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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线》编年史(7):监听

 有爱评论区 2024-09-04 发布于浙江

第一章:《火线》编年史(1):两本好书

第二章:《火线》编年史(2):两个坏人

第三章:《火线》编年史(3):三个男人和阿德娜

第四章:《火线》编年史(4):哦,船长,我的船长!

第五章:《火线》编年史(5):行业兴亡,匹夫有责

第六章:《火线》编年史(6):愤怒的石头

第七章

“他总是赢”

作为一部鸿篇巨制,《火线》最终呈现出来的内容,和大卫·西蒙一开始写的剧本有不少出入,比如男主角的名字本来叫McArdle,在制片人的建议下改成了McNulty——这是制片人奶奶的姓氏;原先的剧本只有九集,涉及的人物也不多。

然而,《火线》(The Wire)这个题目却一直没变,尽管相比起它的内容,“The Wire”这两个单词实在显得有些普通。

(《火线》的男主角Jimmy McNulty,原本的名字McArdle则被放到了第二季的毒贩(下图)上)

“The Wire”的字面意思是“(电)线”,放到剧情里,指的是警方对贩毒组织的监听线路。

在以往的警匪题材影视中,几乎没有人去展现那些藏于暗处、仅用来提供证据的、冰冷的设备,但西蒙却笃定地用它来概括这部作品。

因为美国警察部门的监听史,正是毒品战争的半部发展史,而当西蒙还是个记者的时候,曾对此进行过两次专题报道。这两次报道的主人公都姓威廉姆斯,也都是曾在巴尔的摩叱咤一方的毒枭。

梅尔文·威廉姆斯(以下简称梅尔文)出生于1941年,于2015年去世。如今他留给世人最广泛的形象,是在《火线》第三、四、五季里客串的一名教会执事,但在他意气风发的年代,梅尔文是巴尔的摩西区最传奇的毒贩。

(梅尔文在《火线》里的角色)

和上一篇我们讲到的查尔斯·达顿不同,梅尔文的家庭比大部分巴尔的摩的黑人都要好:他的父亲是出租车司机,母亲是医护工作者,两人的感情也和工作一样稳定。梅尔文在学校里表现绝不算差,成绩在平均线以上,年轻时还加入了当地的警察男孩俱乐部,获得了一枚警徽。

梅尔文也没有住在贫民区,而是离当时巴尔的摩的市中心只有四个街区的地方,但宽松的成长环境,却反而让他走上歧途。

不知从何时起,梅尔文迷上了赌博,常常在赌场里流连忘返。他所在社区的片警也还算尽职,每当在赌场附近发现他的身影时,总会把梅尔文领到家中,并向他的母亲告状。

没曾想,他的母亲却说:“是我给他钱去赌的,他总是赢。”

(生活中的梅尔文)

梅尔文的母亲没有说谎,据他的朋友说,梅尔文一晚上能赚到几千美元,他在道上的名头也日渐响亮。

然而,赌博最坏品行,原本资质不错、还申请到了巴尔的摩城市学院的梅尔文早早辍学,21岁前他就因偷车、打人、扰乱治安等罪名被逮捕过10次,但他总共在监狱呆了不到两个月,因为他的父母依然很袒护他。梅尔文曾经因为一张唱片把一名17岁的少年痛打了一顿,当受害者的母亲到法院控告他时,梅尔文的父亲冲她大喊大叫、百般阻挠。

不去念书后,梅尔文在犯罪的道路上彻底一发不可收拾。很快,他便受到了两个大人物的青睐。

第一个人是传奇毒枭弗兰克·马修斯,他是全美国首个独立于纽约五大家族之外开始做毒品生意的黑人。

1973年,弗兰克·马修斯和两千万美元现金一起神秘失踪,至今仍下落不明。为了找到他,FBI挂出了高达两万美元的悬赏金(上图),这是自大萧条时代臭名昭著的银行劫匪约翰·迪林杰以后最大的一笔悬赏金额。

围剿迪林杰是FBI刚成立时的最大战果,这一功绩也让埃德加·胡佛坐稳了FBI头把交椅。

(2009年根据迪林杰一案改编的电影《公众之敌》,“公众之敌”这个词,就是当时FBI给迪林杰取的外号,可见其为祸甚烈)

在官府眼里,弗兰克是和迪林杰一样危险的罪犯,在贩毒这一领域,他也常被FBI拿来和查尔斯·卢西亚诺、巴勃罗·埃斯科瓦尔相比,虽然后两者的知名度比他高多了。

尤其是在近些年,随着美剧《大西洋帝国》和《毒枭》的热播,这二人的生平事迹也为更多的人知晓,而弗兰克依旧不知去向。

(《大西洋帝国》里的卢西亚诺)

(《毒枭》里的巴勃罗)

在《火线》第二季,编剧借一个角色之口,说出了弗兰克隐秘的贩毒生涯对巴尔的摩地下世界产生的影响:弗兰克当时最大的海洛因客户就在巴尔的摩西区,毒品流入巴尔的摩的第一站自然也是西区,这才造成了巴尔的摩东、西区毒贩的实力分野。

