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老夫少妻

芙蓉县周家的周老爷是当地出了名的老好人。为人慈祥和气，对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县里那些满地乱跑的小娃娃，更是喜欢往他跟前凑。

因为周老爷总是能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几颗甜嘴的糖果给他们解馋。

唐朝宝历年间，闽南泉州的芙蓉县，有个周老爷。

周老爷今年七十多了。周老夫人早已过世，给他留下了一个独子，名叫周继善。

周老爷年轻的时候做过官，是当地的知府。这么多年来，也攒下了不少家产。加上祖上也给他留下的一些财产，也算是家财万贯了。

不过周老爷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只有把财产都抓在自己的手里，他才能安心地过日子。

所以这收租、放债、铺子营收，这每一样事情，他都要亲历亲为，事事关心。就算明知道自己已经七十多岁了，也不愿放手给自己的独子。

这一年，刚过了七十五岁的大寿。独子周继善就和他商量家业的问题。

“父亲，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您都七十五岁了，就安心在家里养老，外头那些跑腿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吧。你也好在家享受享受，做些含饴弄孙的事情。”

周继善边给周老爷捏着肩膀，边和他商量。

周老爷躺在摇椅上，晃荡了几下。说出来的话却让周继善不开心了。

“我活一天，就管一天的事。为你操心，为你赚钱，你可以安心当你的二世祖。等我哪天不行了，所有的事情也就都不用管了。”

周继善听父亲这样说，只能暗叹一口气。

说起来也是他自己没用。一个四十多岁的成年人，一直没有什么建树。论学问，学问不行。论做事，一事无成。

成日里，也就只能靠周老爷给他银子花。自己却没有能力挣来一分一毫孝敬周老爷。

每年秋天，周老爷都会亲自去别庄收租，顺便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享受一下田园生活。

这年也不例外。才刚过了秋分，麦浪金黄的时候。周老爷就已经领着自己的老管家，一起出现在了田地间的垄头。

左右无事，周老爷就让管家陪着，在那田地间多绕几步，欣赏乡间野景。

忽然看见几个村妇在那小河边浣洗衣物。

那几个妇人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尤其显眼。一身青灰色的村妆，也挡不住她出色的身姿。

要说这世间的男子，也都很专情。专情地喜欢年轻又有姿色的女子。

周老爷也不例外。

此时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年轻的女子。只见她笑颜如花，一头秀发如泼墨般倾泻而下。纤腰盈盈一握，真让人担心一用力就折断了。

周老爷看得两眼发直，傻愣愣地盯着那处。

看那女子洗完衣物，与那些妇人告别先走了一步。不由自主地就在后头尾坠而去。

直到看到那女子推开院门，进了自家院内。

周老爷在门外远远地站着。管家是个懂得揣测上司心思的人，立马就跑去村头把村长喊了来。

见到村长，周老爷也醒过神来。立刻嘱咐村长进去问问那家女子。

是否婚配，如果没有许配人家，是否愿意做他这个老头的小妾。

村长领命而去。发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做了那本来应该是媒人做的事情。

那女子姓蓝，叫蓝瑾。父亲也是当地的一个小秀才。只是年幼时父母就双双去世，一直是靠奶奶拉扯大的。

此时听那村长说得花团锦簇。将周老爷的家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连嫁过去后，奶奶的衣食住行，都完全可以包办。更不要说什么年纪大了养老送终的事情了。

将蓝家奶奶说得频频点头，只觉得给自己孙女找了个好归宿。

殊不知说破天，也不过是过去给周老爷做个小妾。

这边村长说通了奶奶，赶紧出去给周老爷回话。

周老爷大喜，甚至等不及回到县上给儿子知会一声。在庄上就直接办了那嫁娶之事，一抬小轿将蓝瑾迎了进门。

等到收租之行结束，在家门口迎接父亲的周继善。看到跟下来一个和自己女儿年纪差不多的女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周老爷清咳一声：“这是我新找的房中人，你可以喊她一声小娘。”

周继善仿佛被一颗酸梅噎住了喉咙。上不来下不去。唯独那喉间，又有各种酸涩之味，渐渐地在舌间蔓延。

夜里回到自己房中，周继善与妻子闲话。

“也不知父亲怎么想的。这么大年纪了，还娶个这么小的女子进门。也不想想四邻八周会说些什么样的闲话。”

“从来也不考虑一下我这个儿子的感受。我怎么张得开口，喊那一声小娘。”

周继善一肚子牢骚无处发泄，全都吐嘈给了自己的枕边人。

“再说了，父亲年纪这么大，她年纪这么小。哪天父亲走了，她如何守得住？就算父亲如今还健在，谁知道她会不会起了二心呢。”

