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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 判 吴仕人 在广东工作的一名邵东小伙因与单位领导发生纠葛不幸坠楼身亡。老婆说，你还是到广东去一趟吧，看能不能帮点忙。再说了，他们可能要写点什么。他们真的要写点东西，因为这个事情起缘于领导与下属的关系，起缘于领导的私心与下属的公心，起缘于个人利益与公家利益，公正无私的下属与贪婪自私的领导发生了纠葛，问题来了。复杂的事情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必须有材料，有依据，有文字。我对于出差或者旅游提不起一点兴趣。中医说，胖人多水，瘦人多火。我身材苗条，体内时常有一个火炉一样，温高火重，整天喝水不断，即使这样还是隔三岔五就口腔溃疡。特别是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前列腺增生，时不时要跑到厕所去站一站，否则，憋得厉害。人命官司，不可能三两天就能解决问题，这次去广东，谁知道要呆多久?既然老婆认为我对这事有点用场，为朋友帮忙，就是刀山火海也责无旁贷。到广东去的时候这事已经发生八天了，任何进展都没有，对方即没有来人慰问也没有来人了解家属的心理更没有谈及赔偿事宜。很显然，对方单位就一个字：拖。广州是一个大都市，人口多，人员复杂，百态俱生，据说时不时都有非正常死亡的事故发生，对解决这样急难危重的案例他们很有一套：因为拖，受害者家属、亲属、朋友闹的闹走的走，甚至发生内乱，结果呢，大事可以化小小事可以化了。了解具体案由后我与在广东做红木家具的专门打人命官司的一名邵东老乡商量行动方案，并通知对方：明天谈判！这是一场战役，一场比法律比精力比耐力比气势比心理甚至是比嘴巴子功夫的战役。没有气贯长虹的威严，没有张口就来的法律，没有巧抠破绽的功底，没有见机行事的活泛，谈判桌上就输了三分。第二天，双方人员依次入座。老乡一通脾气之后，我开口了。为了今天的谈判，昨天晚上我熬到凌晨二点，不打无准备之仗，不说无真货的废话，抓对方的辫子，抠对方的破绽，方能占领谈判制高点，睥睨对方，傲视群雄。我说，能拍板的主要领导来了没有?没来?那你们能在这里做得了主吗?做不了主，拍不了板，那我说给你们听管用吗?不管用，今天谈判有什么作用?我说，这个小伙子的主管领导来了没有?向家属道歉，向我们说明当天的情况，我们不打他，不骂他，这个要求过份吗?我说，这个主管领导犯下这么大的事，单位处理他没有?用一张白纸写上暂停工作，这份文件即不是红头文件，又没有盖章，你们忽悠谁?我说，这么多天了，你们单位没有派出任何人来交涉这件事情，我深度怀疑你们单位的执行能力和工作能力。作为一个厅级单位，拿不出一个桌面人物，真是可悲可叹。我说，这么多天了，你们对家属竟然没有任何表示，不仅毫无人性，而且冷酷无情，简直就是冷血动物，比畜性还不如。我说，发生事故那天，小伙子的主管领导救助了没有?明知事情会朝着严重的方向发展，可你们呢?救助不科学，不专业，不及时，甚至没有救助，这是过失致人死亡，典型的玩忽职守。作为家属，就要告你们过失致人死亡罪。我说，主管领导是你们单位的一员，你们单位逃不脱民事赔偿的干系。这些事实一个摆，对方没有一个人接话。过失致人死亡，事实很清楚，后果蛮严重。我撂下这些话后走了，留下邵东老乡。晚上，邵东老乡告诉我：对方单位说那个戴眼镜的老哥是谈判专家。我哪里是谈判专家，只不过将别人发现不了的事实说出来而已。窗户有一层纸，但要戳破这张纸，需要一点时间。岁月安澜，人生方能静好。看到家属呼天抢地的悲恸，和着谈判方油盐不进冷血冷漠的态势，我悲愤的心理几乎崩溃。我确实尽了力了，而且日夜在为第二天的谈判准备着，但就是毫无建树。在随后的五次谈判中，对方态度生硬，不亮底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关于家属的抚慰，关于工亡的认定，关于赔偿的项目，关于支付的数额，关于善后的处理——在异常艰难中慢慢地推进和敲定。谈判桌上讲好的方案，到了第二天对方又反悔了。他们说这是领导的意思，这是政策的规定，这是单位的规矩，这是国家的制度，该赔多少就赔多少，讲理和吵闹无济于事。看着对方丑恶的嘴脸，我恨不得上去抽他几个嘴巴，然而，我怎么能动粗呢?九天了，我站在这个单位的三楼，看着出出进进上班的人群。因为不服当地的水土，肚子非常不争气，拉得厉害。口腔也跟着造反，溃疡得厉害，跑到附近药品超市买了消炎的西药。摸着本已消瘦的脸庞，我感觉自己更瘦了。如此拉锯一样的往来，就是健康的人也会整得蔫不拉叽的，更何况是这种情形之下呢。我实在撼不动这个狗日的单位，灰溜溜地走了，沮丧、愤怒、郁闷笼罩着我的全部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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