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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此山

 夜间列车 2024-07-28 发布于江西


酷暑时节,躲进山水之间,自然是避暑消夏的不二之选。大自然残忍地制造了酷热,也会慷慨地回馈以荫凉。

于是,有人亲近水,有人青睐山。不论仁者还是智者,都对自然山水有着独特的体验与认识。徐霞客一句“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引领着多少人跋山涉水,纵情于山水之间。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同理,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座山,每一座山,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此时,我想要记述的山,是位于长江之滨、鄱阳湖畔,地处神秘的“北纬30度”的庐山。

庐山以雄、奇、险、秀闻名于世。近年来,人们从另一个角度总结,庐山又多了一个“悠”字。有人担心,“悠”与“忧”同音,会不会煞风景。我不以为然,雄、奇、险、秀四个字,在别的山上都可以体现,唯独“悠”字,仿佛是为庐山量身定制的。

一千多年前,陶渊明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就已经将“悠”字刻入庐山的灵魂。悠长的历史、悠久的文化、悠远的山川、悠扬的遗韵、悠闲的生活、悠然的从容……一个“悠”字,道出了庐山的独特风情。

且不说那奇峰怪石、流泉飞瀑、奇花异草、参天古树,单单就那缭绕山间的云雾,就让人意乱情迷。庐山是云的故乡,云的世界,各式云彩千姿百态,变幻无穷,时而像浩瀚的波涛,时而像轻盈的薄絮。一年之中,庐山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朦胧飘渺的云雾中,朝云晚霞,各具韵味,“千山烟霭中,万象鸿蒙里”,一如太虚纪境。

种植于山间的茶,因云雾滋养而得名。庐山云雾茶,“雾芽吸尽香龙脂”,在云雾的滋润下,芽叶中芳香油积聚,使叶芽保持鲜嫩,便能制出色香味俱佳的好茶。


庐山的一大特点,就是凉爽。海拔高,植被盛,加上长江、鄱阳湖大量水汽聚集带来的空气湿润,庐山堪称避暑佳境。盛夏时节,很多城市最高气温可达39℃以上,而庐山上平均气温只有23℃左右,自九江市区登上庐山,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扑面而来。走在庐山的林荫小径上,凉风习习,十分惬意。

似乎每座名山都有一条“天街”,庐山也不例外。庐山的“天街”在牯岭,因此地原名“牯牛岭”而得名。牯岭街的夜色,比白天的景色更为妩媚动人。当残阳的微光伴着华灯初上,平均海拔1156米的庐山牯岭,散发出“天空之城”的魅力。矗立云端之上,俯瞰山麓,远眺山下,有鳞次栉比的牯岭灯火,有柴桑故郡的古韵新貌,有浔阳江畔的万家辉煌,加上皓月悬天时纵横交错的自然光影,独有一种“天上的街市”般的神秘与浪漫。

说起浪漫,庐山名符其实。历代探访庐山的文人雅士,无不被庐山所吸引,展开无边想象,留下许多浪漫诗文。“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山与诗,情与思,在此完美融合。


让庐山更显浪漫的,是《庐山恋》。这部电影,1980年7月在庐山影院首映,比《恋曲1990》还要早上10年。作为改革开放后第一部爱情电影,《庐山恋》冲破禁锢,为浪漫影史中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给庐山蒙上一层浪漫的面纱。


一座影院,以一部电影命名,只放映同一部电影,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浪漫的事。

庐山之美,还在于四季皆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说的不正是庐山吗?春如滴,夏如翠,秋如醉,冬如玉,总结得多好啊。一年四季,到庐山走走,需要放下忙碌,放空心灵,方能感受悠然不同的美景,有句话说得好——“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如果只有自然之景,那么庐山之美仍然是有缺憾的。所幸,庐山并未“藏在深闺无人识”,两千多年间,一个个闪亮的身影纷至沓来,他们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为庐山这部大书撰写下属于自己的那个章回。

在这里,陶渊明开创了“桃花源”,白居易留下了“花径”,李白打响了“庐山瀑布”,徐霞客写下了“游庐山日记”,毛主席描摹了“仙人洞”……鲜为人知的是,1938年作家赛珍珠的《大地》三部曲获诺贝尔文学奖,其扛鼎之作在庐山中四路12号别墅内完成,搭起了一座沟通东西方文明的桥梁。

如果说,每一位逝去的先贤都可以幻化作一颗星斗,纷然照亮各自的传说,那么,庐山的夜空一定是群星璀璨,如银河般绚烂壮阔。


登临庐山,道路多条,方法不同,各有趣味。

缆车上山,最为轻松,现代技术加持下,人们化身轻灵之鸟雀,翻腾于云雾之间,片刻功夫即可登顶。汽车上山,虽然便利,但得忍受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带来的眩晕感,当年毛主席乘车上庐山,就发出“跃上葱茏四百旋”的慨叹。还有一种最原始的方式,就是徒步上山。古道无言,见证了悠悠岁月,多少人经由“好汉坡”登上庐山,让汗水融汇于庐山的山石草木之中。

千百年来,描摹庐山的诗文,可谓汗牛充栋。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如果要评选庐山诗文最佳,我钟情于苏轼的《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身在此山,亦是心在此山。我常常怀想,当年苏东坡有感而发写下这首诗时,或许并没有过多遐想会给庐山带来什么。但是我相信,这些诗文的灵魂,早已经和庐山融为一体,并且穿越其后千年万年的岁月,在一代一代登临庐山的人们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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