安抚地拍了拍周继善的肩膀，妻子也长叹了一口气。

“毕竟是父亲，随他去吧。”夫妻俩嘀嘀咕咕，说了一夜的闲话。

却不知道，早有人把这些话传到了周老爷那里。

周老爷也不作声，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没多久，蓝瑾怀孕了。周老爷瞒天过海，将此事捂得结结实实。

直到瓜熟蒂落，一个小儿呱呱落地。起名叫周继良。

周继善夫妻大吃一惊。

继良长到了五岁，都没有和兄长周继善有什么接触。

因为周继善不喜欢他，总觉得他是来分家产的，恨不能将他驱逐出门。

偶尔遇上，周继善那眼神，像淬了毒一样盯着他。

周老爷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他担心自己百年之后，继良和他娘会被大儿子欺负，怕继良会被下毒手，无法成人。

思虑重重的他，决定早些为母子俩做些打算。

一天，周继善又因为没从帐房那支取到银子的问题，与周老爷起了几句执，甩袖而去。

周老爷心中气闷，埋头就往房里头走。

结果一时不察，被院里的一块小石头磕了下脚，一个躲闪，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老年人最怕的就是摔跤。

这一摔，直接把周老爷摔成了脑出血。幸亏大夫来得及时，抢回一条老命，但也是偏瘫在床，再也起不来了。

这一应的吃喝拉撒，全靠蓝瑾在身边照料自。

周继善一看父亲病倒没法理事了。就暗中把家里能挣银子的一些产业，都收拢到了自己手中。

平时也不常来看望父亲，偶尔过来，也是在院里对着仆人一番喝斥，责备他们不精心照顾。

蓝瑾明白，这都是指桑骂槐，做给她看的。

她只是更加尽心去照料周老爷。

谁也没有想到，在她的精心照顾下，周老爷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有时候拄着拐杖，也能在屋里走几步了。

这时候的周老爷，开始分配自己的家产了。他写了遗嘱，决定把明面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周继善。

可是暗地里，他安排人，将十坛金子，埋在了老宅院里的桂树下。然后将老宅留给了蓝瑾母子。

已经能在院中走动的周老爷，喊来了周继善夫妻。

“我年事已高，又病成这样。已经没有什么精力体力打理家中的产业了。”

“家里所有的产业、铺子，还有现在住的这套宅子，都留给你们夫妻。我和你们的小娘，带着继良去老宅住。”

“往后，逢年过节地来看看我就行了。别的时间，你也忙，就不用来看我了，我也没什么精力见人。财产都分给你了，以后，你弟弟继良自己能拼到什么程度，就看他自己吧。”

“我知道你对我娶了小娘生了继良不满，以后，你们兄弟俩就各过各的，不要有什么纠葛了。”

周继善对这样的财产安排很满意。也不再管周老爷了。

拿到了家中所有财产的周继善。志得意满，仿佛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每日里呼朋唤友，高朋满座。更是成了城中那烟雨楼、百花阁的常客。时常为了那头牌，一掷千金，只为博君一笑。

万贯家财，也经不住他这样浪费。

日渐拮据的他，想起了老父还曾给了他不少铺子产业。却发现由于他的疏于管理，这些铺子，早已经入不敷出了。

曾经恩爱的妻子，对他失望透顶。已经带着儿子回了娘家，不想理他了。

对他不再抱有指望的周老爷。

带着蓝瑾和继良，在老宅过着安稳的生活。

虽然年事已高。周老爷却还是凭着自己的实力和人脉，在外地重新为继良母子挣下了一份产业。只是不被周继善所知。

周老爷子终于还是走了。

年幼的继良，被蓝瑾悉心教养着。成了这一带有名的学子。最终是考取了功名。

蓝瑾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心里也是感慨万分。

她幼时失去双亲，成婚没几年失去了丈夫，这一辈子，大部份的时间都是自己在努力地生活着。如今看到儿子成才，自然是满怀欣慰。

给周老爷上了两柱香，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顺便也告诉他，她是个从一而终的人。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像别人心里想得那样。因为年轻，因为孤儿寡母，而改嫁他人。

而是独自一人，为他培养了一个好儿子。

周继善远远地看着老宅里忙碌的弟弟和小娘。

不敢向前，也不好意思向前。

以后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他慢慢地转身，踽踽而行。背影落寞而孤单。

身后，继良拿着一包银子，追上了他。

“哥，拿着它，你还可以重头再来！”

继善热泪盈眶，终于有泪珠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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