而谈。此时,我们忘记了课堂,也全然忘记了此时我们还在上课,总之是争得面红耳赤,个个义愤填膺。
田老师的阴影远去以后,我们开始变得放纵起来,晚自习时更是人声鼎沸。但此时,已经没有人拿着小本本记名单,大家也更是自觉地开始学习、讨论问题。多年以后,我常常会想起,那年中考前夕,摧枯拉朽的电风扇要死不活地转着,而我们站起来说起自己的梦想。
其中一名同学慷慨激昂地说,他想以后成为一名科学家,成为杨振宁的学生。而今,十九年过去了,虽然他并未能如愿从事物理行业,但直到今天,他仍然在从事着科研工作,也成了同学群里的教授。
还有一些人,像我,把自由的种子偷偷埋下,希望自己能自由地思考、自由地生活与学习。虽然并没能全盘如愿,但欣慰的是,如今我仍然在保持思考并时常更新自己,虽然自律性仍然欠佳,但每一次都在小小的进步。
虽然目前,摇身一变成了无业游民。但从事广告创意行业的十年,仍然是我开心并有所得的十年,虽然曾经为虚无的成就感所迷惑,并陷入无止境的加班中,但广告的确燃起过我对行业的梦想,并且,直到现在,我也要求自己,要努力并力争做一个有良知的广告人。
未来,请继续努力,并不要忘记你的来路。
因为我们曾经,都来自一个贫困的小县城里,但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严格要求自己,尽管这样的过程看起来很坎坷,并且用现在的眼光来看,似乎全然是用题海战术拼凑成的痛苦的青春记忆,但不得不说,那样的记忆至今仍然鲜活且有力。
这不是一篇讨伐教育方式的文章,而是一份,关于过去的,我们的真实记忆。此为记。
ps: 此文献给,白河中学2003届初一(三)班、2005届初三(9)班全体同学,不要谢任何老师,请谢谢你们自己。

历史原因,只找到这么一张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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