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引子（香草花开） 临近夏至时节，细梗香草陆续开花了。它那细长的花梗，顶端绽开黄色的小花，略下垂。忽而晨风吹过，花儿似铃铛摇曳着，飘来淡雅怡人的馨香。 记得5年前的春日，去富阳云台山看杜鹃花后，至山脚下的同事家的村子里走走，遇见一丛奇特的植株，一直牵挂在心。初不知其名，待其花开后，确定为报春花科细梗香草。 去年冬日，母校的石教授曾在某中药群里问起，浙江哪儿有细梗香草的生长？我答之，富阳某处山区有的。于是，我带上石教授去了一趟富阳，实地观察细梗香草的生长环境。  村民说起，这些香草都是以前从村庄附近的大山里挖来、种在院子里的。夏秋季割取植株的地上部分，干燥后放置在自家的衣柜里、鞋柜里，作为驱虫防蛀的香草。 香草很香，打开袋子，一股浓浓的芳香扑鼻而来，闻着很是舒坦，还能提神醒脑呢。 
二、零陵香与香草渊源 香草有很多种，常见的如报春花科的灵香草、细梗香草，唇形科的罗勒、千层塔、薄荷、迷迭香，禾本科的香茅等等，各地在应用时存在不同的风俗习惯。 香草作为香料植物，含有芳香性挥发油，能散发出特有的香味，令人愉悦，令人回味。有些香草，尚且常蕴含着独特的象征意义。 在我国古代，士大夫有佩戴香草的习俗，屈原亦曾用香草美人来进行比喻，如香草以配忠贞，借指品德和人格的高洁，又以美人来比喻君王或是自喻。《离骚》曰：“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句中的兰、蕙，与今之（兰科）兰蕙不同，据后人考证，古时的“兰”很可能是今天的菊科植物佩兰、泽兰一类的香草。 《本草纲目》薰草（零陵香）篇指出，蕙草（《名医别录》）、香草（《开宝本草》）、广零陵香、广灵香等均为零陵香的别名。蕙，比兰的香味更浓郁些。李时珍曰：“古者烧香草以降神，故曰薰，曰蕙。薰者熏也，蕙者和也。《汉书》云：薰以香自烧，是矣。或云：古人祓除，以此草熏之，故谓之薰，亦通。”也就是说，古之蕙草即今之零陵香，可以熏香（烧香草）以降神、用于除灾去邪之祭。 零陵香又有多种，因地而异，但较为常见的应是报春花科植物灵香草。零陵香，因地而得名，旧时产于古零陵郡。零陵旧治在今广西全州，全州为湘江之源。如今的广西零陵香、广西灵香草，即为此物，广西北部为零陵香传统的分布区域和道地产区，产量较大。 
灵香草Lysimachia foenum-graecum Hance，为报春花科珍珠菜属香草亚属植物，多年生草本，株高20～60cm，干后有浓郁香气。越年老茎匍匐，当年生茎部上升或近直立，具棱，棱边有时呈狭翅状，叶互生，位于茎端的通常较下部的大1～2倍，叶片广卵形，先端微尖，基部楔形，边缘微皱呈波状，纸质，侧脉3～4对，网脉通常不明显，叶柄具狭翅。 灵香草的花单生于叶腋，花梗纤细，长2.5～4cm，花萼淡绿色，花冠黄色，5深裂。花期5月，果期7～8月。产于广西、广东北部、云南东南部和湖南西南部，生于山谷溪边和林下的腐殖质土壤中，海拔800～1700m。 零陵香在《中药大辞典》及多省区炮规（如河北、天津、宁夏等）中均有收载，来源均为灵香草的干燥全草。在四川、安徽、广西等地的炮规中，直接收载药名为灵香草，与植物名同名，夏秋季采收。零陵香（灵香草）具祛风寒、辟秽浊的功效，用以治疗伤寒、感冒头痛、胸腹胀满、遗精、鼻塞、牙痛等症。 《本草纲目》薰草（零陵香）述之：“熏草芳馨，其气辛散上达，故心腹恶气、齿痛、鼻塞皆用之，脾胃喜芳香，芳香可以养鼻是也。多服作喘，为能耗散真气也。” 
