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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 （注：本篇原刊于2024.8《故事会》，发表时改名为《猴精报警》）。 猴精原名叫侯进，是个城市流浪汉，因为长得瘦小，鬼精鬼精地，大家喊着喊着，就把他喊成了“猴精”。初三那年辍学后，猴精就在这座城市四处游荡，以捡拾垃圾为生，偶尔有些小偷小摸行为。后来，他跟在一个魔术表演团后面跑跑龙套，混口饭吃。可疫情中马戏团无法营业散伙，猴精又像孤魂野鬼般在城市中游荡。现在人们大都使用支付宝，身上很少带现金，猴精的“三只手”生意几近失业，有时会选择晚上在不开灯的小区房，像猴子一样从管道攀爬上楼，偷些能变卖的小东小西，晚上一般选择在市里空置的烂尾楼过夜，提心吊胆，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日子。这天晚上9点多钟，猴精回到一幢被称为花亭湖畔的烂尾楼三楼一间毛坯房中睡觉。花亭湖畔已经烂尾了很长时间，成了猴精的个人“别墅”。突然，他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借着微弱的月光，猴精从墙壁的缝隙看去，见一帮人匆匆走进三楼隔壁房间，围着一个大旅行箱叽叽咕咕。猴精仔细一瞧，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为首的正是本市最大的毒枭“阴招损”。此人原名殷兆生，是个几进宫的贩毒惯犯，因为心狠手辣而又冷静阴沉，常常使阴招致人死穴，所以江湖人称“阴招损”。猴精上初一时就是因为在一次看演唱会时抽了阴损招的手下递给他的一支掺了含兴奋剂毒品的电子烟，从此渐渐染上毒瘾，欲罢不能，被该团伙控制。后来才知道用掺了毒的电子烟引诱人上当这一手，是阴招损发展青少年成为吸毒者的惯用手段，阴招损早就盯上他了。吸毒上瘾的猴精欲罢不能，花光了父母辛苦打工的钱，变卖了家中能卖的东西，气死了因工伤残疾的父亲，母亲改嫁后成了流浪儿。他两次进少年戒毒所，终于戒掉了顽固的毒瘾，可耽误了岁月，荒废了学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痛定思痛，阿童多少次暗暗咬牙，幻想着有一天能抓住阴招损的把柄，将他绳之以法，为自己，也为许许多多像他一样的受害青少年报被引诱吸毒，毁掉青春之恨！可阴招损之阴，行踪难觅。现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猴精将耳朵贴在墙缝上，只听阴损招正在给团伙分配任务。原来，阴损招的贩毒团伙经过大半年时间的充分准备，躲过边防缉毒警察的天罗地网，今天晚上刚刚成功从边境走私过来一大行李箱高纯度冰毒，这是团伙这么多年来进货的最大一批毒品，纯度也是最高的。阴招损已经通过微信网络用暗语通知了散布在市内角角落落的20多个毒品分销商，让他们携带现金前来，要在当晚10点到11点，在一个小时内将历将历经千难万险进货的这批毒品分销套现，地点就在这幢烂尾楼三楼的某个毛坯房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阴招损交代手下：“这批毒品无论数量还是纯度，都是本市史无前例，如果东窗事发，大家都是死罪。老子把丑话讲在前头，谁要是走漏半点风声，格杀勿论，死相会很难看！”在隔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得真切的猴精心中“砰砰”直跳。虽然一直想着报仇，可他太知道阴招损手段的厉害。