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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佚资料简析】(13):一位拒绝皇亲优游林下的东皋先生

 日月存心 2024-09-11 发布于山东

连载

在笔者学习、走访及与同道交流中,经常发现一些有价值的古籍文字或零散史料,时间长了积少成多,如果不去整理,很多转瞬即逝的重要线索又将湮灭无存。因此,为了积累原始素材,也为读者研究之用,决定将这些材料呈现出来,并不揣浅薄略作简析,以资查考。

01

资料概述

(兖州博物馆公众号图)

(《兖州春秋》年刊第二期156页樊英民先生文章


【出处】

图片来自济宁市兖州区博物馆公众号,志文来自《兖州春秋》年刊第二期156页“鲍克信墓志”

【译文及点校】

明故鲁东皋鲍先生墓志铭

赐进士出身文林郎河南道监察御史济宁李鉴撰并书丹

正德丙寅十一月二日,山西繁峙县儒学训导东皋鲍先生以疾卒于家。既葬之明年丁卯十月十五日,内子郑继卒。其仲子继亨持其兄继元状,不远两舍恳恳焉来求铭。初,予不萧、不为东皋知,予亦不甚知东皋,既而同入艺苑者数四,而喧然闻于人者亦既众矣,兹虽不予求,亦思铭之,况其求勤耶!谨受状而读之,曰:于戏!皋父子之学之邃,顾予何人,敢妄铭邪!窃喜其状之善,乃述而铭之。东皋讳克信,字以成,姓鲍氏,东皋其别号也。高祖讳成,直隶凤阳下蔡乡人。元季为安丰万户,材艺谋略卓越时辈,太祖高皇帝兵至和州,即率众归附,渡江克采石,征江西,尝充前部先锋,累功授明威将军,吉安卫指挥佥事,殁于阵。朝廷悯其忠勇,遣官谕祭,赐志圹葬于紫金山之侧,与元勋世同其祀。曾祖讳同,袭调武昌卫,卒。伯祖讳葵,调兖州护卫,卒;祖讳藻。父讳珣,袭,清慎公勤,雅尚儒术,兖之军民,畏如神明。鲁王嘉其忠勤,与当道交章荐之,升怀远将军指挥同知,德泽沦人,至今慕之。母徐氏,封淑人,东皋其三子也。东皋长身美须髯,赋性明敏,动以圣贤为法,厉身藻行,高抗不阿,博极群书,尤长于《易》。补兖学官弟子员。方其年可六七岁时,简静沉默如老成人。怀远公庭训虽严,而尤钟爱焉。一日,值鲁惠王千秋令节,携之朝,王见而顾问曰:“小子读何经?”东皋以《易》对。王曰:“六十四卦最吉者何?”东皋对曰:“谦卦最吉”。王大善之,命之前,屡问屡对,悉中王意。王因默然器之。比长,德业益隆。当是时,王府为郡主议婚,王意必得东皋可,东皋果为有司首选。东皋谓人曰:“娶妻本为养与祀也,使不得为荐蘋蘩,奉菽水,其如养祀何!”乃辞怀远公及太淑人,竟之京从内翰四明杨君守陈兄弟辈学,研究《易》理,探赜精微,以穷理尽性为己任。为文章平实典则,不尚奇怪。在兖庠日,累让廪于同列;大比,将掇巍科者数四,每因落格不偶,人咸惜之,东皋恒自若。怀远公卒,哀毁逾礼,饮食不入口者三日。肉袒跣足,寝苫枕块,肢体痹惫,毙而复苏。治丧乃遵宋朱子家礼,事竣,欲筑庐墓侧,太淑人泣曰:“吾为尔父故至失明,但不能速死耳。今若此,必不得已与俱往!”遂不果。朝夕奉母,衰绖不入私室而泣血者三年。成化癸卯来当贡,以母年高不忍违,乃屡让于同辈。弘治己酉,母愈老,劝之贡,乃嘱其内子郑曰:“吾之此行欲了身事,且得微禄以养老母,尔可善事之。”至京,拜前职。不意陆路间关二千余里,而老母决不能偕行,遂乞终养焉。先是,母尝疾,医药罔效,乃斋戒焚香告天,誓以身代死。母寻愈,虑复作,精备药物供进。及母寿终,哀痛躃踊,过于壮年,痹症大作,力疾董事,一如怀远公之丧。甫毕而疾日增剧,淹淹数年,竟至不起。呜呼,东皋平生乐善好施,哀孤悼寡,急人之难,矜人不能。长兄克恭袭调永平卫防,秋于京,路资不给,乃出鬻良田数顷以资之。兄嫂既逝,乏嗣,传职于二兄之子,遗孤女幼,抚育愈于己出。治妆奁、买婢妾,归于济宁卫千户朱明之长子世荣。姊适千户孙永,永亡,子稚;妹适指挥罗沂,沂罹法,皆出田以养之。母弟徐绶、族姑婿范四夫妻死,皆买棺葬之,其子各为娶妻。鲁城之东有村名东皋,地饶泉甘,乃卜居其间,因号焉。东皋与人易交,无恇悞意,暇日具樽俎,邀故老儒绅,相与畅饮笑歌,而世事绝口不谭。多材艺,明医理,善诗,鼓琴,工子昂小楷书,写墨竹翎毛师刘玉田,别出新意,时或过之。但耻为人役,不苟作,故世少有存者。而小词尤脍炙人口,凡所作多不见录,其所存者,惟妻子收获仅数百首耳,曰《东皋遗稿》。其视世之作者,由鼠坻之与牛场耳!观者自知之。然而家世奕烨,时亦不多见。长兄由举人知山西霍州事,袭荫、举将材。二兄克宽登进士,同知浙江湖州府事。四弟克敏,由举人拜浙江山阴尹。五弟克惠,游郡庠,因举不第,以义有官。儒绅满门,书香三世,东皋病在床褥,犹以经史训谐子。至于孝弟忠信,尤所惓惓。易箦之□,犹曰:“□辈知不远,复无祗悔,则不患不入圣贤之域。吾年近七十,得全而归,仅知免夫,第忠孝有未能尽,其为我勉之!”语毕而逝。距其生正统壬戌四月二十九日,享年六十有五。娶郑氏,家世别有志。生子四,俱补兖庠官弟子员,长即撰状者,娶钜野王府仪宾李盛女;次即求铭者,娶信国公曾孙汤信女;次继和,娶乐陵王府仪宾李瓒女;次继贞,娶兖州护卫千户翟雄女。孙女二,长聘仪正张世亨长子山,继元之所出也。次尚幼,出于继和氏。继元以孺人殁后,得正德三年正月初八日开东皋之圹而合葬焉。铭曰:

