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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纯麟回忆新四军四师骑兵团8:张云逸检阅骑兵团

 兰州家长 2024-07-10 发布于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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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团经过短期训练,向彭师长作了汇报。

冬天的清晨,东方刚泛出鱼肚色。

田野里的枯草上,沾着一层薄霜。

冷风从洪泽湖北面的支湖成子湖上吹过,吹过湖的岸边空旷的田野。

在骑兵团的大操场上,大家牵马列队等待着彭师长来检查训练成绩。

操场南尘烟轻扬,马蹄声起,彭师长骑着“火车头”大青白马跑在最前头。

团的值星大队长展广蕴用长音高喊“立正”,骑马持刀向彭师长奔去,离彭师长十步光景,在马上把马刀举在胸前,向彭师长敬礼。

根据彭师长的指示,周纯麟告诉展大队长,先进行队列教练,然后进行马术表演。

骑兵的队列动作表现得有条不紊,整齐划一,指挥员的口令清脆宏亮,受过训练的马顺从地由骑兵驾驭。

当骑兵成三路纵队由慢步到快步整齐地行进时,彭师长严肃的脸部微露笑容。

他对周纯麟说:“你们这队形,同打陈道口时那种杂乱无章的样子,大不相同了。你还记得吗?”

周纯麟怎么不记得呢?

一九四一年,陈毅军长和彭雪枫师长指挥部队打过陈道口后,韩德勤率顽军从东来援,逃敌趁机东窜,骑兵团奉命追击。

那时候站队和行军时混乱的样子,彭师长是亲眼看到的。

他虽然没有批评,但从脸部表情看出,他那时是很不满意的。

大操场上接着进行了马术动作。

第一个动作是超越障碍。

骑兵们骑着飞快的战马,跳过一道道地沟、木栏杆和篱笆,只见骑兵在障碍前提起缰绳,战马一跃而过,灵敏、快速。

周纯麟告诉彭师长:“刚买来的马,跑到障碍前就停止不走,硬要回头,或者硬要绕到一边去。我们先练徒步牵马跳障碍,一直练到马跳习惯了,再乘马练超越障碍……”

彭师长边看边说:“练这个很需要。练好了,打仗时碰到沟沟坎坎,照样能冲上去杀敌人,不再掉马了。”

接着做马上劈刀动作。

周纯麟回忆新四军四师骑兵团8:张云逸检阅骑兵团

周纯麟向师长汇报:“过去我们不少人劈刀时,不是砍了马耳朵,就是砍伤了马屁股,后来战士想了一个办法,先骑在大板凳上左右使劲劈刀,练到劈不到板凳头,也就练出来了。一大队大队副王天锡(陕西咸阳人,一九三八年赴延安抗大学习,后任抗大四分校队长、教员。曾任骑兵团大队副、大队长、华东野战军二纵五师十五团副团长。一九四八年在苏北墩尚战斗中负重伤, 成为特等残废。一九七六年病逝) 推广了这个经验。他还亲自站在前面数劈刀次数,搞比赛, 搞奖励……。”

彭师长边看边回答:“你说的是那个脑门后面有块白毛的抗大队长吗?我认得他,他搞训练有套办法。”

再接下去就是马上特技动作。

一匹匹马在操场上飞驰,忽然马上的骑兵不见了。

原来骑兵已翻身蜷在马鞍旁边,一只脚踏着马蹬,手里抓紧马鞍前边的铁环。

周纯麟对彭师长说:“这叫蹬里藏身。”

接着又进行了马上独立、马上拾物、倒骑马、偏骑马、 马上救护和马上打步枪、打机枪等科目。

最引起彭师长注意的是冯福林的跳上跳下动作。

马跑得特别快,双侧跳上跳下的次数最多,动作最熟练,也最惊险。

最后是在马号声中进行卧倒和起立。

操作完毕后,彭师长在周纯麟等陪同下到团部去吃饭。

在途中,彭师长把冯福林叫到跟前,边走边谈话。

彭师长问冯福林:

“你是那里人?怎样学马术的?”

“我是宁夏盐池人,从小给地主家放羊,有时要骑着马去赶羊,所以自小就会骑马。”冯福林回答。

“你怎样参军的?”彭师长又问。

“马鸿逵到我们那里去打红军。有个白军军官对我们一个羊倌的婆姨起坏心。我揍了他一顿,保长说我通匪,把我关了起来。红军打过来后,放开了我,我就参加了刘志丹的队伍…..”。

当冯福林叙述他的经过时,彭师长忽然问他:

“你怎么不穿袜子?”