《山东省中药材标准》收录“黄香草木樨”，为豆科植物黄香草木樨Melilotus officinalis Pall.的干燥全草，别名黄花草木樨、黄零陵香，气芳香、味甘。黄香草木樨，又名草木樨，在浙江也有分布。全草入药，能芳香化浊、利肝胆、清暑湿。 灵香草干后芳香，具有馥郁而持久的香味，故旧时民间妇女用以浸油梳发或置入箱柜中薰衣物，香气经久不散，并有强烈的防虫蛀作用。全草含芳香油0.21％，可提炼香精，用作加工烟草及化妆品的香料。 在我国古时包括藏书楼中，用以夹于书中辟虫的干制草本，称作“芸香”，据考证原植物即为灵香草（零陵香），当然也有认为是黄香草木樨（黄零陵香），甚或细梗香草等防蛀的香草。 如中国古代四大藏书楼之一的宁波天一阁，即采用了灵香草作为特效防虫蛀的措施，使大量珍贵历史典籍得以完美传世。 
三、关于细梗香草与香排草 香排草在《中华本草》、《中药大辞典》、《贵州省中药材民族药材质量标准》等均有收载，来源为报春花科细梗香草Lysimachia capillipes Hemsl.的全草，别名排香、排香草、香草、排草、合血草、满山香等。夏季开花时采收，晒干或鲜用（捣敷）。 细梗香草，通常生于山谷林下和溪边，海拔300～2000m间，产于福建、浙江、江西、湖南、广东、贵州、四川、安徽、台湾等省。据《浙江植物志》，细梗香草在浙江主要产于临安昌化、普陀、开化、衢州、龙泉等地。据观察，其适宜于耐荫的环境。 
细梗香草Lysimachia capillipes Hemsl.为报春花科珍珠菜属植物，多年生草本，干后有浓郁香气。茎直立，高40～60cm，具4棱，棱上常有狭翼。叶互生，卵形至卵状披针形，先端急尖或渐尖，基部楔形，全缘或稍波状，以中部叶最大，向两端逐渐变小，侧脉4～5对，在下面稍隆起，叶柄长2～8mm。  
细梗香草的花单生叶腋，花梗丝状，长1.5～3.5cm，花萼5深裂，花冠黄色，5裂，雄蕊与花冠近等长，花丝极短，花药长约4mm，孔裂，花柱稍长于雄蕊。蒴果球形，5瓣开裂。花期6～7月，果期8～10月。 细梗香草的茎叶又可提炼芳香油；全草入药，江西民间用以治疗流行性感冒。 
香排草（细梗香草）药材的大致性状为：须根细小，茎平直或稍弯曲，具4棱或狭翅，直径1.5～3mm，灰绿色或黄绿色，质脆，易折断，断面不平，多中空，叶互生，完整叶片展开后呈卵形至卵状披针形，多皱折，上表面深绿色，下表面灰绿色，全缘。花单生于叶腋，花梗纤细，丝状，可见5枚花萼及黄色小花冠，蒴果球形，5裂，白色。气香，味甘、淡。 如《四川中药志》曰：“祛风湿，理气，止风痛，醒脑除烦，搽雀斑。”又，《中国药用植物志》曰：“治虚弱。”《浙江药用植物志》细梗香草：“感冒、流行性感冒：全草30克，水煎分2次服。” 全草含黄酮类、香草内酯、香草素、琥珀酸等成分。据现代药理研究，细梗香草具抗病毒作用、解热作用。 细梗香草的干燥全草入药，在《江西省中药饮片炮制规范》也有收录，药名为“满山香”。细梗香草的性味甘、平，具祛风除湿、止咳、调经的功效，通常用于治疗感冒咳嗽、气管炎、哮喘、风湿痹痛、月经不调、神经衰弱等症。 
四、细梗香草（香排草）与灵香草（零陵香）的对比 细梗香草与灵香草一样，均为报春花科珍珠菜属香草亚属短丝组植物，两者在植物形态上较为接近，存在诸多相似点，但前者为狭药系、后者为宽药系，花药稍有别。 灵香草主要分布于我国西南地区，而细梗香草在长江以南各省区均有分布。在生物学渊源上，细梗香草或为灵香草在漫长的向东扩展的过程中不断演变的结果。因两者形态特征极为相似，古代民间不易分别，故常作混用，统称为零陵香。 两者原植物的形态特征的对比，见表1：
