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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寸池 2024-08-16 发布于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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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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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父母进了高铁,在外面搭起手隔着玻璃望——看见两个人把大包小包往椅子上一放,相伴着去了洗手间——人到古稀之年,步履都已显得沉重迟缓。我不由一阵难过,泪湿了眼底。

因为有爷爷奶奶在上面庇护着,一直没把父母当老人看待,却不知什么时候,岁月偷偷压弯了他们的脊背,沧桑早已侵蚀到他们的骨髓。

三个月前得知父母的列车即将到站,我欢喜得像个老小孩,课间操跑出去买了大包的水果蔬菜,冲每个同事笑,给问及的朋友炫耀:“我爸妈来了!”三个月的时间好短,母亲背来的银川大枣我还没有吃完;三个月时间又好长,来时不到小满,芍药含苞待放;去时已经立秋,人间多了凉意。

所幸昨天在小城给父亲过了个生日(因为爷爷在世,不能说过寿)。公公定蛋糕,儿子做水煮肉片、炸大虾,老公炒炸酱我擀长寿面。背着爷爷,我们尽量要把父亲的生日过得隆重一些。晚饭前,在儿子点上蜡烛,荷花猛然绽开唱起生日快乐歌的那一瞬,我看到了父母脸上的欢喜,但欢喜还是掩饰不了他内心深处的不自在。

6号在老家买好12号的高铁票,我就计划着9号上县城,11号(农历七月初八)过生日,然后启程回银川。不料父亲马上变了脸,说什么吃的喝的穿的都买了,就已经孝顺了,难道非得在你们家住了几天就是孝顺。要不是武大夫给我微信约父亲9号到县医院调试助听器,我和母亲恐怕谁也犟不过他(父亲怕骗他,专门打电话核实了才罢休)。

父亲早就说过,到儿子家感觉就是自己家,到女儿家那分明就是亲戚家。还说什么“亲戚是常转的,不是常站的。”(他结婚前在外婆家玩了五天,回去我曾祖父说了这一句,他从此奉为左右铭)。又说“一客在家,十主不安”。说来说去,就是把女儿当外人看待。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诗经·蓼莪》有言:“父兮生我,母兮鞠我。”一样的儿女,一样养育,一样供着上学,等女儿学会了茶饭,明白了“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有了“欲报之德”的意愿时,父亲却不能安然受之。这是父亲固执的传统思想所致,还是女儿女婿不够虔诚,亦或是身为女儿的宿命?

出嫁前,父母嘱我孝顺祖父祖母,出嫁后,又嘱咐孝顺公婆,唯独把他们自己忽略了。父亲不提他一辆加重自行车,七十里路带我到县城参加幼儿师范考试,陪我去临洮参加面试,来回奔波的事,不提去靖远煤矿挣学费的事;母亲也不提去银川打草帘子,把5张大票子塞在袜腰回家的事。

我是个多么自私的女儿呀。那时候,村里同龄的女孩子都已经在外打工补贴家用,唯独我眼看着将父母逼上梁山,死活要念我的书。那时候,村里大多数父母视女儿为别人家的一口子人,不愿花钱供她们上学,唯独我父母不辞辛劳,不怕劳苦,默默地,把女儿当儿子养育着。

县一中我和大兄弟三年高中,有一年,风雪中父母往梁顶班车上送吃食,架子车拉着洋芋、面粉、锅盔、肉臊子、鸡蛋,父亲前面拉,母亲后面推,车爬三步溜两步。溜急了父亲转身压住车辕,无奈之下责备母亲,母亲力薄气不小,两个人便相互抱怨责骂,趁机缓缓腿脚,起身又一步三滑往山顶盘。后来小兄弟考到县城,我并没有替父母分担重担,而是将上学的贷款抛给父亲,结婚生子,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陇中最后三天,父亲更愿意在老家度过。来县城,更多的是我的心愿。正如母亲所说:“这下到你的心事上了。”

诚然,是我想要父母陪着,端午庙会在清凉山看戏、吃烧烤、接着夜戏看到零点;是我想让父母陪着,逛秦嘉徐淑公园,看滨河路农耕风情线,和父亲在王师的自乐班唱戏;是我想为父亲擀一次长寿面,唱一首生日快乐歌。

见多了失去父母的朋友“出则含恤,入则靡至”的样子,经历了奶奶去世的悲痛,到了知天命之年,我知道这都是人生路上一颗颗的珍珠,多捡一颗,多一份温暖,多一丝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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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临行前一天,我和内蒙回娘家来的菊把茗叫回来——一山之隔,她父母去世,哥哥搬迁,她有十几年未回娘家了。陪茗穿过深草走过洋芋地,看到两抷长满蒿草的坟冢,点燃纸钱,她边哭边诉说,轻唤爸——妈——四野寂静,没有应答。

多少远嫁出嫁的女儿忙着自己的生计,等孩子长大,回到娘家不是少了爹就是缺了娘,要么是父母双亡,从此阴阳两隔,无处话凄凉。

我没远嫁胜似远嫁,12号下午四点多,电话里听到父母和他们的儿子孙儿们团聚了,说说笑笑自自在在,我鼻子一酸,像个被抛弃的孩子,爬到阴台上,遥遥望着北方。

2024.8.13(农历七月初九)

 斗指西南,维为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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