“报告师长,我在打平型关时腿上负了伤,他们要我锯腿,我死活不愿意。后来腿没锯,到三四四旅当骑兵排长,可是腿老肿,穿不上袜子,只好穿这种不化钱的肉袜子…...'

说到这里,周围的人都笑了,彭师长也笑出声来。

他掉转话题又问冯福林:

“你练马术有什么经验?”

“练马术,一是要胆大敢干,二是要有体力,三是要不怕摔。我们不知道要从马身上摔下多少次,有的摔伤住院,有人摔得不想再练了。可是指导员提出了口号,叫做'不怕摔,不怕累,就怕当乌龟!大家把劲一鼓,拼上了!摔死拉倒,摔不死还得练!练会了也就不摔了。”

冯福林边走边谈训练中出现的问题和自己的体会。

早饭后,全团集合在大操场上。

大家听说彭师长要讲话,都很高兴。

彭雪枫师长在讲话的开头,先表扬了大家在军事训练方面的进步,也提到不少同志在苦练马术时吃了苦头,他接着说:

“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你们不是马戏团。练不是为'看’',是'练为战’。练马术是为了练技术,练胆量,练体力!”

最后,他对骑兵提出生动明确的要求:

“你们上马要象蚱蜢一样敏捷,骑在马上要象磐石一样的稳固!'

2

在洪泽湖西岸三十余里处,有个小集镇石集。

汴河在集镇东面流过,这是一条从青阳(今泗洪)流向东南,到临淮头注入洪泽湖。

汴河里的水时涨时落,水落时河两岸有一百多米的泥滩,中间有一座小桥可以通过。

在泥滩上,稀疏地长着一些芦苇和荒草。

石集西头的大操场上,骑兵们正在表演着一套又一套马术。

继一阵阵的马蹄声后,上空飞扬起一股股的尘烟,鼓掌声和欢呼声轰动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人群把操场围得水泄不通,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骑兵们的马术表演。

在操场的旁边,放了一张木制的旧桌子,桌子上放着几个茶缸,桌后面的长板凳上,中间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首长, 身材不高,脸上有不少皱纹,有一些短短的胡髭,显然是一付饱经风霜的样子。

但脸带笑容,使人一看就感到和蔼可亲,是一个忠厚的长者。

这就是从新四军军部前来检查部队工作的张云逸副军长。

陪着张副军长前来的是彭雪枫师长。

他不时向张副军长介绍着正在表演的马术动作。

马术动作受检完毕,骑兵团的部队牵马集合,经彭师长介绍,张副军长站在旧木桌上,向部队训话。

“二十年前,我也当过骑兵!”张云逸副军长开头就亮出自己的经历。

有些骑兵一听这话,轻轻伸伸舌头,从内心里尊敬这位久经战阵的老首长。

有的同志在想:“乖乖!他当骑兵时,我还没有出生喱!”

接着,张云逸副军长说明骑兵在战斗中的作用,以及如何练技术、练战术等。

骑兵们听出他讲的都是内行话,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和深刻的军事理论水平,对大家教育很深。

骑兵们对张副军长的广西官话,虽然偶而还有一两句听不大懂, 但他讲话时亲切和蔼的口气,使大家敬佩。

当大家听到张云逸副军长说:“我想不到你们这么短的时间,就进步这样快”时,大家心里暖和和地。

张副军长把话一转,接着又说:“我知道,你们的进步,是同彭雪枫师长对你们抓得紧分不开的!”

这时,大家看到彭师长站立在一旁,表情严肃。

大家看出彭师长是十分尊重自己的上级。

讲过了话,在石集的一个瓦房四合院里,周纯麟要警卫员打水给首长洗脸,接着在椅子上坐下来,等候吃中饭。

张副军长带来的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在喝过茶后,跑到门外同跟来的警卫员、通信员们玩耍去了。

张副军长和彭师长一边在喝茶,一边谈起骑兵团来。

“雪枫同志,你搞这个骑兵团,决心是怎样下的?”张副军长喝了口茶,问起彭雪枫师长。

“严格地说来,这是敌人教出来的!”

