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亚平
我一向没有耐心养什么花花草草，尤其那些名贵的、娇气的花草，但喜欢花草的心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在这个繁杂喧嚣的尘世上，充满着太多的追名逐利、钩心斗角以及由此滋生出来的浮躁不安、急功近利、不择手段等，草木的峥嵘、蓬勃、蓊郁，以及深深浅浅的绿，还有他们安静、与世无争的个性，特别能抚慰和润泽人的心灵，让人回归那个本真的自我。
小时候最向往城市，而今在城市待久了，又留恋起农村老家的草木来。农村最美的季节大概属仲春了。假若刚下过一场细雨，出了门，你会被满眼湿润的绿包裹着，诸如清新、舒适、晶莹、娇嫩之类的词语一下子会前赴后继扑面而来。豌豆花红白相间着伏在浓密枝叶间，像个调皮的孩子冲着人咧嘴笑；金黄色的油菜花退场后，取而代之的碧绿夹衣生动着人的眼睛；田间麦穗抖擞精神，准备给农人一场丰收的喜悦；柿树凝脂般的米色花瓣在光影交错中悄然孕育着蜜甜的果子。闭了眼，那些浓郁的花草气息会随风潜入你心灵深处，给人无限的希望和梦想。
城市米贵，居大不易，自然没有多余的土地供人挥霍，那就养几盆花草吧。年轻那会儿天天忙，忙老人忙孩子忙工作，顾不上花草之类的琐事。而今孩子大了，老母亲也不在身边，有了空闲就喜欢待在家里，看书听音乐或者侍弄花草。我家阳台上先后养过吊兰、绿萝、茉莉、栀子、芦荟、夜来香、金钱草、落地生根等。寿命最短的是栀子跟夜来香，半年不到的光景就落花流水春去也。倒是吊兰、芦荟、绿萝之类活得没心没肺的。
吊兰是从单位生物实验室移植回来的。实验员是个快退休的女老师，人勤快，每天除了完成本职工作就是练字、养花，生物实验室的窗台上、水槽里整个被她打理成了吊兰的世界。吊兰生命力强，只要水分充足，一年四季都茂盛得不管不顾的。长大后的吊兰会从叶丛中生出一棵棵小吊兰，子子孙孙无有穷尽。我先将小吊兰放在一只蓝花白底的椭圆形瓷瓶中养上一段时间，待吊兰根系稍稍有点模样后，再移栽到花盆里。没想到一年后，它就占据了整个花盆并向四周蔓延。吊兰叶子长到一定程度后，渐渐露出疲惫之态，边沿部分会发黄或者枯萎。一天，我心血来潮，想着将这盆吊兰换掉，结果捣鼓半天，弄得满头大汗，都没办法把它跟花盆剥离。情急之下，我把花盆小心翼翼地倒扣过来，又动用菜刀等工具之后发现，仅仅几年工夫，吊兰白胖的根已经涨满花盆的每个角落，仿佛要融为一体的样子。那个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就把它庞大的根系原样放回。结果，这盆吊兰不计前嫌，没多久又开始它伟大的绿色事业来。
一天去书店参加读书分享会，回来路过一个专卖植物的大棚，花18元钱挑了一盆绿萝。临走卖花人交代说，不要对着阳光直射、水不要浇得太勤。回家后我把它吊放在了客厅与阳台推拉门上面的白色金属杆上，一周一次淘米水或者洗菜水，仅仅三个月，绿萝最长的枝条就达一米左右。偶尔，我会折几个带气根的幼枝，分插在两只喝过的北京老酸奶瓶中，用清水养着。酸奶瓶是北京培训时带回，这种瓷瓶矮胖敦厚，像贾平凹老先生的书法，很有质感。绿萝油绿发亮的叶片搭配鸭蛋青色的酸奶瓶，看电视时瞟上几眼，会有种说不出来的舒坦。
一次，一位热力公司的朋友搬家，他家阳台上的几盆芦荟舍不得丢弃，又无处存放，打电话求救。就这样他家芦荟来到了我家阳台上。芦荟刚来时，儿子还在上初中，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累得颠三倒四，对芦荟的打理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次暑假，我们回老家待了一个多月。假期回来，芦荟大而肥厚的叶片蔫得都变了形。因为不忍心，做饭时偶尔浇点水给它，没想到它又活了过来。现在儿子已参加工作，我们也搬了新家，那盆芦荟的儿子的儿子在新家阳台上，继续活得生机勃勃。每当看到它，会油然升起“往事难忘不能忘”之感。
有个医生朋友喜欢花花草草，办公桌上一年四季花草不断，一枝月季、一束野菊或者几朵开得正旺的南瓜花，都会成为他的案头清供。那一年11月份，天气已经很冷了，朋友在微信群发了一盆金钱草的图片。金钱草养在一只奶白色长方形塑料盆中，细弱娇嫩的小茎上顶着片片卵圆形叶子，在寒冷中错落有致地碧绿着，让人顿生怜爱之心。能把一盆花草养得像自己的手术一样，想必很费心思。问之，朋友答曰：不难养的。再去花店，我就刻意挑选了一盆。从5月养到7月，那盆金钱草依然瘦小如初，一副养不大的样子。有次去青岛玩，在一家宾馆走廊上撞见一盆金钱草，叶片又厚又绿又娇嫩，直叹自己对花草过于漫不经心。回来后便对它格外关注，两天浇一次水，十天加一次肥的。暑假回老家看望母亲。母亲年纪大了，原本两天的陪伴变成了一周，就把花草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过完节后到阳台上一看，别的花草还好，那盆金钱草已然成了一堆枯枝败叶。一周后清理花盆时，我惊喜地发现，金钱草细长盘曲的根竟然还活着，枯枝败叶间还隐隐爆出几片嫩叶来。
我们每天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来去匆匆，擦肩而过的东西太多太多，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值得期许，不能辜负，大概花与草可以计算在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