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村(1911—1987),著名书画家,原名厚甫,学名成昆,别号后父、听雨楼主人、痴翁、痴叟、竹痴叟、竹痴老人。 黄叶村有诗道:“平生爱画竹,画竹常青青,月上清影泻,风来奏好音。”因此自号“竹痴”,有“江南一枝竹”的美誉。此前我们分享过黄先生论画竹的语录,今天继续分享他的作画经验。 文字素材节录自《黄叶村论画》,冯怀远记录,《芜湖文史资料 第3辑》。
什么叫画理?画理就是画家对自然规律的理解。掌握了自然规律,也就掌握了各个物类的具体形态和神韵。所谓画法,就是表现自然、描绘自然的手段和方法,属于技巧性的知识、我在皖南山区住过,那里有山、有水、有竹林。我到过不少名山大川,亲自体察了所谓“山形面面看”“山影步步移”的含义,画出来的山水就不同了。 葡萄的藤和紫藤的藤一个有节,一个无节。且硬度也不同。菊花的梗也有柔性,但与前两件东西又不同。这些在画法上都要有区别,不然,事物的个性就画不出来,也就不会有传神之笔。没有气韵,不能传神,不是形神兼备,而是形神兼失。 画石之法,经过凝思构想之后,心胸和手腕必先积蓄一股力量;下笔之时,速度要快,其力当如巨石滚落,自高而下,势不可挡。这样画出的石头才有质感和重感。倘若落笔漫不经心,轻飘飘的、软弱无力,画出的东西就不是石头,大不了只是个黑框框。 我曾有万里之行,心里装着半个中国。我每到一处,不仅要找出普遍规律,精研大自然造化出来的普遍之“理”;还要找出这里的特色,看看此处与别的景色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会有这些区别?这是其一。 其二,我还要认真推敲:用什么技巧才能画出这些特色来?然后,反复实践,反复总结。 画山水,心胸要宽,气量要大,肚里装得下万水千山。没有高尚的人品,没有爱国的激情,其作品必然是低俗的。 近山有皴,远山无皴,云遮雾绕,互相映衬,水有源头,路有来去;野桥孤舟,鸟飞寒林,此山水真趣之所在也。 无皴远山,或尖或圆,皆不得高于皴山之上,应比近山的最高处略低一点。山路应迂回曲折,有隐有现。近石与近山不可等高等长。 画花卉,花枝的穿插与交错很重要,画梅更讲究枝干的穿插;枝干穿插俏丽、奇变,等于成功了一半。 花卉的章法不宜松散,太松太散必乱;又不宜太紧太密,否则易使人感到闷塞不舒畅;凡散乱者,可用紧凑之法救之。可增画交错枝条或相聚叶片,把原来较平均的空白变得不平均;又可使空白之间的距离缩紧,就会立刻变得好看,并给人一种紧凑、集中之感。 花鸟画尤其讲究疏密,山水则更要注重虚实。 画花卉,如嫌某些地方太散,除了添枝加叶之外,尚可用款书和印章来补救。如这些方法仍为不便,则采用加点的办法来处理。 点的种类很多,各有各的用处,点可使疏处变密,可使过紧过密处分散,可破小空的平均,可给画面提神,还可用湿大点改变画面枯笔过多造成的枯燥感。 花卉中忝画小动物,如能恰到好处,便会增加情趣,使画面显得富有生气。小动物要画出神态和表情;彼此之间又有感情交流。我有幅花卉画的牵牛花绕架而生,几只小飞虫在花间飞来飞去,似有恋枝之意。另外,花荫之下,又有几只小鸡,其中的一只全神贯注地望着那几只飞虫,欲走不舍,欲吃不能,而另一只小鸡则又看着这只小鸡,显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情。让人看去似乎是呆头呆脑,又呆得可爱。这样,整个画面便活灵灵的,既有生活情趣,又富艺术感染力。 画折枝,有的靠边,有的不靠边。要“画内”“画外”相互呼应,相互贯通;使人联想出画外有画。有时一根树干或树枝在画面上被分切成两段,要让人看出它们在画外是相连的、这叫笔断意不断。 凡画鸟类,先从嘴上腭一长笔开始,补完上腭,再画下腭一长笔。再补画下腭,嘴便画成了。 画完嘴,于对准嘴之牙舌之处点睛;画头从头脑门上开始,画背上披毛。接着画胸及肚子,直至尾巴;后补画腿及爪。用浓墨加画翅膀和尾部粗长之毛,再用淡墨或稍淡墨色收拾背部和胸部之细毛软毛。 作画不可牵强附会,更不能画蛇添足,故意卖弄手段。古人误笔成蝇的故事虽传为美谈,但那是因为无意中弄脏了画面,不得已而将墨点改画成一只苍蝇,决非故意显示才华之举。作画故弄玄虚,反使作品质量降低。 运笔自然流畅、富有变化,头脑里想象出来的形象,画在纸上就很象。用笔能从心所欲,这叫有“笔”。画出来的墨色有浓有淡,融浑自然,看去已不是一块墨迹,而是某一具体的物体,这叫有“墨”。有笔有墨就能气韵生动,否则,无论是有笔无墨、有墨无笔;还是无笔无墨、笔墨分离,都不可能产生感人的魅力。 练气功的人讲究松、静、自然,其实作字作画也需要精神放松,情绪安静、排除杂虑、处之泰然才能渐入佳境。作画时,精力高度集中于一个点,脑细胞也只有那一点高度兴奋,其余的细胞便在这时处于高度休息状态;故学书学画等于练气功,这对自己的身心健康是大有好处的。 向他人学画,不应该是简单的临摹,必须在别人的基础上有所创新,要有自己的特色,否则,即使能学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也不足为称道。你们跟我学画,只应学技法和画风,如果你们的作品让人看了都说是黄叶村的,那你们其实是学画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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