彭师长熏黄的右手指上,又夹了一支烟,他猛吸一口,接着说:

“一九三六年西路军在黄河西失利,跑回来的同志向总部汇报,那时我还在中央军委作战局当局长,也曾听到过,我们西路军打一天,好容易走了一整夜,国民党西北马家军阀的骑兵睡好吃好,一、两个钟头,就赶上来了,使二万多红军最后只剩下几百人。”

他指了指周纯麟,又说:“这些他经过了,他很清楚。我还没有亲身体会……”

张副军长慈详地看了看彭师长。

彭师长激动地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路西,我亲看到卅二团的损失,我们头天打过大、小郭家,没有想到顽军的骑八师来得这样快。要是顽固派的步兵前来,起码要到中午才能赶到。可是,我们还刚驻下不久,还没吃早饭,顽军骑兵只用了个把小时就赶到了。这样,我们就来不及作准备了。”

张副军长插话:“是啊!按正常的行军速度,骑兵比步兵要快两、三倍,紧急情况下,会更多一点。”

“所以,到路东后,我心想宁愿少一些步兵,也要多搞点骑兵,只要物质条件允许。”彭师长这时用加重的语气向张副军长表达了自已建设骑兵的决心。

“下这么大的决心是必要的,也是划得来的……”张副军长完全支持彭师长的决心。

彭雪枫师长望了望在座的周纯麟团长,说:“我老在想着要搞起我们自己的红色哥萨克!”

我曾想过:“在路西反顽斗争中,为什么国民党顽固派在涡河一线,要放一个骑兵军,再加上一个骑兵师?为什么不放在别的地方?我看这一带,跟苏联顿河草原一样,是几千里的平原,最适宜于快速部队发挥威力,而目前搞快速部队,比较现实的就是骑兵!”

当彭师长提到哥萨克与顿河这些名词的时候,周纯麟联想到彭师长在半城西门外大操场上会操后讲话时,常常提到苏联的一本小说叫什么《静静的顿河》。

周纯麟没有看过这本书,更听不懂彭师长讲的什么“格里高里”和“阿克西尼娅”是什么人。

后来才听别人告诉他,这是一本长篇苏联小说,描写十月革命后内战时剿灭白匪的故事,其中双方主要是使用大队的骑兵打仗。

而且还有人告诉周纯麟:彭师长目前正在第二次看《静静的顿河》。

周纯麟的沉思被彭师长接着讲的话打断了:“张副军长, 我要搞骑兵,不仅因为我们吃了顽`军骑兵的亏。我还考虑得更多……”

“哪些?”张副军长随口问。

“我想在这个敌后根据地里,敌、伪、顽的据点多,大部队展不开,部队太小又吃不掉敌人,特别那些跑得快的地头蛇。……”

“你两条腿,他也有两条腿嘛!”张副军长很随便的笑着说。

“所以,要搞一支行动快、战斗力强的骑兵部队,打突围、追击、奔袭以及侦察、警戒、通讯、护送等等,都有用处。目前步兵团一般不配电台,骑兵团就配上了电台。而且, 还有……”

彭师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严肃地对张副军长说:“张副军长,你知道,我是决心还要打回路西的,非打回去不可!”

彭师长这时声音有点颤起来:“可是,路西顽军有骑兵,我们也搞一支骑兵,就是为了用我们的骑兵,去对付他们的骑兵!”

张副军长看到彭师长的决心这样大,频频点头。

彭师长接着指了指周纯麟说:

“他过去在新疆搞过骑兵。我要他把学过的那套,用来训练我们的骑兵。”

彭师长把脸转向周纯麟,示意要他说话。

“那时在新疆,斯大林派来不少苏联顾问,当中有的是参加过内战打过白匪军的。他们把使用骑兵消灭白匪的一套技术和战术,办起了干部训练队。另外,每个骑兵团里还设顾问。……”

彭师长不等周纯麟说完,就插上说:

“所以,他学的那一套,实际上就是伏罗希罗夫和布琼尼他们在苏俄内战时搞骑兵集团军的那一套,是运用大批红军骑兵在大草原上消灭白匪高尔察克、邓尼金的一套。...…'

“说起来,话就长啰!”张云逸副军长对中外历史很熟悉。

谈到这里,兴致十分浓厚,他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地谈起历史来:“说起骑兵的威力来,在历史上就数成吉思汗了。 那时他们每个人要有好几匹马,有的驮东西,有的换着骑,所以行军迅速,当时说他们是'来如天坠,去如电逝'。成吉思汗打到伏尔加河。他的孙子拔都打下莫斯科,一直打到匈牙利。版图横跨欧亚两洲,当时欧洲不少人称这次是黄祸……。可见,骑兵当时是十分厉害的。…….”

历史知识渊博的张副军长越讲越有兴趣。

在讲过历史之后,张副军长忽然转过话题说: “对骑兵,要管理严格,不然容易违犯纪律...…”

彭雪枫师长接着说:

“我对骑兵团要求是严的,批评是毫不留情的。我要求严,是为了爱护他们。我要求把这个部队,搞成我心里所想象的机动部队,要他们随时能出动!”

