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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晓星辰数点斜。云中寒日似笼纱。空庭老树无人见，独背春风自着花。 ——马一浮《杂感》 和于右任、张大千一样，马一浮也是民国有名的大胡子，长须飘扬，老气横秋。但实际上他比鲁迅还小两岁，之所以留大胡子，正是因为长了一张“娃娃脸”，在国外留学时常被呼作“boy”，于是愤而蓄须，直至终老。而且他还是有名的“神童”，因为十岁时写了一首五律：“我爱陶元亮，东篱采菊花。枝枝傲霜雪，瓣瓣生云霞。本是仙人种，移来高士家。晨餐秋更洁，不必羡胡麻。”因他早慧的名声，17岁时被翰林公汤寿潜招为东床快婿。可惜三年后，汤夫人便病逝了。他眼见妻子临终时的惨象，“惊心怵目，不忍入睹，自此遂无再婚之意”，此后再无家室。 马一浮虽与熊十力、梁漱溟并称“新儒家三圣”，且是杰出的书法家，但他其实有长达八年的留学经历，历经美、德、西、日等国，精通多国语言，回国时竟携带着英文、德文的《资本论》。他被周恩来誉为“当代中国唯一的理学家”，被梁漱溟称作“千年国粹，一代儒宗”，被弘一法师评价为“是生而知之者，博闻强记，满腹经纶，无人可及”。陈毅主政华东时，对他最为优礼，有一次穿长衫来蒋庄拜访他，他正好休息，陈便立于雨中等待，获誉“马门立雨”。马一浮赠诗“陈仲弘（陈毅字仲弘）”诗独多。如1963年的《赠陈仲弘》：“訏谟定国恃贤才。旷代经纶式九垓。要使斯民安衽席，有時谈笑挟风雷。鸣鸾佩玉遐方至，鼓瑟吹笙阆苑开。我亦讴歌偕野老，杖藜翘首望春台。”当时陈毅早已升任副国级。 马一浮的《蠲戏斋诗》是煌煌巨册，但后期的诗很不好读，长处是不受时代影响，保持了独立人格，短处是一味谈理说玄，虽非游仙，胜似游仙，完全徜徉在自己的灵台方寸之内。钱仲联《近百年诗坛点将录》说他“精通佛学，诗含哲理，语言简远，兼有晋人及北宋风范。”我倒觉得，他早期入世更深时的诗作颇为不凡，这首《杂感》兼收唐宋之长，格调高绝，在古今咏梅花诗中可排上一号。《答毅成》：“放身容易歇心难。世界还同古镜宽。闲事闲名君莫问，蜻蜓飞上钓鱼竿。”也颇有理悟。而早年所作《雨后》：“三伏炎蒸一雨收。应驱少昊早行秋。深山石上看飞瀑，多少鱼龙据下游。”略不及周馥的《渡海》：“隐隐雷车荡紫澜。月明长啸碧空寒。苍烟划断浮云影，多少鱼龙侧目看。”却也允称上乘。所以，多年后他居然把得意之句又用了一次，《听雨》：“九域风雷卒未收。百泉万籁更相酬。山中一夜听秋雨，多少鱼龙据下游。” 他与谢无量和丰子恺最为交好，彼此又都是书画名家，酬和最多。谢无量原名谢蒙，因与他的过命关系，竟然改名谢沉字无量，与马浮字一浮正好登对。除三五至交好友外，他的酬和之作并不太多，但时代人事之变迁，在他诗中还是不免有所流露，如早年他看梅兰芳的《洛神》，写诗：“懒看鱼龙百戏陈。歌钟舞袖一时新。态秾意远真疑梦，为是花神是洛神。”在新时代看新编戏剧，亦有诗云：“诗才只合亲元白，史笔何人继马班。遍地弦歌今日事，汉唐乐府已全删。”微露讽意，这在他诗中非常少见。但即便如此，最终他还是作为“反动学术权威”被赶出西湖蒋庄居所，当时他恳请留一方砚台，当场被赏了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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