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底,一位年纪超过百岁的老红军在北京病逝。她在最艰难的岁月加入革命队伍,走过长征路、翻过夹金山,曾经三度穿越草地,被赞誉为“长征路上不老松”。她就是“六星上将”洪学智的夫人——张文,两人在革命征途中结为伴侣,此后相濡以沫七十多年。谁也没想到,当时还很年轻的张文对未来伴侣的第一印象,竟然是“面相太老、还有麻子”。 长征结束后的婚礼 1936年5月的川西甘孜瞻化县,正洋溢着难得一见的热闹气息。 这里本来是一个只有百十户藏民聚居的川西小镇,虽有山有水、风景美丽,但却称不上是个人烟辐辏的地方。不过那段时间,走过了长征千辛万苦的红四军正驻扎在这里,为迎接红二、六军团的到来进行准备,同时也对部队进行休整补充。红军的到来,使得这个小镇热闹了很多。 在滚滚奔流的雅砻江畔,这支红军举办了一场简单却充满朝气的运动会,红军战士们成了运动员,赛跑、跳远、比武术……。平日负责后勤宣传等工作的女兵班还列队登台,为全军战友演唱歌曲。 就是在这场简单的运动会上,担任领唱的张文引起了红四军政治部主任洪学智的注意。 军长王宏坤觉得这是个好事儿,他的爱人冯明英对张文也十分了解,知道这个姑娘虽然年轻,但是坚决跟着红军走,雪山草地的艰辛都一步步挺了过来。她被安排在供给部被服厂承担后勤工作,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仍然开动脑筋提高效率,是单位里有名的先进分子。 能当上这样的大媒人,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王宏坤和冯明英于是极力撮合,但当时还很年轻的张文本人,对此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张文的父亲是个粗通文墨的山村教书先生,父母对子女从小家教甚严。因为家境贫苦,张文从十岁开始就不得不去给地主当小女佣,后来红军打到她的家乡,她受到革命道理的感召参加了红军。 在她的老家,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是要等父母作主的,张文一路上想的又多是怎么革命、怎么力争先进,对于婚姻还真没多少想法。于是,她跑去征求二哥张熙汉的意见。 兄妹俩是一同离开家里参加红军的,临走前母亲还专门叮嘱,要哥哥照顾好妹妹。如今张文不知道要怎么办,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要问哥哥。 她的二哥是个直肠子,当场就表态只要妹妹自己愿意,当哥哥的不会有半点意见。张文说,但是对方看起来又严肃又显老,脸上还有好多麻子。二哥听得哈哈大笑:“他才二十三岁!” 就这样,在走完长征路的川西小镇上,张文和洪学智成了一对革命眷侣。他们的婚礼非常简单,就在军政治部办公室举办了一个简朴的仪式,此后七十多年的并肩作战、相互扶持,也都从这一天开始。 十三四岁当红军 张文出生于1919年,老家是四川省通江县洪口镇,家中起名依“熙”字辈,因此她本名张熙泽。她家中共有兄妹五人,她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幺女。 九岁那年,她的父亲得了眼病,洪口又遭了灾荒。为了糊口吃饭,她的两个哥哥出去为人帮工做学徒,她自己才十岁就成了地主家的小佣人,整天挨打受骂却还食不果腹衣不保暖,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1932年底,红四方面军到了川北一带,其中第十师就驻在洪口镇。红军在当地打土豪、分田地,农民得到了土地,终于不用再被人奴役。张文跟随红军的宣传队伍,接触到了许多革命道理,开始理解到穷人要翻身、闹革命、要建立自己的苏维埃政权……,她心里开始有了一个念头:要当红军! 那时候的张文只有十三四岁,年纪不大但手脚麻利、性格聪明敏捷,她和二哥张熙汉一起在红军供给部参加支援前线的工作,很受那些老大哥、老大姐的喜欢。她受一位名叫曾广澜的大姐影响很深,这位大姐不但教她许多道理,对她更是像小妹妹一样关爱。 1933年初,张文终于决定找曾广澜大姐“摊牌”,表明自己想要参加红军的决定。曾大姐虽然很高兴,但也告诉她,当红军要吃很多很多苦,她年纪还小怕是受不下来。 张文满肚子的苦水一下子涌上喉头:“再苦再累,总不会比给地主婆干活、挨打受骂还苦吧?”听到这样的话,曾大姐也流下了眼泪,她帮着张文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了一名加入革命大家庭的红军战士。 走过长征路 差不多同一个时期,她的二哥张熙汉也背着家人、悄悄加入了红军。兄妹俩都被安排进了红军的被服厂,张熙汉在裁缝铺当过学徒手艺熟练,不但把自己带来的一台缝纫机捐给了部队,还教身边的战友们怎么做军衣。 后来,他们的父母知道了这事,也对此表示支持,并告诉子女这是“我们老张家的光荣”,鼓励他们好好学习努力工作,给洪口镇的乡亲们争光。父母的这番话,兄妹俩记了一辈子。 张文兄妹加入红军的这年年底,红四方面军蓬勃发展,已经拥有了5个军、15个师,共有8万多人。在蒋介石调动50万大军对江西的中央红军发动第五次“围剿”同时,又任命四川军阀刘湘为“剿总”,以20万人兵力、分六路向红四方面军发起围攻。 虽然是后勤战士,张文也参加了反“六路围攻”的斗争,并在两年后随部队向西转移,这一行动是为了策应红二十五军长征、迎接中央红军转入川西。