《火线》里也花了很多篇幅来描写东、西两区毒贩们的竞争与合作。

(这里的字幕有误,弗兰克其实是北卡罗莱纳州人,年少时到过费城、纽约,和巴尔的摩并无桑梓之情,所谓“westside”,其实是指他和西区的毒贩做生意)

(《火线》第二季第十集)

而提携梅尔文的另一个人,则是号称巴尔的摩地下赌王的尤利乌斯·索尔斯贝里

索尔斯贝里是迈耶·兰斯基的门徒,后者是美国黑帮联盟的缔造者,他的生平故事是经典黑帮电影《教父2》、《美国往事》的原型。

(巧的是,索尔斯贝里和弗兰克一样,也在70年代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中,他的妻子于1994年去世,人们普遍猜测他或许在此之前已经离世)

在两位大佬的照顾下,梅尔文继续在江湖中大赢特赢,也成为了警方的眼中钉。

但梅尔文深得两位导师真传,行事低调神秘。警方实在找不到他的把柄,只好钓鱼执法,他们找了个专业的线人,硬是在1967年把一包毒品栽赃到梅尔文身上。

梅尔文自然不服,双方律师唇枪舌战,官司一直拖到1969年,最终以梅尔文被判12年告终。而在中间的1968年,又发生了两件大事。

这一年的4月4日,美国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遇刺身亡,引发了全美包括巴尔的摩在内多个城市的骚乱。民防部门的官员实施了几天宵禁,但收效甚微,只好请出有官司在身的梅尔文来主持局面。

(马丁·路德·金遇刺现场)

4月9日,梅尔文站在宾夕法尼亚大道和莫舍街相交的一处长凳上,发表了一番演讲,成功地劝说黑人同胞停止暴动,次日的《巴尔的摩美国新闻报》还报道了此事。

(《巴尔的摩美国新闻报》的报道)

这件事是梅尔文个人声望的顶点,他的帮众对他的顶礼膜拜程度比黑人民众对马丁·路德·金更甚。

警方在后续调查中惊讶地发现,他们甚至会叫梅尔文“老爹”(daddy)

(在《火线》第一集里,当一名帮派中的凶手被法庭宣布无罪时,他的同伙笑着叫道“是你,老爹(It’s you, daddy)”。虽说他们讲话时面朝审判席,但显然不是在向法官说话,这句台词或许就出自梅尔文的手下对他的敬称)

同样是在1968年,时任美国总统林登·约翰逊签署了一项《综合犯罪控制和安全街道法》,该法令的第三章使得警察的监听合法化。

这件发生在庙堂之上的事要过很长时间才会传到梅尔文耳中,但影响却是致命的。

在DNA的技术远未成熟之前,监听所获得的客观证据,在法庭上要比大多数证人的证词可信和管用。尽管梅尔文在狱中依旧掌握着他的毒品网络,可在出狱后不久,警方便通过监听将他再次拿下,侦破此案的过程,正是《火线》第一季的故事原型。

在梅尔文落网的几年后,另一个叫鲁迪·威廉姆斯的当地毒枭,也被警察用类似的监听手法缉拿归案。鲁迪虽然也是黑人,但和梅尔文并无血缘关系。

(鲁迪·威廉姆斯(上图)在黑道上的“成就”或许没有梅尔文大,但也绝非泛泛。在接受判决时,有媒体把他比作阿尔·卡彭、罗宾汉式的人物,入狱后,他还根据自己的经历写了一本小说(下图))

1990年5月6日,还在《太阳报》工作的西蒙就鲁迪一案发表文章。

在文中,他忧心忡忡地指出了两件事:一、警方固然可以用监听手段来打击毒贩,但当犯罪分子也能熟练地使用寻呼机、手机等设备后,破案会变得更加艰难;二、如果要继续使用这一手段,势必会扩大监听范围,而这又是否涉嫌侵犯公民的隐私权?——对警察来说,时代也变了。

10年后,当西蒙开始写他的第一个原创剧本时(《情理法的春天》和《街角》都是有他的书作为改编基础),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曾经的担忧不幸一语成谶。美国警方对打击毒贩越来越力不从心,街头的毒品交易不减反增,再加上从90年代兴起的阿片类药物危机,毒品战争虽仍在继续,但注定已成败局。

(2021年有部美剧《成瘾剂量》,讲的就是阿片类药物危机的故事,有意思的是,它的执行制片和导演正是当年拍《情理法的春天》的巴瑞·莱文森)

在西蒙心里,“The Wire”所指代的监听既是真实发生的历史,也代表着警察在毒品战争中最后的荣光,因此他决定将它作为标题。

在《火线》第一集里,西蒙还安排了两段反差很强的对话:

在晚上,位高权重的副局长告诉警督,就用钓鱼执法查案(图1);

而到了白天,在一线工作的警探则告诉他,必须使用监听(图2)。

(图1)

(图2)

这两段情节不仅有强烈的讽刺意味,也象征了上面提到的办案手法的变迁。

2000年9月6日,西蒙提笔写下《火线》的第一版剧本。但发给HBO后却迟迟没有回信,一直到2001年夏天,HBO的人才回电表示同意。

9月,西蒙召集起《街角》的大部分幕后班底开始工作。有了之前的合作经验,《火线》的前期拍摄还算顺利。按照一般流程,接下来需要把先拍的几集发给HBO,进行试播了。

不过在此之前,西蒙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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