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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不止蝉鸣

 姜遇的鱼 2024-09-01

近日多雷雨,几乎每天的凌晨都是雷鸣电闪,醒过来的时候总是记得梦里的大雪和灰蒙蒙的看不清的天。

这些年我很少能见到大雪。

最近的一次是去年在康定,那场雪来的突然,在434忽然就下起了一片,迦嘎措全是雪雾,我忽然想起有一年回北京在世贸吃饭,忽然下了大雪,那场雪也很突然。

北京的雪不算多,比起东北少了很多,东北时常有几天的大雪,淹没人的半条腿。

我在那些大雪里,见过很多次拥抱和离别。

有一年深冬,我陪小贝在学校门口买烤地瓜,仔细想来那时候学校门口的地瓜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好吃。

我裹着羽绒服,她也裹着羽绒服,我坐学校门口的街边啃地瓜,她盯着门口拥抱的两个人掉眼泪。

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眼泪,直到那两人散了,她手里的地瓜冰冰凉,我吃的直打嗝。

没过段时间,对方又带另一个人牵着手从门口走过,她的眼泪掉不完,地瓜依旧冰凉。

后来很多年之后我问过她,小贝跟我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只是后来再也没有那么伤心过。

有一次和大头聊天,他问我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下大雪和他吵架,他把身上的羽绒服都裹在我身上,都没把我的脸色焐热过来。

坦白说我不太记得。

我们在一起就一个冬天,那个冬天最多的印象就是吵架,所以他偶然提起的一起,我实在很难记起来。

前些天他问我回来的生活如何,我说还行。

他跟我说他以前吧总觉得我是很跳脱的人,想走的时候,是留不住的。

他说十几年前也一样,你想走的时候,我们都没留住。

我问他现在为什么觉得不一样了。

他说只是明白了,没人能留住你,但你不像以前一样不给自己留退路了。

我知道,他说的对。

二十三岁之前我做事从来不留后路。

高考结束,大学毕业,每一桩每一件,都没留后路。

有一年东北的雪特别大,三哥接我们去吃饭,我们几个轮番感冒,我鼻塞的头昏脑涨,佳佳一口一个喷嚏,我头磕在玻璃上,就是那会儿看见了曾经相熟的人,他们在大雪里,好像一点儿都不冷,所以后来哪怕他们说不如意,我都没信过。

大致是因为那个大雪的夜里,他们看起来实在太幸福了。

甚至都让我这样的人,产生了点儿嫉妒心。

红绿灯时间很短,三哥一个转弯就停在了饭店门口。

我下了车没再看五十米之外的人,就好像过去很多次一样,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都像不认识的样子。

三哥一边给我倒热水一边跟我说,这冷心冷情的可不像你家里人。

老陈发烧烧的浑浑噩噩的还不忘了怼他说,她不这么做,早死了,她的心也是心,她的命也是命。

前几天被我哥薅着出来吃饭,他习惯性的给我一碗一碗的盛汤,时不时盯着我吃着什么,没吃着什么,绝对不让我的碗空着。

我瞧着他头顶已经开始冒白头发了,就是那张娃娃脸还是和初见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我们认识十几年,初识的时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我高中毕业之后,最差的一段日子。

十八岁的时候我是个挺叛逆的人,静静时常说我没学坏,真是上天恩赐了。

我对很多事情都很冷漠,他第一次跟我说话的时候,回头和我说,我觉得咱俩应该认识一下。

他提着我上课,吃饭,逛超市,看医生。

他把18岁枯萎的那株草,一点儿一点儿养活了。

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除了远处的雪山,我对世间的情感,都没了感受。

他又开始给我买巧克力,买糖,买这世界上所有甜的东西,满足我的口舌之欲,妄图想把我从火海里再拉起来一点儿。

19年的冬天,热闹的最后一个冬天,我刚从杭州回来,我哥提着六瓶RIO来找我和猫猫喝酒。

他酒精过敏,喝了一瓶半就醉倒在我家沙发上,我和猫猫坐在餐桌边上,看着他熟睡,给他盖了被子才回房间睡觉。

猫猫说,我从来没见过你哥这样。

我也没见过。

从我和他认识开始,他身边姑娘成群,有一些我没见过,有一些我只见过一次,有时候会在回学校的校车上,碰见姑娘问我你哥最近怎么样,还有一次我被他薅着陪着相亲,他为了躲避会跟我说,你帮着瞧瞧,要是不行就算了。

我当年拒绝小窝的时候,他跟我说也是,你身边站了那么个人,别人你自然是看不进眼的。

话倒是没错,天天看一玫瑰,谁会爱上大蒜呢。

我认识这么多人,他那张脸,的确很难超越。

等炒酸奶的时候他下车接我,我问他你是不是长个了。

他说他最近偶尔会回湖北钓鱼。

我说那天猫猫拍你的照片,你头怎么那么大。

他说我你现在怎么看着又胖又瘦。

临别的时候我朝他挥手,他笑起来眼睛会弯着,好像很多年前,他提着过夜箱,刚从日本飞回来,手里的袋子都是我的巧克力和药,跟我说下次给你带蛋糕,感冒不好还是要去打针。

那是我十八岁之后最信任的人,比得上任何人。

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我好像一直没停过,连日的忙碌导致我周六几乎昏昏欲睡了一个白天,醒过来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太阳都落了山。

大概是时之将至,近日来洛子总是在做梦,甚至有一天她在半夜惊醒的时候发信息过来说,没想过有一天梦见老安会从梦里吓醒。

静静问她怎么了,她说其实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以往的梦境可怕,只是在梦里面他望过来,我看见他,就惊醒了,一身冷汗。

听说老安一如往常过得很好,老陈安慰她,这么多年他都挺好的,不枉你佛前祝祷。

她笑了半天说,那就行。

我们也不知道那就行,代表什么。

有时候会说,其实不太理解人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她一个双子座的姑娘,看起来专情又傻逼。

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的晚上,成了她心里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

空空荡荡的,每到秋天就刮起一阵风。

书上说,年少不得之物,终会困其一生。

这话,一半一半。

静静说有时候会想,老狼吧,也就那样,你说他真的很好么?其实比他差的人也没多少了。

“跟了他那么久,他好像一直没看懂,这份情义多难得。”

那年夏天的操场上,我和小玖看着老狼握住另一个人的手,他眼睛里的深情不像假的,全然忘了那个他挨揍时候扑在他身上的姑娘。

我有时候会觉得,明确的爱和恨,都是很……难得的东西。

只是有时候我们都忘记了,我原本就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有种说法是,经常梦见一个人,在科学上被称为情感创伤后遗症,并不是因为对方在想你,是对方给你造成的伤害太大了,在现实中无法释怀。

那些汹涌的想念,在深夜里变成吞噬的怪兽。

但这种代价就是,每梦见他一次,你对他的思念就削弱了一分。

所以你看,这世界上连梦境都有代价。

以为是告白的话,其实也在告别。

三十几岁忽然就通透了。

我们好像都不太行。

所以在遇到新的人的时候,我通常会说。

希望你们得偿所愿。

夏天已经过去了。

这本来就是个适合告别的季节。

来日方长吧。

说不定最后,还是我们呢?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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