张副军长微笑着听彭师长的汇报。

彭师长又吸了一口纸烟说:

“我建设骑兵,不怕花钱,尽管我们手里的钱还不多。我要他把马喂好,马要吃饱……'

“你们目前是每天多少斤料,多少斤草?”张副军长顺便问了起来:

彭师长望了望周纯麟。

周回答:

“过去是七斤料,八斤草,现在是十一斤料,十二斤草。 不一定,有时搞不到,就不能吃那么多。……”

“我给我们供给部和地方领导同志说过,马吃得是多些,就是有困难,也要保障他们………”

“马吃什么草最好?”张副军长又问周纯麟。

“我们在新疆主要是喂苜蓿,这里没有……”

“我听说喂稻草,不如喂谷草(即小米的秆和叶),这里也不多,但这里有个洪泽湖,湖边的草多得很,这也给我们提供了搞骑兵的条件。”

彭师长又抽了口烟,接着又说:

“我要有几天不来骑兵团看看他们,心里就好象少了点什么。有时,他们派骑兵通信员来送信,我还要看看他的马强壮不强壮,小伙子精神不精神。现在,我们索性取消了师部的骑兵排,全归到骑兵团,要他们派一个区队,轮流到师部来值班,我有空就去看看,了解些情况。”

张副军长对彭雪枫师长这样关心爱护骑兵,深表满意,又笑着轻轻地点头。

“还有,骑兵团打了仗,不管打得好,打得不好,我都要他们总结经验,详细报告。我只要有空,他们打过仗后, 就要亲自去看看他们。”

彭师长讲这些话时,周纯麟回想彭师长多次来团的情况,心里十分感动。

彭师长又说:“我知道骑兵很苦。外行人以为骑兵有马骑,不用走路,其实,骑兵一驻下来,又要挑水,又要铡草,又要喂马,又要打扫马房,辛劳得很!……”

张副军长接着说:“这点,我知道。所以,你们不仅要他们喂好马,还要他们保养身体,特别是不能叫他们老骑马, 搞成罗圈腿,要尽量多走点路。”

话题又转到马术上来。

张副军长又说:“这么短的时间进步是比较快的。”

彭师长说:“比我过去看过的,是有进步了,但还不够。譬如拿我自己来说,我年轻时曾经到内蒙古,在光背马上练过骑术。可是,前不久,我到师供给部去吃饭,不小心,从马身上摔了下来,我的头部和身子疼了几天。还有一次,我过汴河到崔庄去,骑的马几乎陷在泥里出不来,弄得身上都是泥。可见,要学好骑术,非一日之功。”

“你那匹马,听说跑得很快...…”张副军长问彭师长。

“我那匹名叫火车头的马,是永城鲁雨亭送给我的,跑得又快又稳,就是脾气有点怪。我送给陈毅军长,过三天他还给我了,说是骑不住。回来后连我也不能使唤了,可能生我的气了……”

说这话时,张副军长和彭师长都笑了起来。

周纯麟在一旁听着,心里感到十分温暖、亲切!

他想不到军、师首长对骑兵团是这样关心,这样爱护。

周纯麟正在听得出神时,彭师长转过身来对他说: “今天你的马上救护,还不是全团都能做。今后,要求你们全团集合,统统都要能听号音卧倒。”

周纯麟连声说“是!”

警卫员进来说饭已做好。

吃过饭后, 周纯麟告别了张副军长和彭师长,立即要通信员召各大队干部来,传达了军、师首长对骑兵团的关心,以及对部队的指示。

自从彭师长陪张云逸副军长检阅过骑兵团的马术后,彭师长对骑兵团的训练抓得更紧了,有一段时间,几乎十天或半个月,不是把骑兵团调到师部操场去参加会操,就是他自己一清早就骑马到骑兵团的操场上来。

彭师长还陪陈毅军长,二师的罗炳辉师长(以后任新四军副军长)和由六师调任二师的谭震林政委等检阅骑兵团的马术。

为了扩大我军影响, 每逢重大节日,如淮北参议会闭幕,以及欢迎韦悫校长带领的江淮大学进入淮北解放区等,彭师长总要骑兵团前去表演马术,使远道从敌占区来的民主人士和青年学生们亲眼看到我新四军骑兵精采的马上技术,看到我军的威力。

就这样,新四军第四师和淮北解放区的军民,都纷纷传说:彭雪枫有三个宝。骑兵团是他三宝中的一个宝。

练为战。骑兵怎样在战斗中锻炼成长起来呢?让我们看一下骑兵的战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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