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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鲜卑故事48

 陆一2 2024-09-11 发布于重庆

四十八、桓温北伐

就在前燕帝国没有出兵援助前秦“四公”叛乱、悦绾进行户口清查的时候,前秦天王苻坚顺利地平定了叛乱,虎视眈眈地待机而动;而也就是在此时,东晋政府业已完成了人户清查,做好了北伐的各项准备工作,同年年底,东晋朝廷加封给大司马桓温以特殊的待遇,位列诸侯王之上。

太和四年(公元369年),时年58岁的东晋大司马桓温将要发起他生平中的第三次北伐行动——讨伐前燕了。

桓温曾推崇王敦为“可人儿”,《晋书》也将二人列在一起,除了二人都存有觊觎之心之外,他们俩个在一些生活细节上,也的确有不少十分相似之处。比如,《晋书》称王敦“务自矫励,雅尚清谈,口不言财色。”而桓温也是生活节俭,宴会的时候,只给客人们上七盘茶果点心而已。同时,两人看似雄心勃勃,但处事其实是十分谨慎的。虽然桓温也曾经说过不怕遗臭万年的豪言壮语,然而,纵观其处事,却一直相当小心。比如,长期以来,桓温不断高唱北伐老调,但却总是引而不发,如果说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司马昱担心他功高震主,那么,到后来,桓温就是顺水推舟,任由东线徐州、豫州部队拼消耗;他一直以来想要得到徐州、豫州兵权,但又没有选择以武力强行夺取,而是利用政治手段,借弹劾徐州、豫州军事长官丧师失地,让朝廷穷于应付,逐渐让自己取得了对徐州、豫州更大的影响力,并最终成为了军国的第一人,位列诸侯王之上。

此时的桓温,可以说是名至实归,虽然豫州尚在袁真的手中,但袁真久附于桓温,《太平御览》卷654引《世说新语》曰:“桓宣武之诛袁真也,未当其罪,世以为冤焉。袁在寿春,尝与宣武一妾妊焉,生元(玄)。既篡,亦覆桓族,识者以为天理之所至。”可以说明这一点;而徐州、兖州二州刺史郗愔,则笃信天师道,本无心于政治,本人也非将才,对桓温无任何威胁,桓温以其代替庾希,不过是利用郗家在京口地区固有的影响力,作为一个过渡而已。《世说新语,排调》“郗司空拜北府”条记载,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听说自己的舅舅郗愔被任命为二州刺史之后,前去祝贺,然而,王徽之到郗愔家中后,嘴里却只是反复吟咏“应变将略,非其所长”这句话,郗愔的次子郗融(小字仓),看了很不满,他对弟弟郗超说:“父亲今天拜官,王徽之言语不逊,决不能允许。”郗超打圆场说:“这句话是陈寿对诸葛亮的评价,人家将父亲比作诸葛武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王徽之,字子猷(音:有),曾历任桓温的参军和桓温弟弟桓冲的骑兵参军,是个名士做派十足的人,喜欢声色,遗落世事。桓冲曾经问他:“你主管哪个部门?”他回答:“好像是马曹。”又问:“管了几匹马?”回答:“不知道是不是管马,更不用问有多少了。”又问:“马死了多少?”答:“不知生,焉知死!”一次,随从桓冲出外,天上突降暴雨,王徽之从自己的马上下来,挤入桓冲的车内,说:“大人怎好意思一个人独霸一辆车!”此人名气很大,又酷爱竹子,曾令家人种竹,说:“怎可一日无此君!” 著名的“雪夜访戴逵”故事也发生在此人身上。说的是,后来王徽之闲居山阴(浙江省绍兴县),夜雪初停,月色清明,四顾一片洁白,王徽之自己拿了一壶酒,吟咏着左思的《招隐诗》,突然想起了百里之外剡县(浙江省嵊州市)的名士戴逵,就坐上小船前往,经过一夜地奔波,到天明的时候,才到戴逵的家门前,却不见戴逵而回。人问何故,他说了一句流传千年的名言:“我本乘兴而行,如今兴尽而返,何必要见到戴逵呢?”那么,如今荒诞不羁的王徽之为何要反复吟咏那句话呢?考察王徽之和郗超的言论,结合二人均在桓温幕府中的事实,也许王徽之到郗愔家中祝贺,是身负桓温的使命的,王徽之的话点到为止,是在告诫郗愔此职并非郗愔可以长久占据的,而对此,极其精明的郗超洞若观火,又不好对自己的哥哥郗融明说罢了。

