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云南名士 阚祯兆考述(六) □ 黄有光 戏采埋轮 鹡鸰情深 “戏采埋轮,在夫子则吾岂敢”,这是清初著名书法家、云南按察使许弘勋赠阚祯兆联的上联,“戏采”,典出老莱子七十岁时穿彩衣作儿戏以娱双亲。“埋轮”,是指将车的两轮埋入土中,用绳索将驾车的马羁绊在一起以求稳固。 阚祯兆画像。(资料图) 阚祯兆的父母都是长寿之人,其父阚应宗于康熙四十年(1701年)辞世,享年八十七岁。其母向太夫人于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辞世,享年九十一岁。 堂上欢声奉老亲,子孙罗立气如春。诗书本是敦吾素,孝友还须洽比邻。 清对芙蓉秋水阔,直凌霄汉玉山新。常思广厦庇天下,与我同居乐事真。(阚祯兆《九日岘思三弟楼上怀诸弟之作》) 张震在《大渔集·传》中叙述: “震不敏,侍先生侧廿余年矣。尝见其孝父母也,奉养维谨,问寝无懈。父母所敬亦敬之,立家庙,置祭田,敦本睦族,神人和焉。父母所爱亦爱之,佳辰令节,率弟若子若侄若孙,族中长幼咸集,亲戚远迩毕至,具衣冠而拜舞于白发之前,怡如也。及老年,当大事,自殓而葬而祭,情文交致,一以文公礼为准。” “得舞莱衣雁乐群,南山紫气正氤氲。”在阚祯兆的诸多诗作中,描写叙述他敬奉双亲的诗篇有《九日集同人与诸弟奉老亲饮鹤弟山楼》《天宝阁前鹤翎红牡丹放双萼侍老亲共赏艳压群芳咏以志喜》《紫牡丹歌》《立春日晴同诸弟奉老母出郭》等。 九龄添帝锡,喜得奉慈亲。柏酒香仍藉,莱衣彩更新。况兼花叶梦,长绕膝如春。荀芷皆同味,琳琅拟竹筠。(阚祯兆《元日咏兰花》) 写这首诗时,阚祯兆已六十五岁,其母九十。他依然“莱衣彩更新”,“长绕膝如春”。 阚祯兆所书《千峰翠》。(资料图) 阚祯兆兄弟四人,他为长兄。他三弟阚祜兆在《大渔集·跋》中说: “仲兄与祜等均从大兄学,仲兄之正,大兄教之也。朝廷宠我仲兄,宠我大兄矣。大兄之学,仲兄得之也。” 阚氏兄弟亦师亦友,手足情深。特别是二弟阚福兆与阚祯兆生死与共,甘苦同尝,兄弟手足可谓“鹡鸰情深”。阚福兆于康熙三十六年病逝时,阚祯兆悲痛欲绝,有《十一月廿日昆明晚得二弟鹤滩讣报》(四首)《哭二弟二十首》《关岭哭二弟雨甚》《将至家欲雪哭二弟》《至家哭二弟》《寄语二弟四首》诸诗,共三十一首,字字血,声声泪,至性至情,读之令人动容。 闻汝永相诀,恨吾不得俱。常时多错过,晚岁复荒芜。 万里京华老,一冬雪卷疏。人生欢聚处,浩叹成斯须。(《哭二弟二十首》之一) 布衣仍落落,麋鹿许为群。绝口不惊俗,闲心偶论文。 弟兄依雪立,子侄袭兰薰。时悬双泪眼,个个哭斜曛。(《哭二弟二十首》之八) 草书大家 光彩夺目 阚祯兆身后,尤以书名驰誉于世。而他生前,对自己的书法并没有一句自诩之词。因为在古人眼中,书法只是作为个人修养的表征,他们看重的是书法的文化内涵,而非经济价值;更注重书法内在的抒情功能,而非表面的功利意义。他们把书法视为“余事”,当成文人修养的附属品。 阚祯兆《秀山古柏行》。(资料图) 阚祯兆早年书写的《秀山古柏行》,被誉为“云南小兰亭”,诗书皆妙,堪称“双绝”。清末云南书法家孙清彦得到一册阚祯兆的书信册页,极为珍爱,他数次为之题跋: “阚东白先生号芝岩,通海人,书法为吾滇第一。乾、嘉间士大夫家极相宝贵,无此者群嗤为不文,呼曰:'阚字’。”(孙清彦跋《阚祯兆书信册页》) 据此可知,早在清代乾隆、嘉庆年间,阚祯兆的书法就被人们喜爱珍藏,只言片语,人皆宝之,没有收藏阚祯兆书法的,会被嗤笑为不是文化人。