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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建筑学家靠文学翻红 | 若文·早茶夜读

 早茶夜读 2024-07-04 发布于北京

 

第1506夜


1936年林徽因测绘山东滋阳兴隆寺塔

文 / 若文

今年是林徽因诞辰120周年,后世对于林徽因的纪念,往往有两个视角:一是作为建筑家的林徽因,一是作为文学家的林徽因。林氏早年的文艺活动,并不属于左翼文学的阵营。虽然建国后梁、林留在北京,积极投身于新中国的建设,但其作为文学家的身份却被有意地忽视了,在缄默中逐渐被人们所淡忘。

直到1955年,林徽因辞世,八宝山墓碑上镌刻着“建筑师林徽因墓”,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其文学家身份的刻意回避。当年逝世简讯标题为《建筑家林徽因先生去世》,全篇内容提到了林徽因北京市人大代表、北京市都市计划委员会委员的官方身份,以及人民英雄纪念碑建筑师、建筑学会理事、清华教授建筑学方面的成就。当时所有人对于林徽因建国前的文学活动讳莫如深,而率先打破这一局面的正是1983—1984年的《读书》杂志。

找回“诗人的心灵”

80年代初,最早恢复林徽因文学家身份的尝试就是在《读书》杂志上面,可以说有着首倡之功。这是编辑们的“有意为之”。在1983年第二期的《编后絮语》中,杂志编辑直接提出要宣扬被埋没的知识分子,列举了钱钟书、谭其骧、傅雷、林徽因。所提到的四个人,钱钟书与谭其骧出生稍晚,当时均健在,而傅雷与林徽因早已辞世。

 1989 年 3 月,科学史博士江晓原曾写信给《读书》

那一期《读书》有一篇林徽因之子梁从诫的文章,题目是《建筑家的眼睛  诗人的心灵——忆林徽因教授》,可以说是特殊时期后大陆第一篇纪念林徽因的文章,并且将“诗人”与“建筑家”身份并列,更是有着重要的意义。由于是儿子写母亲,文字内容庄重而谨慎,该篇回忆在1980年4月完成初稿,直到1982年9月完成修改。内容上少有家庭方面的私人回忆与情感,更多是站在客观的立场去总结林徽因的一生,想来这与林徽因文化地位尚未被公众认可有着一定的关系。在梳理林徽因关于建筑学的成就贡献的同时,文章还提到了她的诗歌、散文、剧本和小说的贡献,引用了女诗人的《深笑》与《昆明即景》,谈到了《在九十九度中》《哭桓弟》《刺耳的悲歌》这在当时已属开创之举。

重新发现“ 一代才女”

相比身为儿子的梁从诫在公共领域尝试谈论母亲的严肃,作为林徽因老友的萧乾更多是从自身回忆的出发,内容更加亲切动人。萧乾在1984年的《读书》上以《一代才女——林徽因》为题,清晰回忆起1933年自己由沈从文写信告知,能够结识林徽因,跨进“太太的客厅”当时拘谨激动的心境。

在萧乾的观察中,林徽因除了作家诗人的身份之外,更多是文艺活动的评论家,是文艺刊物重要的编辑。林徽因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在于她当了“啦啦队”,总是在鼓励别人写。林徽因有着自己独到的文艺理论——对于“诚实”的强调。萧乾还观察到了家务劳动对于林徽因文艺事业的实际阻碍。这也是我们研究近代女性文学家所要切实注意的。最后,萧乾对于林徽因在文艺方面写的太少,许多重要的评论见解没有被记录整理出来,表示了深深的惋惜。

 “太太的客厅”所在地——北总布胡同24号(旧门牌3号)

