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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辫家的生存智慧

 古今笑弹 2024-08-21 发布于辽宁

“盘辫家”一词,极易让人望文生义,以为是哪个托尼老师得道,成了行业的专家。毕竟在专家遍地走的今天,因盘辫技术高超而成为专家,也非不可能。然此“盘辫家”,并非托尼老师,而是鲁迅《阿Q正传》里的几个小人物,根本就不是什么“家”,如果非要给他们一个头衔,似乎“投机家”更合适。

  自从听说革命党进了城,未庄便人心惶惶,有无头苍蝇般的惶恐者,就有嗅觉灵敏的投机家,所以未庄紧跟革命党的步伐,发生了两件重大的“革命”事件,一个是革皇帝的命,另一个是盘辫子。素不相能的赵秀才和钱洋鬼子,革命时期患难与共,罕见联手,跑到静修庵砸了皇帝的龙牌,顺手偷了宣德炉做革命的胜利果实,算是未庄本土第一批自发觉醒的革命先行者。继而没有机会砸皇帝龙牌的追随者,诸如赵司晨和赵白眼。他们急忙下手,先革了自家辫子的命,摇身一变而为“盘辫家”,成为未庄第二批觉醒者。

  只是“盘辫家”们的革命就像盘起的辫子一样,“秋行夏令”,实在有些不伦不类!辫子是满清遗老遗少的象征,代表效忠满清皇帝,要革命,自然要彻底一些,“咔嚓”一剪刀,剪掉就是了,那才看出革命的决心。如今他们竟然盘起来,分明是骑墙,有观察瞭望之意:且看东风硬还是西风硬,再决定自己或剪或放,灵活自如。

  不得不佩服“盘辫家”们的智慧。一个“盘”字,便把一切都盘活了。真的革命党进村,见了“盘辫家”们,即使不把他们当“同志”,起码也是“准同志”。纵使再不爽,大不了把他们拉过来剃光头,至少不会砍他们的头。一旦复辟党占了上风,杀进未庄来,“盘辫家”们不但可以麻利地放下辫子,还能从容地对着镜子蘸着洗发水梳理一番,结成货真价实的大辫子,如果“盘辫家”们梳辫子的技术更高超的话,兴许还有时间给发梢抹点护发素,以使整个辫子显得黑亮而有革命的光泽——复辟党进村的可能,不是没有,张勋不就复辟了吗?可见一个“盘”字见得“盘辫家”们看风使舵之高明,审时度势之机智。

  至于想积极“投降”革命的阿Q,虽然也把辫子盘了起来,但并不能称为“盘辫家”。首先他革命的觉悟不高,总想着“投降”而非“加入”,盘了辫子却远没有达到家的程度,至少没有“盘辫家”的算计,只是单纯地想要革命罢了。其实他所谓的革命比打家劫舍高明不到哪去,因为他最多也就惦记一下秀才娘子的宁式床罢了。当阿Q看见小D也盘辫子时,他是极其愤怒的,很想上去“拗断他的竹筷,放下他的辫子,并且批他几个嘴巴”。阿Q看见赵司晨、赵白眼之流盘辫子不生气,看见小D盘辫子就生气,可见他的革命觉悟之低,所以他顶多算“盘辫者”而非“盘辫家”,他哪有他们的智慧啊!

  鲁迅先生笔下的“盘辫家”们以其独特的生存智慧,成为那个特殊历史时期的缩影。他们盘起的不仅仅是辫子,更是对时代的妥协与适应,是对变革的畏惧与观望。然而,这种“盘辫”的智慧,虽让他们在动荡的岁月中保全了自身,却也让他们失去了真正的自我与信仰。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活在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些曾经盘着辫子的“家”们,早已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然而,他们留下的“盘辫”智慧,却如同遗传基因一般,悄然影响着后世的子孙。人世间不妨走一走,随处都能遇到“盘辫家”,不信,且看那些骑在墙上东张西望的,哪个不盘着有形或者无形的辫子? 

       载《杂文月刊》2024.6期,发表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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