他的书法,被称为“阚字”。 “过庭翁谓书法:先学平正,既得平正,力追险绝。是险绝之深于平正也。然须险绝,轨于平正,则愈难矣!如解大绅、张二水、祝枝山皆险之未归于平正者也。芝岩之所以为大家者欤。子昂以二王救宋末之怪妄,故力返其正。芝岩以二王救赵、董余脉之平弱,故力追其奇必奇,正皆不失二王矩范,所以尤为难。自来学书皆法同时前辈,而远追古人者绝少。惟初唐人能学右军,至颜、柳只学初唐,宋人只学颜、柳,不□此也。蔡君谟学周越,南宫学董而远及古人,为极难尔。惟南宫、松雪、香光皆于末年能复二王。尤为卓越者,芝岩出香光后,学二王而不落颠素一笔,使后人效其书如见二王真迹。”(孙清彦跋《阚祯兆书信册页》) 近代学者袁嘉谷在跋阚祯兆草书《祭乡先辈霞师文》中说: “大渔书名籍甚,文亦何遽出人下!此乃祭乡先辈霞师之文,霞师不知何许人,殆遗老之高尚者,文传人亦传,此幅之价重,琳琅可见矣。” 民国书画家张筱谷在阚祯兆《哭二弟》草书长卷后题跋: “阚公此书,出入吴兴大令间,纵横使转,全以韵胜。所谓不激不厉,风规自远者。杞湖书家,数百年来一人也。” 著名书法家沈尹默在《跋杞湖阚东白草书诗帖册子》这样评价阚祯兆的书法: “阚君诗帖,笔圆意稳,不失法度,其闲和流美处,于玄宰为近。虽无赫赫之名,求之近代,实未多觏。此册五言诗为甲申春日遣兴之作;后之七言,乃书以赠人者;中间尚有署名一行,字体稍大,与前后文字无涉,想是后人珍其翰墨,虽片纸只字亦不忍弃,遂附缀于此,以期保之耳。” 阚祯兆书法作品。(资料图) 著名书法家顾峰在《阚祯兆与他的草书碑》一文中说: “不拘一格,体势多变,显示了同一书家的不同风格。阚氏积学甚厚,不仅宗师二王、旭、素的传统,并继承了明代草书余绪,吸收了明代草书的精华,在此基础上善于融会,力求出新,且已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和书家个性。如掩盖其名,也能一望而知是阚氏手笔,这是书家成熟的显著标志。但仔细对比,这些作品又不完全是一个样式,展示出书家在统一风格中的多样性。” 当代书画家谢沐芳在《清代文人书家拾遗》一文中,对阚祯兆的书法,亦是评价不俗: “清代比较突出的文人书家犹有方亨咸、阚祯兆、梁巘、袁枚、段玉裁、钱伯坰、钱维乔、龚橙、冯誉骥、蒲华等人,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往往容易被史家忽略……阚祯兆诗文清新、秀逸,其诗作语言易懂,读来情真意切。书法挺拔多姿,正书法二王,草书法张旭、怀素,笔势飞动畅达,风格典雅洒脱。实为滇南草书大家。他的'狂草’'大草’,达到了'龙蛇笔落惊风雨,不异当年草圣奇’的境界和水平。” 从上述诸多书家学者对阚祯兆书法的评语和现存阚祯兆的墨迹、碑刻、匾联来看,大多数草书作品风格都体现了一种中正典雅、从容洒脱、雍容华贵、流美畅达的个性风貌,其隐居期间及出山后表现出的洒脱飘逸书风并非主流。阚祯兆的草书蕴含了传统士人所尊崇的处世哲学,寄托了个体深层的情感,也承载个体的内在审美倾向,所以他称得上是明末清初云南草书大家担当之后“滇南草书第一人”。 来源:人文玉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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