古谓博洽,是无不知,摭花食实,东皋以之。

而克兼善,谁为人师,名浮于秩,不竟所施。

才大难用,谁云我欺,赍志而殁,吁矣其悲!

鲁城之西,宰树离离,永焉其藏,式因靡堕。

02

资料简析

鲍家在明代是兖州名门望族,祖籍安徽凤阳府寿州县,始祖鲍成曾随太祖朱元璋打天下,子鲍珣曾为兖州鲁王府护卫。鲍克信是鲍珣之子,“郡庠生,累举未第,娶郑氏,千户女也”。

这则“鲍克信墓志”刊于明正德三年(1508),志文63行,满行28字,小楷书,详细记载了鲍克信生平。文中有一段情节描写甚是有趣,反映了他不同凡响的一面。引用于此:

……一日,值鲁惠王千秋令节,携之朝,王见而顾问曰:“小子读何经?”东皋以《易》对。王曰:“六十四卦最吉者何?”东皋对曰:“谦卦最吉”。王大善之,命之前,屡问屡对,悉中王意。王因默然器之。比长,德业益隆。当是时,王府为郡主议婚,王意必得东皋可,东皋果为有司首选。东皋谓人曰:“娶妻本为养与祀也,使不得为荐蘋蘩,奉菽水,其如养祀何!”乃辞怀远公及太淑人,竟之京从内翰四明杨君守陈兄弟辈学,研究《易》理,探赜精微,以穷理尽性为己任。……

鲍克信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次鲁惠王庆寿(注:根据志主生于正统壬戌1442年、惠王即位于成化三年1467年推算,当时靖王朱肇煇仍在位,惠王朱泰堪应为世子),父亲带他进宫,鲁惠王见他可爱,问他现在读书读到哪部经了?他答正读《易经》,又问:六十四卦中哪卦最吉?他答:谦卦最吉。鲁王非常高兴,就让他上前来又问了很多问题,回答都很中意,惠王暗暗称奇。鲍克信长大后,品德学业都很棒,那时鲁王府里正为郡主议婚,惠王认为非鲍克信莫属,后来果然被选中。但是,鲍克信对别人说:“娶妻是为了奉祀祖先、赡养老人,如果娶了王家之女,那我怎么能好好尽孝呢?“在封建时代,与皇家结亲是至高的荣耀,也是人们求之不得的事,但他却断然拒绝了,并且一走了之,前往京城求学去了。不得不说鲍克信是一位很有原则和个性的人。
为什么他对这门婚事如此抗拒呢?其原因也是多方面的。首先,按照明代礼制,一旦结成皇亲,成婚之后即为宗室的“上门女婿”,生活在专门修建的仪宾府邸,“终身不得回籍”,更不得与父母(公婆)同住。另外,自古娶了皇家女,各种君臣之礼的束缚也让很多人头疼不已,比如戏曲《打金枝》就是一例。所以,鲍克信的选择也不是没有道理。后来,他屡次落第,加之父亡,为照顾母亲,对考取功名心灰意冷,于是寄情山水,吟诗作赋人称”东皋先生“,后人整理有《东皋遗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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