经过长期的政治博弈,正如我们曾经说过的那样,《世说新语,言语》记载,桓温与司马昱一同入朝,相互谦让,最终桓温走到了前头的事,这也正是如今两人真实关系的写照,经过十余年的争斗,司马昱终于甘拜下风。然而,毕竟桓温还是对豫州和徐州的部队放心不下,《世说新语,捷悟》就曾记载“郗司空(郗愔)在北府,桓宣武恶其居兵权。”注引《南徐州记》曰:“徐州人多劲悍,号精兵,故桓温常曰:'京口酒可饮,箕可用,兵可使。’”《晋书,郗超传》也记载:“时愔在北府。徐州人多劲悍,温恒云:'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 《太平御览》引《郡国志》云:“润州遏陂,有湖名龙目湖。京口出好酒,人习战,故桓温云:京口土瘠人窭,无可恋,唯酒可饮,兵可用耳。’”桓温所说的京口兵,就是以郗鉴组织的兖州青州徐州流民为基干的流民军,素来以勇敢善战著称,那么,接下来,桓温就计划着借北伐之名,将徐州、兖州、豫州的军队置于自己的直接指挥之下。

于是,在海西公太和四年(公元369年)三月,桓温上书朝廷,要求徐州、兖州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冲与豫州刺史袁真等人与自己一起实施北伐。这次北伐是当年东晋朝廷最大最重要的事件,桓温出师之日,百官前去送行,整个建康万人空巷。在出师之前,会稽王司马昱再次与桓温举行会晤,田余庆先生在《东晋门阀政治》一书中,就曾怀疑,这次秘密会晤,也许就是两人就豫州军队和徐州军队纳入桓温序列,而进行的一次交易。然而,豫州刺史袁真却没有参透桓温的用意,他接到桓温命令之后,即誓师北伐,率军渡过了淮河,相继攻克了谯郡和梁国等地。而徐州、兖州刺史郗愔也不明白桓温的真实用意,当他接到桓温让其率领所部北伐的书信之后,他给桓温写下回信,将与桓温一起尽忠王室,率领所部进抵黄河岸上,修复皇家陵墓。而郗愔的儿子郗超,已经为大司马桓温的参军,当时,王恬的儿子王珣是桓温的主薄,两人都深得桓温的爱赏,郗超美髯,王珣短胡子,因此有人说:“髯参军,短主薄,能令公喜,能令公怒。”而且,当时就有人将郗超与前秦天王苻坚相比,这样一位聪明绝顶的人怎能不知道桓温心中的所思所想?而且,郗超与其父的性格完全相反,《世说新语,俭啬》记载:“郗公大聚敛,有钱千万。嘉宾意甚不同,常朝旦问讯。郗家法:子弟不坐。因倚语移时,遂及财货事。郗公曰:'汝正当欲得吾钱耳 !’乃开库一日,令任意用。郗公始正谓损数百万许,嘉宾遂一日乞与亲友、周旋略尽。郗公闻之,惊怪不能已已。”郗愔是个守财奴,而郗超却是个十分豪爽的人。郗愔的回信送到桓温那里,当时郗超正出门在外,在路上听说父亲的信使来到,他赶紧回来,将父亲的书信撕开看,看完之后,一寸一寸撕毁,模仿父亲的笔迹,重新写了一封回信,自称年老多病,不堪军旅之事,请求给自己安排一个闲适的差事养老,并劝说桓温一并统领自己的军队。桓温得到这封回信以后,不禁大喜,立即任命郗愔为冠军将军、会稽内史,而桓温则自己兼任徐州、兖州二州刺史,自此,桓温将一直以来垂涎欲滴的徐州兖州军队正式纳入到了自己的手中。

于是,太和四年(公元369年)四月,桓温率领五万步骑从姑熟(安徽省当涂县)出发,开始了他的第三次北伐。

桓温率领大军从姑熟顺江东下,先抵达兖州治所的京口(江苏省镇江市),《世说新语,言语》记载,“桓公北征,经金城(江苏省句容县北),见前为琅邪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持条,泫然流泪。”《晋书》、《资治通鉴》将此事记作是桓温第二次北伐姚襄时的事情,对此,前人均提出了质疑,普遍认为应该是58岁的他在第三次北伐时的举动。桓温这次北伐的计划是:主力大军从这里沿长江淮河之间的河道湖泊,进入淮河下游的泗口,再由泗口沿泗水北上,直达黄河南岸;而以豫州刺史袁真从寿阳沿着淮河上游的颖水和涡水一线北上,配合主力占领谯郡(安徽省亳州市)和梁国(河南省商丘市),保护大军的侧翼安全,同时,再沿着汴水往西进抵石门(河南省荥阳市北),开挖石门,引黄河水入睢水,将江南的粮草沿着睢水运入黄河,以接济大军。