梁从诫曾经在其他地方,谈到林徽因诗的韵律性,回忆起“特别是在她自己朗读的时候,常常像是一首首隐去了曲谱的动听的歌”,这样都是没有亲身与林徽因先生接触的人所难以体会的。话说回来从《读书》纪念林徽因到今天,又过去了四十年光景,萧乾与梁从诫都做了古人。能够亲身与林徽因有过交际的亲友在世者已如麟角,萧乾在文章中提到自己的夫人文洁若当是其中之一。文洁若第一次见到林徽因是在1947年,这些回忆点滴均保留在文章《才貌是可以双全的——林徽因侧影》里面,从当时少女的角度观察林徽因则另有一番滋味。

耽搁了三十六的书

林徽因的形象被不断地修正,当时已经有人在重新着手《林徽因文集》的编辑。八十年代初,梁思成的作品遗著也在被重新发现。何知在1985年的《读书》上发表《一本被耽搁了三十六年的书》,提到在美国出版《中国建筑史图录》的坎坷故事。

正是因为1946年林徽因病情加重,原本在美国梁思成不得不提前回归,这让原本在第二年计划出版的图书出现了波折。由此,图稿和照片留在了美国费慰梅女士那里,文稿则由梁思成带回国内修改。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随着解放战争和新中国建立,中国和美国的学术交流被迫长期中断。事情就这样耽搁了十年,1957年梁思成带给美国的费慰梅一个口信,让她将图稿与照片寄给住在英国的某位朋友那里,再由她将资料从英国转回中国。结果这位朋友收到图稿和照片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将资料留在了身边二十多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面,1972年梁思成去世,中美建交恢复交流,直到1980年那位英国的朋友已经移居到新加坡。费慰梅几经辗转又一次联系到她,曲折地要回了曾经的图稿。就这样文稿和图稿,时隔三十多年重新合璧,在1984年最终出版了。如果不是费慰梅健康长寿,坚持不懈地寻找,如果不是中间有许多人的无私帮助,这本中美合作的《中国建筑史图录》很有可能会被时代湮没,不了了之。

 卧病在床的林徽因

在《读书》首倡之后,林徽因文学家的形象日渐被人们注意到,相关的讨论日渐活跃。1985年,邵燕祥在《女作家》第4期上发表了《林徽因的诗》,该文并没有全面分析和讨论林徽因的诗歌创作,却是率先以一位诗人的身份纪念和强调了另一位已不见知,并被遗忘的诗人。1947年是邵燕详诗歌生涯开启的年份,却是林徽因诗笔停下来的时刻。据邵燕祥自己说在1951年,他拜访梁思成教授时曾与林徽因有过一面之缘。林徽因辞世之后,50年代后期也是邵燕详开始遭受批判,创作被迫陷入沉寂。80年代后,邵燕祥重新活跃起来,也有了这篇对于林徽因诗歌的文字。诗人的命运,总是与时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1987年陈仲英、陈宇发表了《林徽因年表》,随后两人又发表了《她使人想起了“彗星”——纪林徽因的生平和创作》有意识地全面评价林徽因的文学成就。再到90年代,一批围绕林徽因的个人传记开始出现。林徽因的第一部个人传记《一代才女林徽因》,作者林杉从1987年开始选题到1993年正式出版。林徽因成为了民国时代的重要符号,在文学史上得到了相应的地位。其实,地位的高低,作品的评价本就是见仁见智,会随着时代不断调整,然而有没有位置却是一个关键问题。再后来嘛,林徽因开始成为神话、成为传奇、成为八卦,从默默无闻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那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林徽因的“回归”并不是个例,赵家璧在1983年《读书》上发表《记四十五年前的一部小说年选》,提到了三十年代《文季月刊》林徽因正是其中的编辑之一。赵家璧呼吁的是当八十年代的人们走出“特殊时期”,应当重新看待民国文学中的诸多作家作品,重新挖掘佳作名著,这总比当时社会上广泛流传的武侠、侦探小说好得多。不由得又回到了今年#读书1980的《谁在脱离低级趣味》。看来八十年代初大众阅读的热情与兴趣,已经引起赵家璧这样老编辑的极大不满。


本期编辑: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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