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  木心的“害羞”  木心在美国居留期间，耶鲁大学为他的画作，首次举办了一次展览。当举办方邀请他出席布展仪式时，他竟然“害羞”地拒绝了。他说：“不去。去做啥？”（见陈丹青《张岪与木心》第108页） 作为一位已蜚声国际的画家，出席自己画展的隆重仪式，对许多人是巴不得的荣耀加身，是宣扬和谋取个人功利的好时机，但木心却如此淡然地轻蔑而过：他观透了个人成就存在的历史影响与张力，不在一时的热闹，不在众喧捧场与否，而在于手下作品的艺术水准和恒久魅力如何。这样的场面，他去与不去，他的艺术成就，都在哪儿灿若星耀。 陈丹青没有明说木心这类“害羞”的来由。 而根据木心的个人经历，与追求实锤的心理性情，他反对不具实力的张扬与浮躁，鄙视无为虚妄和招摇过市，却是贯穿他一生的行事标志。他大半生，都在文学艺术的旷野里默默耕耘，精雕细琢，深究广猎，基础浑厚，枝干饱满早已是参天大树，却从不张扬，素戒名利，是典型的“大隐隐于市”的后发大家，一鸣卓著。 他的“害羞”，甚至体现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支点部位：早晨起床后的洗漱，仪容整理，衣帽穿戴，他都会把房门关上，独自进行，从不让人看到。当走出门外时，人们看到的，永远是一位装束精致、穿搭得体、风度翩翩的温雅爵士。直到晚年，依然如此。 这种习性，我不难理解：他为文与做人，艺术与风貌，内质与外形，堪称表里统一，几臻完美，不留生命瑕疵，给世人展示了一个脱俗（同行们的邋遢癫狂和不修边幅等）而雅致的高蹈木心。 若许多人像木心这样，沉浸、低调、深研，内外兼修，同质长进，或许文学艺术领域，会出现更多更大更杰出的大家，何愁不被人家什么这个“奖”那个“会”关注而青目？又何必让什么这个“奖”那个“会”赏脸并青目？ 一介文人，若如木心般，时常保持一点“害羞”状态，或者谨知世界上还有“害羞”二字，谨言慎行，瞻天顾地，或许会减少许多浮躁与虚妄，给人们增加多多的实知和真知；你的那点现时亮光，或许会因此而保持一段时日，你的那点文学成就，或许不会埋湮过早。 静心学学木心吧！  陈丹青的那双大眼 近距离面对面地观察发现到木心“害羞”的，是他的爱徒陈丹青。 陈丹青有一双惊人的大眼。这是一双满含愤世嫉俗的大眼，是一双直露不掩的大眼，是一双说到情深处常常噙满热泪的大眼。 是这双眼，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发现了那尊不同凡响的文学文艺身影；是这双眼，明锐地洞察到那颗矜持的大脑里，烈火光焰般的智慧与才情；也是这双眼，高瞻远瞩地意识到那个人，对中国文艺文学事业的重要价值和不可或缺；还是那双眼，最终援引他的恩师谦然回国，为祖国文化大观园里，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看陈丹青的大眼，经常撒射出一道犀利的光，令猥琐藏鬼的人迎而却步，让虚情伪善的人无处遁形。他常常以至诚换真诚，以豁达对开明，身边自然聚集了一批与他相仿的真情诚义之士，形成一个独特的文化群体现象：此时他那双眼，是一轮初升的温阳或夜空里的朗月。 这双大眼，对进入视野的丑恶百态、找上门来的不速之客、或不期而遇的窘境臭事，一眼怒扫，或睁光激射，瞬间让对手原形毕露，消声匿势。为此，有多少各色人物，因挑衅而溃逃，因发难而自缚。 这双大眼，是一双仁义性情之眼。他慧眼识君，又仁义担当。对恩师的关照，无论在国外还是国内，他倾注了孝伺父母般的责任和义务：小到为恩师过生日亲自主厨、“晚晴小筑”里一桌一椅摆放、商量起居着人旁候等，大到居所安排、归国后的工作生活规划、书画书稿付梓操持等。在恩师弥留之际，他匍伏床头伺服安慰，大眼瞪视昏聩木心的一息一动，转身到隔间小屋嚎啕；当恩师仙逝后，他又是归置善后的嫡传弟子：初期每年组织的追思活动，“两馆”的筹建与布展，遗稿的整理与出版，不间断撰文介绍恩师不为人知的逸闻趣事，都是在这双大眼的夙夜炯炯和泪水盈盈之下完成的。 我多次看到他爆满血丝的泪眼，在画屏上，为听众娓娓道述木心；我也数度在书页里，嗅到他以滴血之泪，颤颤之心，叙述与木心父子般的三十年深厚交谊，许多情景情事，令他戗然落泪，也令我跟着黯然泪目。一本《张岪与木心》，单单开篇，就让我无数次模糊双眼，怅然释卷又手不舍卷！ 我与陈丹青有相似的一双大眼，大到衬得一张瘦脸格外清削，却无法比摹他大眼后面禀赋的大义凛然。但敬佩与遣使，仍会令我望君而行。 原太吉2024年7月28日于五济斋窗下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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