张文当时在被服厂由于工作出色,已经成了红军里小有名气的“三张”三姐妹——张文、张大英和张德意都是在洪口镇加入红军的供给部女战士,在部队里既活跃又能干。从西进第一天起,三人就彼此相约:谁也不能掉队,一定要跟着红军走下去,革命到底! 在漫长艰险的长征路上,供给部每人都要背四五十斤的背服材料,每天行军六七十里,还要面对敌人层出不穷的围追堵截。她们用烧红的缝衣针挑破血泡、靠着背上的铁皮桶侥幸挡住子弹、三次穿越草地、翻越“神山”夹金山,一路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完成了被后世赞誉为“奇迹壮举”的长征。 1936年2月,张文和张大英、张德意三人同时被批准加入中国共产党。这一年对张文来说,是个意义重大的年份:走完了长征路、正式入党、也找到了风雨同舟的革命伴侣。 “六星上将”洪学智 从长征路上结婚到2006年洪学智逝世,不管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他们始终互敬互爱、相濡以沫,成就了一段军中佳话。 当时还是红四军政治部主任的洪学智,此后经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路打下来,从辽沈大地一直打到解放海南,一直都战斗在第一线。张文则一直尽心尽力负责后勤工作,在共同的革命道路上并肩同行。 他们养育了八个子女,其中六个出生在战争年代。因为行军条件十分艰苦、环境又严酷多变,他们不得不把最大的两个孩子托付给老乡抚养,直到多年后才得以骨肉团聚。 在开国将帅群体中,洪学智是罕见的“六星上将”。当然这是一种略带玩笑的说法,新中国的军衔制中并没有所谓“五星上将”这么一级,当然更不会有“六星”。会这么说,是因为洪学智曾经在1955年和1988年两次被授予上将军衔。 1955年,42岁的洪学智被授予上将军衔,荣获共和国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成为共和国55名上将之一。1988年9月,由于实行新的军衔制度,洪学智再次被授予上将军衔,“六星上将”的说法实际上由此而来。 党和人民的“红管家” 新中国成立后,洪学智曾经先后两次担任总后勤部部长,而且都是在国家处于经济困难的时期。面对经费不足、必须首先保障经济建设的新情况,他果断提出“钱少要把事情办好,人少要把事情做好”的工作要求,领导全军后勤系统进行了十项改革,保证了军队建设的需要。 虽然手握国家和军队的财务大权,但他不仅自律严格,对亲属和身边工作人员更是严格要求,不合规定的事情不管多小多细枝末节,一概不准做。解放军后勤学院副院长邢奇宝曾经在洪学智身边当了二十多年秘书,他曾回忆过首长当年的“八条铁令”,从请托办事一直到下部队喝酒、出差搭车,占公家便宜或者铺张浪费的事全部严禁。 由于他始终保持着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洪学智被赞誉为党和人民的“红管家”。 与此同时,他对于老区人民生活、下一代的教育,却又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关注,并多次尽自己的能力加以改善帮补。 1979年前后,为了改善金寨县群众衣食不周的现状,洪学智请示中央军委后,将部队退役下来的旧被服、总后干部募捐得来的棉衣棉被共24万多件送到了金寨。这一做法一度引来一些非议,认为他“偏帮自己的老家”,但将军本人无私无畏。他说,从我的家乡走出来十多万红军,绝大多数都在历次革命战争中牺牲了,像我这样的幸存者千不存一,如今给老区群众一些旧衣服,也只是想让烈士遗属、子女有件衣服蔽体,这是我们最起码的本分。 为新中国继续工作 对于丈夫的坚持和行动,张文不但一贯支持,而且自己也身体力行、共同努力。她曾提议全家人选定来自不同省份革命老区的8位特困生,每月每人资助人民币100元,一直供到他们大学毕业。 逢年过节,她和洪学智还把这些学生请到家里聚餐,了解他们的学习和生活情况,鼓励他们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教育他们要继承革命传统,努力学习,立志成才。 从八十年代初开始,张文受聘担任中国儿童少年基金会理事。她积极热心为少年儿童工作奔忙,到处宣传,动员大家为“3亿儿童出点力”。她的热心肠让战友秦基伟上将也大为感动,秦基伟说这是关系到全国少年儿童的事,应该支持,随后北京军区向该基金会资助了两万元。在担任理事的二十多年时间里,张文一直都尽心尽力作出成绩,还曾得到会长康克清颁发的荣誉奖章。 2006年底洪学智逝世,张文将丈夫留下的数百件遗物全部无偿捐赠给安徽省金寨县革命博物馆,其中仅一级革命文物就有三十余件。 2022年3月末,年逾百岁的张文在北京病逝,她的女儿曾向媒体透露:母亲走得平静安详,没有经受什么痛苦,这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而对于曾经在革命岁月中浴血奋斗的老红军而言,人民的铭记是对他们最好的怀念。 参考信息: 淮海战役老红军永远走在长征路上——记洪学智将军夫人张文;2018.1.31;党史文献网频道 【党史故事㊵】两膺上将洪学智;安徽检察;2021年05月24日 开国上将洪学智夫人张文逝世,曾捐赠644件革命文物给安徽金寨;人民融媒体;2022-03-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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