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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路途 | 闲言碎语 一九四

 栖心阁主 2024-08-25 发布于陕西



没有大段的时间写大段的长文
这样零碎的片段
暂且名为话题闲言碎语
一段为一段

佛欢喜日,寺院仿佛遭遇过浩劫般的兵荒马乱,无意转进大寮,斋后未来得收拾的一片狼藉,忽然体验到一种空花水月般的轮回,但似乎我们沉迷其中,甚至乐此不疲茫然不知年复一年的重复其实也是轮回的一种。

原来这世界上大多数的犹豫不决,其实都和钱挂钩,出家人也未能免俗,有时候一再计较衡量的也不过是为了筹划最小的消耗。

阿姨说师父,这辈子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我立马转身,不曾让阿姨看到我的面容,深怕泪水滚落下来,阿姨见笑,作为僧人的我也尴尬。

转过身的我却出言安慰阿姨,人一辈子多快啊,离别从来都是常态,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阿姨兀自在身后唠叨,师父,想想挺善良的一个人,以后就见不到了啊。阿姨像是可惜,我安慰的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群被解散,再一次点开小师父的微信,小师父的朋友圈已经对我横起了一条杠,我甚至没有勇气验证一下我究竟是被仅聊天还是被删除,短短的一周,我的好友中又出现了路途中加我微信的陌生人,也出现了新的圈子,又增加了一批新的好友。即便我已经被旧人删除好友,不忍验证的我,他们的微信仍旧躺在我的好友列表,只是安安静静,不再相扰,唯一的作用大概就剩下能证明,我们曾彼此身处在相同的时空。一如我将过往安安静静搁置在我的记忆,某一天假若有情景和记忆的画面对上了,记忆会如闸水般倾泻而下,过往和记忆,大概更加验证人生大梦一场空的倏忽迫猝。

三年前,我说,要怎样的终点才能配得上我半生颠沛流离,如今想来,仿佛终究没能寻到一个终点,有的只是永远在路上和诸多的身不由己。

残存的最后一丝关于滞留的希望,掐死在那条认真告别的信息却收到敷衍的表情符号中,我们最后的体面和自尊,原来是相安无事地沉默着,看似一如既往的平常,却已经注定不复相见。所有的不甘含恨遗憾和委屈,此刻都将成为无法宣诸于口的过往。

又一本压箱底的证件被他慎重地交到手上,交到手上之前,我坐等一批人一起,在客堂门口探出脑袋,他叫我的名字,问道,穿大袜了吗?

那批被遣回去的人,就是要求穿着大袜再前来。僧人的大袜,是厚厚的长筒袜包裹着裤腿紧紧裹挟着整个小腿,让出家人看起来利落整齐,这是汉传佛教的传统。

“他一直穿着,每天都穿。”我正对着客堂中间的圣象合掌问讯,有人却忽然替我答道。而我们并不熟稔到每日相见。

原来每个人在每个人眼里都有一个印象,这和熟不熟见不见关系不大。替我回答的人,隐隐让我感到一丝欣慰,原来我之于他,印象并非十分糟糕。

接过那本证,我在想,我正经的学习生涯至此彻底是杀青了。

在外要注意威仪形象,不出门也不看看如今佛教的形式怎样了,发证的人交代。

……

他们还在寒暄,还在说最后的客套话,我将自己的存在感又一次降低,悄悄地退出人群,撩起帘子,踏出那间屋子。

并不是耍个性,只是早已泪流满面的我,深怕自己的失态公之于众。

有时候,越是沉默,越是相安无事,仿佛像是一个稀松平常的离别,那个离开的人还是要回来的,而真正不复相见的离别,却越是不忍慎重和煽情。

如同此刻的我,不知道究竟激动什么,又不知道伤感什么,甚至不知道这突如其来汹涌而出的眼泪究竟是为谁而流,但此刻就是泪流满面。

小师父说大概是年岁大了的缘故,容易感怀吧,我在想,更多的,都像是为自己。有拼尽全力却没有终点而前路又不明的茫然,有一路行来处处充满无力感的辛酸,更多的似乎还有离别中一些你以为的重要的人,而你只是他们眼里可有可无的擦肩而过的复杂感情。

从未想过原来人和人可以有这样一种关系,明明日日相见,却又明明陌生到不知彼此,我们只是相聚在同一个时空,时间一到,各奔东西,甚至彼此都没有认识的必要。

货拉拉的司机问,师父,听说你们在里面不花钱,还拿工资?从这里出去就做住持了,你是去哪里做住持啊。

你听谁说的?我吃惊地问。

司机佛法一点不懂,甚至寺院也未曾踏进去过几回,但司机在我跟前核实的“道听途说”却让我赫然一惊。

附近的村民。司机答。

……

这次轮到我闭嘴。

师父曾经说,学佛渡人,要从影响周围的人开始,寺院给了周围村民如此的印象,这些印象又口耳相传,这种印象,又究竟该如何去反思归根究底呢?