至于灵香草与细梗香草的特征对比来说，细梗香草显得更为纤细些，如花梗更细，丝状，叶片更狭小（卵状披针形），叶柄短，香味也稍平和些。灵香草位于茎端的叶片较大，通常较下部的大1～2倍，叶缘微皱呈波状，味微苦辛；细梗香草以中部叶最大，上部叶较小，全缘。显微镜下，前者叶面腺毛多见，后者叶面腺毛少见。
吴其濬《植物名实图考》收载“排草”，曰：“独茎，长叶长根，叶参差生，淡绿，与茎同色，偏反下垂，微似凤仙花叶，光泽无锯齿；夏时开细柄黄花，五瓣尖长，有淡黄蕊一簇；花罢结细角，长二寸许；枯时束以为把售之，妇女浸油刡发。根茎香味与元宝草相类。”附图显示中下部叶片大，上部叶片渐小，花梗细长，按形态描述与附图，基本符合细梗香草的特征。刡发，用小刷子梳抹头发。 零陵香（灵香草）与香排草（细梗香草）药材，均以茎叶嫩细、灰绿色、香气浓、无泥沙者为佳。两者药材的性状对比，见表2： 另外，天津与北京炮规的香排草，来源植物并非细梗香草，而是唇形科植物排草香Anisochilus carnosus (L. ) Wall.的干燥带老茎的根。排香草的拉丁名已修订，目前的拉丁名为Coleus strobilifer。排香草为外来物种，分布于印度、斯里兰卡，我国广州及南宁有栽培。
五、其它 香草植物的枝叶常年溢香，枯而尤存，被人们誉为四季飘香的“天然香水瓶”。 江浙地区的民间庭院里，多见种植几盆“香草”的，如唇形科植物罗勒Ocimum basilicum L.，旧时常以此作零陵香的。罗勒药食两用，习用其嫩苗煮菜，老茎煮汤或煮鸡蛋以健脾胃、滋补身体。某些民间土郎中习用香草（罗勒），能疏风行气、化湿消食，对于感冒、胃痛等症状有一定的保健作用。 香草（罗勒）的干草，在浙江的许多农贸市场也常见有售。就地取材的香草，只能使用罗勒或细梗香草等地产品种，不太可能使用灵香草（本地不产）的。
《浙江省中药炮制规范》曾收载零陵香、罗勒，零陵香的植物来源也为灵香草，后因两者均为不常用中药，后来的2015版炮规已不再收载。 零陵香又别称“铃子香”，浙江本地有分布唇形科植物浙江铃子香Chelonopsis chekiangensis C. Y. Wu，未知其与零陵香有何渊源。浙江铃子香全草入药，具有散风寒、通经络、消积之功效。 浙江铃子香通常生长在海拔1000m以上的山坡上，本人曾在四明山区遇见过它花期的倩影，花鲜紫色，较为美观。
“神农尝百草，华夏万里香”，百草中有许多即为香料本草。本文尝试着逐个简述了细梗香草、灵香草、黄香草木樨、排草香、罗勒、浙江铃子香等几种药草，虽分属不同的科属，入药大多具有芳香化浊、散风寒的作用。 近闻细梗香草，在福建等地有较大面积的种植，如林下种植的推广。细梗香草除了提取香精，在药理与临床方面也有越来越多的研究与进展，如抗肿瘤方面等，今后它或有可能会进入浙江、福建等地的中药炮规标准的。
《离骚》曰：“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对往日贤德之士今遭不幸，深表惋惜。司马迁曾赞屈原道：“其志洁，故其称物芳。” 在诗人眼里，各种香草显得那么可爱，故屈夫子常常在诗文中，以香草美人来代表美好的体制和高尚的人品。 为了便于观察，我在公司与家里的阳台上均移栽了几株细梗香草，它经冬不凋，目前均已进入了盛花期。看花开花落，凭缘起缘灭。去留无意，乃淡泊自然。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