狡猾的阴损招平日里警惕性很高，昼伏夜出，身边还围着许多打手和喽啰，很难近身，今天却误打误撞，将毒品分销的地点正好选在了猴精栖身的烂尾楼内，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眼看着可以人赃俱获，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逃出这幢烂尾楼……猴精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他想此时应该赶紧向公安机关举报，不仅可以报自己的被诱吸毒，入歧途之仇，还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奖励报酬，这笔钱他足以用来买一辆盼望已久的电动三轮，作为运货和做小买卖的本钱。猴精心中越想越多，一走神，脚下一滑，“叮铃咣当”，碰翻了一只铁皮空饮料罐瓶。“谁？妈的，快给老子滚出来！”听到动静的阴招损一声令下，喽啰们拥过来将猴精一把摁住，推到阴招损面前。“妈的，我当是哪一个呢，原来是你个小王八羔子！什么时候从戒毒所出来的？今天，老子高兴，可以免费供应你吸上一顿高纯度冰毒，不过，这也是你这辈子吸的最后一顿！刚才我讲的话你在隔壁都听明白啦，走漏风声的人必杀无赦，不该知情而知情的人当然也不得好死。不过，我现在没工夫，得先把这批'宝贝’变成白花花的钞票，再杀你不迟！放心，我会让你吸毒后再飘飘欲仙地去死！”怕影响分销毒品，猴精被团伙中的老二一棍子打晕，收走身上的手机和现金，捆成粽子一般，扔进了隔壁房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越来越深。猴精渐渐醒了过来，听到隔壁开始有人前来购买毒品。他知道，一旦毒品在一个小时内分销完毕，自己的死期就要来临，以“阴招损”的手段，死前还会受到折磨。虽然浑身上下被捆的结结实实，但这难不倒猴精，在魔术团混日子时，他曾跟一位江湖大叔学过“缩骨术”，表演时，无论捆绑的有多紧，他都能将本来就很瘦削的身子从绳索中解脱出来。果然，趁着隔壁忙着分销毒品之机，猴精使出浑身解数，已经一点一点解套，快速全身而退，蹑手蹑脚下到一楼。可就在这时，无意中看了一眼手机的阴招损发现了异常。原来，胆肥心细，思虑缜密的阴招损为防万一，留了一手，他在将猴精打晕后，在猴精的鞋后跟安装了一个微型GPS跟踪器，链接到自己的手机上，现在猴精刚刚跑下烂尾楼，手机便闪烁着报警，一看，猴精已经溜到楼下。毒品分销刚刚开始，此时猴精如果逃脱，八成是要去报警，到时候不仅此次快要套现的贩毒行动会鸡飞蛋打，自己和团伙一定会坠入万丈深渊。气急败坏的阴招损自己因为要进行大笔毒品分销抽不开身，便将自己的手机交给团伙中的老二，让他根据定位指示，带人赶紧下楼，紧盯不放，在余下的不到一小时时间内务必将猴精抓住，实在不行，就杀人灭口，还要做好伪装，呈现黑社会小混混打黑架，互相残杀的假象，以掩盖贩卖毒品的事实。“如果让这小子跑脱报警，你就提头来见！”阴招损给老二下了绝杀令。猴精开溜不一会儿，就发现背后始终有人跟着，回头一看，果然是老二带人追了上来。被搜走了手机和现金，猴精无法报警，又不能打车，只好撒开脚丫子，在高楼大厦和曲里拐弯的街头巷尾快速穿梭。好在这么多年在这座城市游荡，他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可是让猴精感到疑惑的是，无论他凭着无与伦比的路径熟悉，气喘吁吁地尽量从偏僻的背街后巷往最繁华的市中心奔跑，老二还是像糍粑一样紧紧跟在身后，根本无法甩掉。他哪里知道自己早已被阴损招的GPS定位跟踪微型装置紧紧“黏”上了。说话间猴精就跑到了车水马龙的市中心繁华广场，人越多的地方就越好逃脱。此时猴精实在跑不动了，加上脚又崴了一下，他只好一瘸一拐地闪进了一家大型超市，摁下电梯到15楼，他知道这一层的写字楼因为经济不景气已经人去楼空。上楼后，猴精迅速躲进一间房门虚掩着的写字间，从里面将自动门锁反锁起来。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下老二很难找到这里了吧，谁知在猫眼里一看，老二带人奇迹般上到15楼，径直朝自己躲藏的写字间冲了过来，“咚咚咚”地捶打着结实的房门。猴精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定被什么仪器跟踪了，于是机警地在浑身上下搜索，终于发现了右脚后跟上的微型定位跟踪器，刚才奔跑时崴了脚也是因为这个该死的跟踪器的原因。