正如七月十四那日,晚止静,近十点半,躺在凳子上,外面不成规律的法器声,合着阿婆门陕西版方言味的诵经唱赞声清晰传来,回向文是关于超度,不知道阿婆们在超度谁,已经打钟睡觉的师父们,不知是否听得到这些唱诵。

白日里冷清清的寺院,没有香客,连大殿门都挂着把锁,大概这种经常锁门,附近的村民和阿婆们便不再前来。

连阿婆都不用来寺院请师父们回向唱念靠自个了了,不知道出家人普度众生,又该以怎样的方式结缘,这所寺院明明是众缘成就,却仿佛缺少点结众缘的动力。一想连佛指舍利被划分景点用来谋利了,就充满了说不出的悲凉和无力感。

打包行李,更像是整理和一个地方的过往,当那个有时嫌弃或有时喜欢的屋子,彻底消失了我所有存在过的痕迹,拉着行李的拖车滑过寺院的走道,我知道,我和这个地方,彻底告别了,群消息中我的询问始终没能等来一个同路的人。

他热情地上前帮忙推车,热情地问我是几点的车,而作为寺院执事的他们,前几天,我仅仅是按照以前的约定将那间住过的屋子将我粘贴在门上的隔音膜和掉墙灰而粘贴的一圈墙纸撕掉,在我离开之前,准备将房间恢复原样,我收到的却是他们的一再推辞敷衍不给开门的为难。

此刻无缘无故的热情,受宠若惊之余更多的是不适,我暗暗想,有时候,人和人的关系,适合作最熟悉的陌生人,我都离开了,又没有利益牵扯,甚至不复相见,又何必如此一反常态的热情呢?让我的不适徒添伤感。

将一切家当一股脑儿打包整理,寄走丢弃舍或者结缘,竟有种隐隐的快意,如果这是临命终该有多好,连这个臭皮囊都丢掉了。

大概命里有这种流浪般奔走的宿命,九个年头,师父们都寒暑离寺,而我一如既往待在原地不动,以前总是觉得有种没有归处的伤感,如今想来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出走奔波,搬运行李,多辛苦的一件事啊,而每每留寺,人少的日子,做了好多事,孤独中竟是走向内心最好的时候,原来当初看似伤感的事,如今想来竟是最幸福的。

外出的路途,小身板扛着行李箱,背包的拉链忽然被扯断,不知如何是好,新寺院,招待的居士,傍晚已下班,仅仅听说,便找来针线,从自家翻出旧背包的两条拉链,又匆匆忙忙赶来,只为修一下我背包坏掉的拉链,好成就我第二天早上赶火车。

阿姨胖胖的,热情似火,虔诚地说,师父我姓赵,您叫我赵居士就好,而阿姨比母亲小不了几岁。

本是准备换包的我,因那条被修好的拉链,忽然变得舍不得。认真抚摸过拉链,这可是比原装还要结实的拉链啊,这条包也珍贵起来。

阿姨说,师父可能这辈子都不见了,而我又遇到了另外的阿姨,阿姨也一定会遇到另外的师父。

我从一个人身上想起了曾经的人,曾经的人可曾想起过我吗?

初来乍到,仿佛都少不了体检这一项,偌大的医院不熟悉科室位置,我问路过护士,年轻的小护士,高挑的个,认真听我问话,悄悄告诉我说,自己也是刚到实习的,但陪我去找。彬彬有礼地谦让我先行,为我掀开一道又一道的厚重塑料门帘,花费时间楼上楼下随了我一路,眼里的真诚和善意藏也藏不住。

我在想,肯定又是刷了佛面,收到来自陌生人如此友好的善意。

正如我原本以为这一路,该是别人前来求佛,我却不知该去求谁的艰难,但来自善意的护持和帮助,尤其是明明我们未曾谋面,却忽然转账供养,如此“豪横”的善意时,我恨不能佛前一一为他们礼拜功德回向。

火车行驶过草原,行驶过茫茫的戈壁,行驶过隧道,天上的白云悠悠地飘浮,白色的羊群,黑色的牦牛成了绿色山丘上星星点点的点缀,白云蓝天,起伏的草原,散布其上的牛羊,世界仿佛在车窗外有了明显的层次感。那种通透畅快的气息扑面而来,多日压抑伤感的不快,随着火车飞快的行驶一如风景般纷纷后退,内心仿佛有种出逃般的快意。

……


第一九四,分享:

阳光太拥挤了

只有月光才容得下我的歌声

那么美好

大把大把的月光

洒下来我在光线里奔跑

就像奔跑在银子里

就像一个有钱人

那么美好

夜晚为我让出空间来

所有的夜色都是我的衬托

我听到有人说看,

那个外乡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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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映画——2022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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