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在某个时代,那时候人们忙忙碌碌,有人生活在地上,就有人生活在地下。都说这人人平等,看起来是这样子的。地上世界的人行色匆匆,地下世界的人也要靠着地上世界的人生活。要说这广场带着数十家饭馆,按常理来说,热闹时间应该是这中午晚上的饭点,但实际上最热闹的时间反倒是午饭后。 如果说中午那是地上世界的日常生活,那午饭过后,那就是地下世界的放松时刻。周围三教九流消息贩子再次齐聚,饭馆的大师傅偶尔也钻出来闲聊两句。 这个时间总是烈日炎炎,地下世界的人并非生活在地下,只是他们通常不会出现在很多人的场合,所以饭时只能离开这避暑的广场,在这烈日炎炎当中无处遁形。地上世界的人衣着光鲜,室内还有着冰水降温,地下世界的人躲在各处角落,努力的寻求着相对舒适的生活。 午后地上世界的人还要各有各忙,地下世界的人也回归到此处。 这广场如同两个世界的传送门,地上的人寻找吃食的时候,地下的人如鸟兽散,散落在各处清理着地上世界的残骸;地上的人吃好散去,地下的人回到这广场躲避着天气带来的困苦。有很多地上的人自诩高贵,会被一些地上的卫道士除掉。也有很多地下的人在机缘之中成为地上的人。 这世界里有平衡,地下的人解决了地上的人很多没法做的事情,地上的人反哺地下的人。需要是一件神奇的事情,甚至很多时候很多地上人看不上地下人,但仍旧表示尊重,甚至传颂。广场上的说书人就是传颂的主力人群,他们不属于地上或者地下,他们就叫说书人。面对着地上人,他讲地下人的淳朴;面对地下人,他讲地上人的善良。有人说说书人是传颂者,但实际上说书人也不过是人群中混口饭吃。 在很多时间里,地上和地下是避免相见的,因为相见会发现地上人并不是想象中的光鲜善良,地下人也并非是那般水深火热。饭馆里面向来是其乐融融的。扯远了,说回到这广场,这广场可以说是最和谐的地方,在外面地下人要抢生存空间,抢事情做,地上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进了这广场,大家都得抛开恩怨。 当然,小帮派永远是必不可少的气氛,但矛盾也不会在这发生。人嘛是复杂的,今天张三李四好兄弟,明天决裂也不意外,地上说地下淳朴,只是大家不在一个世界。而地上今天这两家握手,转手也能找别人相谈甚欢,地下说地上光鲜,不过是龌龊不对这人。 听书人在这广场之上啊,就有绝对的权威,偶尔的故事有人会给一沓银票,也有人会给几个铜板,说书人无所谓这些事情,说书人是他们秩序之外的人。 大家会默认这种秩序,这个秩序就像是约定俗成,他们在这个地方默默遵守。地上的失意者把地下作为最后的退路,也有人把这个当做心中的乌托邦。 故事的打破在于某人的不小心,当地上的失意者不小心的在午后闯入了广场,他在其中显得十分突兀。当每个人都坚信着自己相信的样子,被打破之后则是如潮的失落。 说书人嘴里的地上显得十分做作,而地下人的清苦深深冲击着他的眼睛。地下人有的拿着中午剩下的残羹,有的手里拿着吃的睡着了,有的在分赃着顺来的赃物。 失意者眼里看到的没有说书人讲的那般淳朴和面对困苦的热情,他连续问了几个地下人,就算眼里有光的地下人也苦笑,这种辛苦让人怎么又能有光呢。失意者看到了一些从地上沦落到地下的人,或是因为宅子无法继续维持,或是因为年纪渐长失去了在地上的竞争力,亦或是因为被其他人骗的倾家荡产。他们再也没有了意气风发,也没有说书人嘴里那般的身体更好,精神更富足。 “我始终觉得当年主动离开不是坏事,我这脑子不适合上面。” 旁边的年轻人没理他回到了后厨,他自讨没趣拿着酒瓶慢慢喝。失意者回到地上,见人边说地下的样子,别人嗤之以鼻,以为得了失心疯,也有人心里设防,担心是要骗他一手,总之失意者说了很多话,但是没人相信。 失意者很恐惧,毕竟没有人讲过牢里会发生什么,而平时也没有人会轻易被投入牢房。没过多久,失意者被带走了,带到了个单独的地方,仿佛是个学堂。房间里有一群人,这群人恐惧、小心并且带着戒备,没人敢轻易开口,他们怕人不信,再次被抓走。 尽管牢狱并没给他们带来任何事情,但是他们仍旧带着恐惧。他们认了出来这个人,或者说没人不认识这个人,这是广场上现存最年长的说书人。“各位,都是见到了真实的不同世界的人,不同的世界尽管并不美好,但是秩序井然。”“大家都说说书人是在秩序之外的,但是说书人有自己的秩序。” “我们将离开我们原本的生活,并且失去原来的家庭,你们不会再有地上或者地下的感受。”“这是你们全新的人生,但是也不会有任何传承的人生。” “我知道说书人的故事听起来和原本的样子不一样,但是各位还要这么讲。我们就是在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 三个月,有的人逐渐成为了合格的说书人,有的人试图反抗死于非命,有的人不解,有的人胆怯,有的人成为了老说书人的传承。地下人渴望那短暂的凉爽和免费的午餐,地上人渴望那片刻的安稳和饱腹的快乐。 失意者再次进入广场,这次他的身份是说书人。主动来到地下的人并没有认出来眼前曾是他们见到的那个疯子,仍旧乐此不疲的嘲笑着说书人的故事。他们只有私下里说说,然后传给自己的一代又一代。 严冬酷暑,日复一日,失意者问自己的前辈,说这些故事的意义。 可能因为所有事情本身就没什么意义,做的时候,也只是为了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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