猴精毕竟是个鬼机灵，仅几秒钟，猴精便想到了一着妙招：你不是跟着定位装置指示而追过来的吗？那好！他走到临街的窗口，把取出的GPS微型跟踪器扔到大厦的二层裙楼平台上。再回到正门，从猫眼望去，老二果然上当，他在手机上看到目标突然已经移动到了二楼的某个点上，立即带人朝电梯口扑去。但老二同样是个狡猾的东西，临下楼前留下两个喽啰守在猴精进去的写字间门口，嘱咐两人没有指令不得撤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写字间的门口被堵，猴精再次走到临街的窗前，看看能否顺着管道溜下去，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可他往下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见一楼广场处也有两个老二手下的杀手正在守株待兔，下去正好自投罗网。真不愧是阴招损的徒弟，网撒得严丝合缝。这时，猴精看看广场对面大楼上的巨型电子屏广告，上面的时间显示已经是10点42分，离烂尾楼中的毒品分发完毕仅剩下18分钟了。写字间没有其他出口，顺管道下楼正好撞上枪口。猴精知道，下到二楼的老二一旦发现裙楼平台上被他扔下的微型GPS跟踪器，马上就会气急败坏地上楼来要他的命。盯着街对面大楼墙上电子广告大屏幕上的时钟显示，秒针滴答，猴精感觉到自己算是走到了绝境，心想今天肯定死定了。猴精头脑嗡嗡作响，他甚至想从15楼纵身跳下，死也死他个痛快。忽然，猴精眼睛一亮：他发现街对面巨型广告屏幕上的画面居然是从自己所在的写字间隔壁房间投影上去的，大概是有商家利用了这间空置房间安放了投影机。猴精以前见过这种大功率广告投影机，可以向街道或广场对面的大屏幕上远距离投放清晰的广告图像，商家可以自己制作灯片，在上面更换广告词。在的魔术团到各地演出时，为了增加人气和票房收入，猴精曾多次跟着着师傅花钱做这种屏幕投射广告。在商场的投影仪旁，师傅曾手把手指导猴精学着亲手制作了演出广告灯片，投射到街对面的墙体屏幕上，后来他完全可以独立操作完成。这时，写字间的门再次被捶响，甚至听到用脚在踢，猴精知道，一定是老二发觉上当，又上到15楼来索命了。没有半点犹豫，猴精打开窗户，紧贴着墙壁，一步步往隔壁挪动。下面是15层楼的高度，窗子和墙壁上几乎没有任何抓手，掉下去肯定会摔得稀巴烂。可猴精没有任何退路，因为老二快要把写字间的门踢开。幸亏这些年在魔术团和城市里“混日子”练就的功夫，身轻灵巧的猴精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手指嵌进墙缝，终于一点一点摸到到隔壁的窗户。“砰”地一声，猴精用手肘猛地捣碎玻璃，纵身扑进室内，顾不得手上、脸上、身上被玻璃割破喷溅鲜血，在广告投影机的工作台上找到灯片制作的工具和零部件，轻车熟路地操作起来，瞬间，几行大字在对面巨型屏幕上显示出来： （网络配图）“报警，报警！花亭湖烂尾楼二幢三楼，大批毒品交易正在进行中，11点钟结束。现在只剩下15分钟时间，十万火急，看到的请立即报警！”字幕投射播放也不过一分来钟，猴精就听到楼下人声喧哗。很快，警笛连连响起，听声音应该有多辆警车从不同的街区朝花亭湖烂尾楼方向呼啸而去。猴精浑身已经被惊出的汗水湿透，紧张加上极度惊吓，浑身瘫软，一下子晕厥过去。警方在多路围捕花亭湖毒品分销现场的同时，没有忘记用远距投影机发出紧急报警字幕的超市15楼的这间屋子，一队武装特警冲上来及时解救了报警的猴精。在猴精的指认下，龟缩在隔壁写字间正在琢磨猴精到底是否跳楼，为什么不翼而飞，来不及逃走的老二及其喽啰束手被擒。阴招损贩毒集团和他们的分销商网络被一网打尽，猴精——年轻的侯进紧急举报立了大功，受到隆重表彰和可观的现金奖励，超出预期地购买了一辆双排座小货车，如愿以偿地做起了自食其力的小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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