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不要再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我不曾寂寞,因为有你曾陪着我。最近读到常德某“资深媒体人”的一篇文章《涔阳古道,暮色中的深情回眸》,后面有这么一句话:“兰江驿之后,涔阳古道又东过三洲驿,南去清华驿、大龙驿。”这里就有两处硬伤:一是“清华驿”应该是“清化驿”,二是历史上从无“三洲驿”。文章前面所引《湖南省志·交通志》的古驿道图中明明没有“三洲驿”,而在其下所绘“涔阳古道示意图”的驿道线上却硬生生地杜撰出一个“三洲驿”,这既不严谨,也不严肃,不是一个“资深媒体人”应有的治学态度。今天在津市确实有地名“三洲驿”,而且津市市区西部还有一个科级行政机构“三洲驿街道办事处”(图1)。“三洲驿”视听直觉似乎都应是一个古驿站名,然而遍考历代文献方志,在澧州范围从未设过所谓“三洲驿”。明清时期从北向南三个驿站分别为:顺林驿、兰江驿和清化驿(图2),北接湖北公安的孙黄驿,南接常德的大龙驿。这是明清时期澧州范围内“二〇七国道”线上的三个节点。清化驿在今津市辖区内,位于南部丘陵地带,但津市市区内不存在驿站,只有“津市铺”(图3)[(明)刘玑、刘袭纂:(弘治)《岳州府志》卷七,《天一阁藏明代方志续编》(63),上海书店,1990年。]。那么“三洲驿”何以横空出世?其实这是由音讹形成的。明清时期,津市往东有行政区划名“三洲村”,弘治《岳州府志》卷七《乡都志》:“三洲村,辖三里”[ 同①]。三洲村的管辖范围很广,殊非今天之“村”可比,三洲村从今津市往东一直到澧县东部的如东乡。“三里”分别名为三洲一里、三洲二里和三洲三里,道光《续修澧州志林·乡都》对三洲村三里的辖属范围界定得很明确:三洲一里,辖津市、谭家湾、汤家河、胡家河、西江嘴;三洲二里,辖六冢口、南盘、黄丝垸、野鸡尾、大围垸南;三洲三里,辖涔河、周公渡、弥陀寺、大宗堰、盘龙桥(图4)[(清)多赉、安佩莲等纂:(道光)《续修直隶澧州志林》卷二,道光元年镌本。]。这样今津市澧水以北至澹水以南的地域都属“三洲一里”的范围。津市城镇在当时还是一个没有行政功能的集镇,放在今天大概可算隶属于三洲一里的一个社区。这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津市出土两方明代的买地券上都有“三洲村津市”之隶属关系的明确表述(图5)[ 熊建华、龙仕平主编:《湖南石刻文献集成》(常德卷) ,岳麓书社,2021年。]。到了清代晚期应该取消了“村”的建制,而以市镇取代,于是“津市”就成为了行政主体。原三洲村三个里的名称也就不存在了,但“三洲一”却作为津市的街巷名保留了下来。清同治末《直隶澧州志》卷二中津市的街巷就有“三洲一”。可能出于表述习惯的考虑,或者有意与原先行政区划名切割,就去掉了“里”字,因为津市的街巷名基本上都是三个字(图6)[(清)(同治)《直隶澧州志》卷二,《中国地方志集成·湖南府县志辑》(78),江苏古籍出版社,上海书店,巴蜀书社,2002年。]。由于时过境迁,人们对“三洲一”这个名称的来历可能不是很清楚了,于是就想当然地讹作了“三洲驿”。后将错就错就有了“三洲驿街道办事处”。“三洲一”何时讹作“三洲驿”?我们知道,清同治末年《直隶澧州志》上还记为“三洲一”,而在光绪二年(1876)所修《澧州津市万寿宫志》中苏开镕所作《序》就有:“津市路当孔道,吾澧旧三洲驿也,水陆交通,舟车毕集。”(图7)[(清)伍锡钊纂;谭远辉校注:《澧州津市万寿宫志》,中国华侨出版社,2023年。]这就不是简单的音讹问题,而是明确地将其解读成了古驿站名。苏开镕何许人也?乃同治十年(1871)辛未科梁燿枢榜进士,澧州人[《明清历科进士题名碑录》第四册,(台湾)华文书局,1969年影印。]。一个晚清澧州本土的学霸和一个当代的“资深媒体人”竟然穿越时空隧道默契配合踢进了一记历史的乌龙球,这让人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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