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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的雨，并不总是不合时宜的。 第一次想起这句话，我在昆明的民族村里参加火把节，兜头的雨浇下来，火还是自顾自烧的旺盛，我举着我瘦骨伶仃的小伞，抖抖索索地打了个喷嚏。 前两天骄傲地穿在脚上一晃一晃的凉拖，一下成了万恶之源，寒从脚底生。 第二次想起这句话，我正在凄风苦雨的挪威。北欧的天气像是真有脾气乖张的神灵在耍性子，上一秒笑眉笑眼地招呼我喝茶，下一秒就起床气上脸，掀桌走人。 我躲在Flam的咖啡馆里写作文，时不时有湿漉漉的旅人从门外进来，带来一阵水气、冷气。我呵着手给阿韵发挪威的彩色小房子，感叹着，“真想念昆明的好天气啊。” 阿韵笑我，“让你这位南方姑娘多冷下，就会定居昆明了吧。” 望向窗外，Flam的雨还在缠缠绵绵地下，灰色像是滤镜，山、海、峡湾都蒙上了灰灰的调子。我在这灰色里愣神，耳边响起老马的声音来： “汪曾祺老先生写得好，昆明的雨，并不总是不合时宜的。” 我在昆明住了一整个七月，本来是打算往大理、清迈再去的（旅居地探索之行），后来待的熟悉了、有感情了，是将将到快要出发欧洲前才离开。
（墨雨村的童趣） 昆明的美，是有颜色的。 它是大观楼层层叠叠绿色上一抹温柔的粉色：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它是斗南花市超出我想像的颜色组合：妖姬般的蓝色，浓郁滴血似的玫红，清新脱俗、如雪一般轻盈的粉，让人扬起嘴角的明黄……轻柔的颜色会被浓墨重彩镶了边、拥了入怀，也有张扬到底、满满异域风情的小南瓜——像是从海底世界来的，怕不是珊瑚的远房亲戚？ 筑竹寺的池水静极了，乌龟一家在石头上晒太阳，也是一动不动、像个镇纸。于是阳光就大摇大摆来水面上作画了，水彩、水粉、水墨……那浓重的油画是不适合昆明的，笔尖轻描淡写地画出一池春水来，红橙黄绿蓝都有一点，却毫不吵闹。偶尔一丝掠过的涟漪，都像是心尖尖上被风吹了一下，痒痒的，有点想笑，又有点困意。 墨雨村沁凉的山泉水一下让人清醒了，在绿里头、蓝里头，奢侈地煮手冲咖啡喝，神清气爽地赏着村里白墙上童趣十足的画： 昆明，让我一下想起儿时世界本有的样子来：总是五彩缤纷，总是张牙舞爪，一点不低调，一点不克制，蘸到哪个颜料就可以大刀阔斧地涂抹下去。
（我：我会画画；阳光：你再说一遍？） 昆明的美，是有温度的。 西南联大，独立书店，历史里的血脉就是热热腾腾的。和昆明的美食也是搭配的—— 小锅米线一定是热腾腾地呈上来，加的肉饼、臭豆腐还兀自颤巍巍地抖，大概锅里太满了找不到地方落脚。 卖米线的赵哥好脾气地给我介绍，“小锅米线、豆花米线嘛是昆明特色，我们建水的草牙米线吃和清淡，功夫都在这一锅汤里头，我早上5点就起来熬了。还有蒙自的菊花米线……哎呀，你慢慢吃嘛，讲也讲不清楚。” 赵哥原来是做卤味的，店里帮手的朋友原来是买他卤味的常客，吃的多了便处成了朋友。我到店的时候他们也正是饭点，15元一碗加4个冒（浇头）的一碗米线，我愣是被招呼着一起吃了椒麻鸡、苦菜红豆汤。 好吃、又舍不得浪费，我吃的肚皮滚圆，两眼发直，脑子是不转了，胃里就是暖洋洋的，像泡上了温泉的饺子，头上包着韩式的头巾，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马家大院的小剧场：强推，雷雨！） 我和lulu上次见已经有五六年了（统共也就见过一次）。她有种吃百家饭的侠女气在身上，连去到什么寺啊庙啊，门口的大树和她多半也有点交情。 也是不知怎么就跟着她喝茶、蹭饭、逛大街……Lulu虽是青海人，但她每次一讲话，我都觉得有份昆明人特有的娇憨，那撒娇不是冲着特定的谁去的，而是对着山山水水、自然神明：小女子借道此处，您多担当则个！ 老马则是更江湖气的E人，大包大揽的，来昆明啊，菌菇不能不吃，西山不能不爬，雷雨不能不看…… 和一桌子不认识的朋友一起揣着手等毒菌子煮熟的倒计时，一碗菌菇土鸡汤鲜得魂都轻飘飘了，浇上一点牛干菌炒饭，叫我去做神仙我都不要去，一心只想再干两碗饭。 坐在马家大院（问过了，不是老马家的，真的历史建筑）的小剧场里，看着仿佛触手可及的周家、鲁家演绎着恩怨情仇，剧终的枪响和雷雨一起兜头而下：四合院正中的观众纷纷穿上雨衣、雨帽、雨鞋。雨下得那样痛快，灯光是烧起来一般的红色。父权、情人、背叛，情之为真，情之为孽！
（火把节，真，雄雄燃烧！） 我和阿韵相识得非常I人。我在她的咖啡馆点了一杯手冲，她泡的慢条斯理，我聊的轻声细语： I人互相看顺眼，对就是对了，不对真没法勉强。 她翘班一会儿（这就是自己开店的自由了！）带我去吃素食自助，走过翠湖边正是日落时分，好像全昆明人都来翠湖边散步了。小小的湖却也不觉得拥挤，好像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舒适地，或走或停，或倚或立。 我们不是那咖啡店里熙熙攘攘、拍照留念的游人，我们成了翠湖的一部分。 后来我喝过好几次阿韵泡的手冲，直至今日还时常想念起她装点雅致的书店咖啡馆。大概西南联大的风水养人，咖啡馆里总有股书卷气，那又绝没有自负清高的迂腐气，而是奇妙地、总也让人感觉暖洋洋的怡人之气，像是“腹有读书气自华”的气有了实体，有了具象—— 竟像是火把节，任那倾盆大雨都浇不灭的火了！ 心里总还热乎着的一团，声声唤着，昆明，昆明！ 我是陈小起，刚刚开启我迟到的间隔年，游记系列稳定产出中。 我喜欢观察人，琢磨人，记录人，“啊原来人会这样”，“啊为什么人会那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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