这里,涉及到淮河中下游的多条支流。首先就是泗水,它出自山东省的泗水县陪尾山,由于有四个源头而得名,《水经注》称:“泗水南迳下邳县故城西,东南注沂水注焉,泗水又东迳角城北而注于淮。”《禹贡班义述》“角城在今清河县东南,”清河,即今淮阴,是泗河入淮处,在今淮阴、涟水之间;在两晋时期,泗水在彭城(江苏省徐州市)附近注入汴水。汴水,又被称作汴渠,上游即古代的“荥渎”,又叫南济,在荥阳被称作“蒗荡渠”,从河南省郑州市附近,东流开封、商丘北境,经彭城合泗入淮,元代时期为黄河所夺。

再有一个就是睢水,睢水自河南省杞县流经睢县北,又东经河南省的宁陵县、商丘市、夏邑县、永城市以及安徽省萧县,又经安徽省宿县、灵璧进入江苏省境,经睢宁至宿迁县南入泗水,在睢水注入泗水的地方,被称为清睢口。在泗水以北,又有汶水和清水。汶水正源,被称为大汶河,发源于山东省莱芜县东北原山,西南流经泰安县东,在此,石汶水、牟汶水、北汶水等诸水来会,流至东平县,又与入黄河的大清河小清河合流相会,又西至汶上县,西南入运河。而清水,也称作北清河,即古济水,自山东东平县分汶河之水北出,流迳历城县,称作大清河,又合小清河,东北至利当县,入于海。(但《水经注》卷九又有出自河内之清水,不知孰是。)而对于那个著名的地理坐标——石门,《水经注》则记载“荥渎受河水,有石门,谓之为荥口,石门地形殊卑,盖故荥波所道,自此始也,又汉灵变于敖城西北垒石为门,遏浚仪渠口,谓之石门,故世亦谓之石门水,门广十余丈,西去河三里,水北有石门亭。”浚仪渠,即蒗荡渠。

桓温这一整体的作战计划,关键就在于粮运,因此,郗超告诫他说:“路途遥远,而汴水又浅,恐怕粮运难以为继。”但桓温不听,六月,桓温大军抵达了金乡(山东省金乡县)。在北上的途中,桓温坐在战舰之上,遥望满目疮痍的中原大地,不禁感慨良多,《世说新语,轻抵》记载:“桓公入洛,过淮、泗,践北境,与诸僚属登平乘楼,眺瞩中原,慨然曰:'遂使神州陆沈,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 !’袁虎率尔对曰:'运自有废兴,岂必诸人之过?’桓公凛然作色,顾谓四坐曰:'诸君颇闻刘景升不?有大牛重千斤,啖刍豆十倍于常牛,负重致远,曾不若一羸牸(音:字,母牛)。魏武入荆州,烹以飨士卒,于时莫不称快。’意以况袁。四坐既骇,袁亦失色。”说的是,当时桓温与众幕僚一起登上船楼,桓温感慨地说:“清谈家们竟然让神州沦陷,百年以来变为荒丘废墟,王衍等人难辞其咎。”袁宏素来自视甚高,且性格倔强,他轻率回答:“国运自有兴衰,难道必定就是王衍等人的过错吗?”说得桓温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他的脸立即沉了下来,对大家说:“大家都听说过刘表的事情吗?他有一头重达千余斤的大牛,吃的草和豆比平常的牛要多十倍,可是,论起干活却连一头羸弱的母牛都不如。曹操进入荆州以后,先将这家伙煮了给大伙吃,当时人们无不拍手称快。”桓温的意思是将袁宏比作那头大牛,众人无不替袁宏担心,袁宏本人也吓得面如土色。对于桓温来说,袁宏当时就是一头大牛,在桓温北伐的时候,袁宏刚刚写了《北征赋》予以歌颂,曾经与王珣、伏滔均在桓温那里,桓温让其朗读他的《北征赋》,当读到“闻所传于相传,云获麟于此野,诞灵物以瑞德,奚授体于虞者!疚尼父之洞泣,似实恸而非假。岂一性之足伤,乃致伤于天下。”到此便要改韵,可王珣说:“此处似乎还没有写尽。”伏滔说:“加一句写字韵的话,可能会更好。”袁宏应声答道:“感不绝于余心,愬流风而独写。”王珣吟咏很久,对伏滔说:“当今天下文章之美,当共同推举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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